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103章

裴思云见靳氏犯难，似乎态度也有松泛，便大着胆子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阿娘，这郡主府的工匠咱们不用另眼相看，该用的还是可以用。”她一边给杨秀桐使着眼色，一边劝慰，“我知道阿娘是不愿平白无故受别人恩情的，我和哥哥受您教诲，也不是这般没骨气的人，可眼下万事以武馆为重，若是阿娘应允，我这就往郡主府去找二公子商议，这批人就算咱们自己请的，该多少银钱咱们一分不少给了便是！”

杨秀桐接话头，上前道：“母亲，银钱这一处咱们也不用太过忧心，当初预留的便是按照鲁家班子的规制来的，郡主府的工匠再好，也不至于超出鲁家班子太多，咱们出得起。”

裴逸听到裴思云又要去郡主府，面上的表情说不上好看，但总归没有出言反驳她。

为了武馆重新开张，他揣着两张文书好不容易在官府那头疏通了门路，就是为了能赶在明年开春招生的好时候。他虽对郡主府的二公子有成见，但到底比不上振兴武馆一事来得紧要。

靳氏左看右看，两个孩子大了，也到了能够自己拿主意的年纪，她也不想当个令人生厌的老古板在当中拧着，便退了一步道：“云姐儿你去可以，带上你哥哥一起，免得那小子三言两语有把你诓骗了去！先说好，咱们只说雇他府里的工匠一事，可不兴说什么护卫！”

“知道了阿娘！”

裴思云和裴逸说走就走，转身出门，赁了一俩俭朴的马车，兄妹共乘就往郡主府去了。

他们去的照例还是郡主府挨着吾园的那一处侧门，来应门的小厮认出了裴思云，当即道：“裴姑娘稍等，我这就去给二公子通报。”

裴逸跟在她身后，见郡主府里好似人人都觉得他妹妹一来就该找他们二公子，感到十分不爽。

不到一刻钟时间，里头脚步匆匆靠近，来接人的换成了田方，他见着裴思云身后的裴逸，倒还吓了一跳。

“裴公子怎的也陪小裴姑娘一起来了，我们二公子有请！”

裴逸面色不佳，道：“你们倒是对我妹妹过来，一点儿都不意外。”

田方面上陪着笑，当然不会告诉裴逸他们二公子洋洋自得说着裴思云不出两日一定会来郡主府找他的事，只顾着埋头引路，将人带到了吾园的前厅。

“二公子，小裴姑娘来了。”田方在外头扬声，生怕他主子露出了尾巴，一口气没敢喘，连忙接上，“还有裴公子也来了。”

果然，里头乔鹤渊的声调已稳重下来，沉声让人进去。

裴思云和裴逸进内，坐在上首的乔鹤渊好歹拿出了自己的待客之道，请人入座上茶，明知故问道：“今日你兄妹二人来寻我，不知所为何事？”

裴思云正欲开口回答，被裴逸一把按在了椅子上，只听得他道：“今日二公子派人到我府上，意欲承接我武馆翻新修葺，我们兄妹二人便上门来问问，这工期价钱，当如何算才合适？”

乔鹤渊长这么大，难得的一点成算全都用到裴思云身上了，这工期价钱也是他老早就备好了的，他当即招手，让田方呈了上来。

“裴公子掌眼看看吧，这些人在我郡主府养着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些过往的开支账册算下来，大差不差也就是这个数，你们武馆这边，打算请多久呢？”

裴思云被裴逸按下话头后，便一直乖巧地在一旁做着陪衬，这会子见裴逸的目光在那些纸张扫视了许久都不曾抬起，忍不住凑上前去看了一眼。

这一眼，便让她止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从前只晓得郡主府作风奢华，连她这样的护卫身上一个月都能舍得既几十百把两的开销，却不见他们对这手里下养的工匠，也这般豪横。

十余个人的班子，若按郡主府开的这个惯例价钱，他们之前备了准备请一个月鲁家班子的银钱，不到十日怕就要见底。

乔鹤渊不动声色地看着两兄妹反应，清了清嗓子，让一旁的田方适时出来补充道：“二位有所不知，我们郡主府当初是受了皇恩，按京都公侯府的建制造的，往后的维护修葺那也是关乎皇家恩泽面子的，所以这工匠有好大一批，都是从前宫里挑出来的，这工钱也自当开得高了一些。”

裴逸暗暗攥了攥自己的拳头，抬眼道：“即使这样，倒是我们不了解行情，唐突了。”吃了一通下马威的裴逸也不准备逞能，他顺坡便下，道，“我们寻常人家，既也掏不起这个工钱，那就不耽误二公子府上的人做事了，还请二公子将人都叫回去吧，免得来日我们请了自家的工匠，堂子里干活的摆不开。”

他争一口气，说的倒轻巧，但是裴思云在一旁干着急啊，说是要请自家的工匠，可市面上那还有空闲的工期排给他们家。要是等着巴不得落井下石的大房二房把人手腾出来，那不是猴年马月去了！

田方眼睛尖着呢，就看准了裴思云的情绪，和乔鹤渊暗戳戳对了对眼神，道：“小裴姑娘其实也不用着急，咱们府里那处工匠，拉出去看着阵仗是吓人了些，可对咱们自家人，那就不一样了。”

眼看着裴思云投来了愿闻其详的目光，田方挺直了脊背，按照乔鹤渊之前交代的那般，绘声绘色说起了两个时辰前才现编的故事。

“说起来还是前两年的事了，那年映月河发水，刚巧淹了低洼处好大一片宅子，那时候的工匠紧俏得哦，我跟二公子告了三天的假都没寻到一家能上手干活的，眼看着家里老父老母就要露宿街头了，还是咱们二公子大手一挥，将工匠班子的兄弟们拨了出去，不过就费了两日就给我家里修整好了。”

田方顾不得裴逸那一脸看破不说破的表情，只冲着裴思云强调：“当时咱们二公子就说了，既在府里当差，那便是一家人，这些帐便都既在郡主府头上，一分没收我的！”

裴思云默了默，要怪也怪田方这故事编的实在太过拙劣，说来说去还不如乔鹤渊自己直截了当开口呢，她即便有心要接，却连个合适的当口都寻不到。

上首的乔鹤渊干坐了半晌，见田方嘴都说干了，裴家那两兄妹却一点儿动静都无，自己熬不住先乱了阵脚。

“咳嗯。”他清了清嗓子，冲着裴思云道，“上次让你考虑来府里再做三个月护卫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不等裴思云回答，谨记靳氏嘱托的裴逸前开口了：“二公子，我兄妹二人此次前来，只说工匠一事，不议其他。”

乔鹤渊虽心有不满，可对面毕竟是裴思云的大哥，他好歹要给点面子，便没有发发火，只冷声到了一句：“我问的是裴思云，还望裴兄稍安勿躁。”

裴思云顶着自家兄长和乔鹤渊的目光，思前想后半晌，终于开了口。

“我若是应了郡主府的差事，不知二公子给我多少酬劳？”

裴逸一听便坐不住了，拉下脸道：“云儿，咱们也不必为了几个工匠委屈来当这个护卫，咱们回家去。”

裴思云转过头，对上裴逸：“哥，我能靠自己本事吃饭，高兴还来不及呢，有什么好委屈的。”

裴逸拗不过她，只好负气一般，转过头去不说话。

乔鹤渊眸光微动，不动声色地与田方对了对眼神，手里的折扇一敲，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道：“再怎么说，你也算是救了小爷两回命，再来我郡主府当差，肯定是不会亏待你的。”

在裴思云心里，即便是进了郡主府当护卫，这工匠她也不会白用的。

一码是一码，她不管乔鹤渊授意田方编故事来唬她是拿的什么主意，可她不会拉着整个裴家武馆的脸面，来占这点儿便宜。

“二公子，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我这三月的酬劳抵用之后，若是我们家要聘请郡主府的工匠做工一月，还须得添补多少银两才够。”

乔鹤渊抬了抬下巴，冲着裴思云和裴逸手里那张纸，道：“田方，裴家既然要花钱请郡主府的工匠，那便算给她听听，当中银钱还差多少。”

“是，二公子。”

田方和乔鹤渊打着配合，还煞有其事地从背后掏出一个算盘来，噼里啪啦拨弄过一通，道：“二公子，算下来咱们好巧不巧正好差小裴姑娘二百两银子！”

裴思云心下念着还好，二百两家里的底子当还是有的，可一息之后她才突然反应过来。

“还差我二百两？！”

不是他们差郡主府二百两？！

裴逸也已然抬起了头，拿不准这郡主府的人，究竟要拉着他妹妹唱哪出戏。

裴思云有些不可置信，道：“二公子，我即便是进府来，也只能当三个月的差，田大哥这钱是不是算错了？”

即便是拿之前乔鹤渊雇她去北域的规格来算，两厢抵扣下来也没有这么大的进项留给她的。更何况眼下又不去那山高水远的地界儿了，她当个寻常护卫，也值不起那样的高价。

乔鹤渊眉梢一挑：“这三个月当中我得去一趟京都，也算是出远门，小请你当护卫，就是看中你这身本事是个能保命的，难道小爷我这条命不值当那些钱么？”

乔鹤渊如此一番言论，算是把裴思云的剩下的话堵了个严实，毕竟她也不能上赶着说堂堂郡主府二公子不值钱不是。

一盏茶后，裴思云揣着两张银票，老老实实跟着裴逸出了吾园的大门。

田方将二人送到门口，满脸事成之后的喜气，道：“那明个小裴姑娘就是头一日当差了，我一早就在门口等你！冬梅和夏竹那俩丫头，有知道你能回来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好，田大哥留步，我明日一早就来。”

兄妹二人出了郡主府的侧门，裴逸拎着手里白纸黑字落了裴思云画押的字据，狠狠叹了一口气。

裴思云小步跟上去，怯怯地扯了扯裴逸的袖子：“哥，你生我的气么？”

“没有，别多想了。”裴逸甩甩头，端出了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行了，有个胡思乱想的功夫，不如想想待会儿回去怎么同母亲解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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