第97章 第97章

中秋月夜与杨秀桐彻谈一番，裴思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般清明过，女儿心思对她来说虽然旖旎生涩并不擅长，但无关风月的人和事，她还是能拿一个干脆利落。

所以她一刻也不想等，想去同连辰说清楚。

于是打了一夜腹稿准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预备替他们二公子劝得佳人归的田方，一早来便扑了空。

这会子他站在乔鹤渊的房里，天知道他这一路是怎么回来的。

他实在没想明白，这同小连将军明着暗着比了几个回合，送出手到裴家武馆的东西，论心意论贵贱，那样不是更胜一筹，怎么小裴姑娘一转头出了门，没想着他们郡主府，到直奔济川军营去了呢？

田方心下惴惴，道：“二公子，昨日中秋送到裴家的果子和点心，可是咱们济川城里一等一的样式和口味，小的按您吩咐提前了三日就那酒楼买的，怎么会呢……”

乔鹤渊眼下睡意全无，他自然知道田方口中的“怎么会”是什么意思。

可他哪里知道裴思云一早清早急不可耐地打马去找连辰是做什么？！

难不成是那连辰私下又出了什么阴招？！

乔鹤渊算不上是个太稳重的人，此刻少年心绪焦急起来，有一半都都摆了脸上。

田方心里也急得不行，所有的可能都想了一遍，忽的拍脑门儿道：“坏了，二公子！说起来，每回咱们都是比着压小连将军一头出手的，会不会在小裴姑娘心里，咱们就什么都晚了一步啊！”

乔鹤渊这头才睡醒，脑子还有一半儿没转过来呢，被田方言语一激，忽而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如果往前那机会都晚了一步话，那今日怎么说也是晚不得的了！

“备车！去济川军营！”乔鹤渊气势如虹地吩咐道，这头就开始慌手慌脚换整衣衫。

田方围着他打转，急到：“二公子这不成啊，您这一来没吃饭，二来没喝药，三来这老爷也不让您出去啊！要不还是让小的去军营门口堵着，保管小裴姑娘一出来就给您截着！”

乔鹤渊却在这紧要关头猛然开了窍，道：“不成，我得亲自去。”

小时候在济川军营打滚那些年，他和连辰没少比划，算起来还总是他赢的时候多，这回是她去找的连辰，若是他再不露面，怕是又要输他一成！

乔鹤渊拿定主意，田方根本劝不住他，只听他吩咐道：“叫人送药来，你去墙外头把车马备好，我喝了药便来！”

田方一惊：“二公子这是要翻墙？！”

乔鹤渊见不得他磨叽，三言两语将人撵了出去：“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得，田方算是知道了，一遇上小裴姑娘的事，他们二公子的反应，就不能以寻常情况论之了。

他就只能期待这一趟能在济川军营门口遇上小裴姑娘，不然这一通折要是让老爷知道了，下人们趴着挨板子的时候，他们二公子怕是都没有心情来拦着了！

田方办事麻利，不过一刻钟时间，就捧着不烫口的药汁子进门了，一抬眼瞧见他们方才说要去爬墙的二公子，换了一身颇为惹眼的月白色掐腰外袍，好看是好看，可就是瞧着跟翻墙这般的行径八竿子都挨不着边。

田方递上药碗，看着喝药都比平日里利索不少的乔鹤渊，问道：“二公子咱们不翻墙了么？”

“怎么？”乔鹤渊拧着被苦成一团的眉毛，“你把门口守着的人都支开了？”

乔鹤渊口中的那些人，便是从前平宁郡主落伤的老部下，如今在郡主府里安着护院的差。

“没，小的哪使唤得动那些老人，都是老爷亲自安排的，每日三班倒着，就盯着公子您呢。”

乔鹤渊白了他一眼：“那你不翻墙怎么出去？”

田方接过乔鹤渊手中的碗，悻悻道：“我看二公子穿得跟个谪仙儿似的一身白……”

乔鹤渊登登往外的步子被田方这一句一绊，差点左脚踩了右脚，恼羞成怒道：“小爷这般就是寻常衣物，再乱说仔细你的舌头！”

他堂堂郡主府二公子，就是穿破布麻袋儿也是谪仙一般的姿容，他才不是故意穿的这一身！

二人出了屋子，陡然看见外头散了一圈的小厮，正伸长了脑袋往这边张望呢。

乔鹤渊一出门，众人如鸟兽状散开，直直等他转身去了后院，才敢两步撵上田方，悄声问道：“田大哥，二公子这是要出门啊？”

田方瞧他们一脸战战兢兢的模样，叹了一口气，道：“是要出门，还是要翻墙那种。”

身后小厮一脸惊恐：“那这要是让老爷知道了，咱们不是又少不了一顿板子了么？”

田方一脸感同身受的表情，搂过那小厮的肩膀道：“我也不想，那你能拦着二公子不出去？”

小厮摇了摇头，他肯定没这个本事。

“这不就成了！”田方一个白眼甩过去，“二公子咱们拦不住，那只有想办法瞒着老爷那头了啊，难不成你还要上赶着去挨板子？”

那小厮头摇得似那小儿的拨浪鼓：“不成不成，上回哥哥你们挨板子，可吓坏我了。”

“这不就对了。”田方冲着前头乔鹤渊的方向努了努嘴，“咱们既然是在吾园当差，那就事事得以二公子为先，不是哥哥吹牛，今日这个事情要办好了，保你年关之前在园子里头都过得顺顺当当，你信还是不信？”

那小厮噌一下亮了眼睛：“当真？！”

田方故作神秘道：“当真不当真，今日你要是把家守好了稳稳当当等二公子回来，你就晓得了！”

“我知道了田大哥！”一想到年关前的好日子，那小厮忽的激越起来，“我这就同兄弟们通气去，一定替二公子守好咱们吾园的大门！”

田方满意的点点头，那边乔鹤渊在前头选好了翻墙的位置，正招手叫他过去。

“行了，兄弟们待会儿再知会不迟，先帮二公子翻墙出去才是要紧。”

他带着身后的小厮上前，问道：“二公子，咱们就从这儿上去么，马车还在往前一段院墙呢。”

乔鹤渊回头看了看，巡逻的护院刚巧在这个时候被挡住了视线，便对田方道：“就这儿吧，先出去了再说。”

“成，那我先上去接应二公子！小周你望风！”

田方左看右看，从不远处搬来了几块垫脚石，操着极为不雅的扭曲姿态，两股战战爬上了墙头。

乔鹤渊在下头观望，一瞬间就晃了神，心想：不比不知道，这爬墙原也是有讲究的，这比裴思云可差远了。

“二公子！”

田方一声唤回了乔鹤渊的思绪，他伸手握住墙头上伸下来的手，踩着垫脚石，由小周紧咬牙关颤颤巍巍往上送，费了好大力气，才歪七扭八地蹬上了墙。

乔鹤渊骑在墙头往下望了一眼，心下没忍住有些发颤。

上回跟着裴思云翻墙出门的时候，怎的没觉得离地这样高？

不过眼下也不容他有犹豫的时机了，下头小周慌乱一声叫喊：“二公子，巡逻的人好像往这边来了！”他和田方一慌，呲溜一下就从墙头掉了下去，闷闷的咚一声砸地，吓得里头的小周心头一颤。

“二公子，田大哥，你们没事吧？”

田方揉着后腰，把一头栽到墙角蹭了满头树叶杂草，脸比锅底还黑的乔鹤渊扶起来，才仰头悄声道：“没事，你回去便是，别忘了我交代你的事！”

墙那边的小周飞快应了声，就隐匿了踪迹。

田方顾不得自己当了乔鹤渊垫背石的腰，一边上手给乔鹤渊捡掉头顶的杂物，一边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脸色。

“二公子，您可还好？”

索性乔鹤渊的情绪还算稳定，自打从北域回来一趟后，这些小伤小挂的，除了搅和一下心情之外，已然动摇不了他分毫了。

毕竟他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走吧，去济川军营。”

田方特意支了一辆灰扑扑的小马车，不带任何关于郡主府的标识，便于他们行动。

乔鹤渊上车，田方在前头大斗笠一戴，驾车直驱城北济川军营。

一路上田方还不忘安慰乔鹤渊：“二公子，小裴姑娘是骑马去的，咱们留心看着，若是在路上碰见了，当是一眼就能瞧出来的。”

可惜他的宽慰并未起到太大的作用，这一路往外城济川军营的路上，他们都不曾发现裴思云的身影。

田方莫名就觉得背后车厢里的人，散发着令人胆寒的不悦气息。

他把马勒停在济川军营的大门前头，心下念着，到了眼下这种境况，要么是裴思云已然找完了连辰回家去了，要么就还在济川军营里头没出来。

这不管哪种情况让他们二公子遇上了，好像都不太妙。

前头济川军的哨兵上前过问，田方向他们表明了身份，就引着人往马车这边来了。

“二公子，咱们到了。”

在马车里收整了一路仪容仪表的乔鹤渊，端着款款的公子架势，从马车上下来，对士兵的见礼微微颔首应过才，问道：“连辰呢，我找他有事。”

哨兵抱拳回道：“小连将军今日有客，应当没在演武场，小的这就去通传，还请二公子稍作等候。”

济川军有济川军的规矩，无人接应不得入内，即便是乔鹤渊，也要在门口乖乖等着连辰来接。

不过这哨兵说完一回头，自己的脚都还没踏进军营大门呢，就瞧见连辰和裴思云并肩有说有笑往营门口来了。

哨兵脚步一顿，回头道：“二公子来得可巧，我们小连将军出来送客来了！”

乔鹤渊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目光死死钉在了连辰揉搓裴思云脑袋的那只爪子上。

田方顺着看过去，当即心头咯噔一下，直呼要完。

他侧眼看了一眼周遭气息忽而凝结的乔鹤渊，又默默瞥了一眼他们二公子在宽大是袖袍下隐隐紧攥的拳头，仰头长啸。

巧啊，这可真他娘的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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