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第110章

田方上前，借清水和沾了烈酒的棉布替裴思云清理了伤口，将金疮药细细撒到她的创面，不过须臾就止住了来势汹汹的鲜血，这才敢腾出心思来，劝慰乔鹤渊继续上路。

“二公子，小裴姑娘这伤口是处理过了，但总归要找个正经大夫瞧过才是，此处离下一个集镇还有一段距离呢，耽搁了这么些时候，咱们还是快些上路吧。”

乔鹤渊这才松了口，点了两名护卫到后头换裴思云，让田方把人扶到前头来，放在他眼皮子底下瞧着。

田方看着他们二公子那紧张兮兮的模样，忍不住在心头感慨了一句，这到底是把人小裴姑娘叫回来了。

入夜行至沿路丹林镇，乔鹤渊挑了最好的一家客栈，又赶在医馆关门前，将镇子上最好的大夫叫来给裴思云看过，确认了数遍按时用药并无大碍后，才算松缓了心头的这一口气。

一日舟车劳顿，乔鹤渊眼里只看得到裴思云的伤势，可田方还得安排跟着一路辛苦过来的诸位护卫兄弟们。

他在客栈大堂来来回回数次，将随行人手吃食住宿一应安排好后，又另叫了两桌饭菜，领着人送到了楼上的雅间。

一桌是按照乔鹤渊历来的口味安排的，一桌是方便裴思云左手取用的菜式。这才跨进乔鹤渊的房中，果不其然听见他惊觉问了一句：“她伤着手，这要如何用饭？”

田方不急不缓，一脸求表扬的模样道：“不劳二公子忧心，我早拜托了店家，送的都是易于取用的菜式。”

眼看乔鹤渊又要说什么，田方跟他肚中的蛔虫一般，张口道：“方才我已然问过了，小裴姑娘自小习武，这左手比我们常人灵便不少，日常的吃食进用不成问题。”

乔鹤渊的心思明里暗里都被田方猜了个大概，他对着一桌子几次虚无张口，终是放下筷子，白了田方一眼。

要说的都被说完了，他倒是想吩咐，这还吩咐些什么！

“行了，你也去吃饭吧。”

田方从善如流退了出去，这才松泛了周身紧绷的骨头架子，和大堂里的随行护卫们挤到一桌，舒坦地吃起饭来。

他是舒坦了，可一旁不明所以的护卫们，可坐不住了，见田方从乔鹤渊的房门出来，一人一句抓着他数落。

“好哇老田，你这也忒不厚道了些，你要早说这裴姑娘是这般紧要的人物，咱们哥几个今儿个能出这样大的纰漏？”

田方讪笑着，道：“什么叫我不厚道，这二公子的心思，谁猜的准，哥几个今儿瞧见了，往后上心也不迟嘛！吃饭吃饭！”

“嚯，田大哥你这话说得，咱们在郡主府这么久，可从未见过二公子这般有人气的时候，我不信你成日跟在二公子身边，竟是一点儿苗头都没瞧出来！”

田方油滑得同那水田里的泥鳅，他才不会吃饱了撑的在吾园外头嚼他们二公子的舌根呢，只敷衍道：“二公子出门也不是总带我，我哪知道的那么清楚！”

旁边有人作恍然大悟状：“是了，二公子之前去北域，就是这位小裴姑娘跟着的！往后哥几个眼睛可放尖一点儿，好生照看这位！”

旁边又有人搭腔，笑着道：“哥哥你看看今日小裴姑娘那一身本事，也就咱们二公子现下觉得她需要照看！要依我说，要是今儿个咱们哥几个再去得晚些，那一半的贼人怕是都要被小裴姑娘削平咯！”

众人吃着，话头一转，迅速落到了对裴思云那一身本领的赞叹上头，田方这才从中脱身。

有了前一日的铺垫，翌日启程再往京都，整个队伍的人都对裴思云表现出了异样的关切和照顾，乔鹤渊看出了苗头，问田方：“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田方挠头，装作完全不知内情似的，煞有其事猜测道：“昨日二公子这般紧张小裴姑娘，咱们府里这些护卫眼睛可亮着呢，回过神来，自当要对小裴姑娘多加照拂了。”

乔鹤渊张了张嘴，余光瞟到了逐渐走近的裴思云，就顾得不和田方这处的言语了。

“你手可好些了？”

裴思云轻笑，微微抬起裹了药的胳膊，示意自己无事。

“嗯。”乔鹤渊轻应一声，吩咐道，“你手上有伤，这护卫那一车东西的的事情就暂且不要想了，这几日就跟着田方，与我同乘一车。”

“是。”裴思云垂眸应了。

车行辘辘往南，往后小半月的时日，随行的人手更添了一份警醒，不过好在越往南下欲近京都，这一路再没出什么岔子。

等到乔鹤渊一行入城的那日，正是个天朗气清的好时节，朗朗清煦闲云悠悠，京都北城门处，进进出出往远郊秋游赏景的达官贵人，将偌大的城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裴思云手臂上褐红色的结痂还未褪去，但总体来说已无大碍，只是藏在衣物之下会有些隐隐的犯痒。

到了京都的地界上人多眼杂，她例行护卫之责，坚持着没有再同乔鹤渊一起待在车厢内，而是将随身的短刀换做短棍，和驾车的车夫并肩坐着，随时观察着外头的情况。

京都天子脚下，是一个板砖掉下去都能砸住三个权贵的地界，这会子堵在城门口的马车，各有各的华贵，裴思云一眼望过去，触目所及都是些陌生而又精致的家徽府印，金灿灿地晃着眼。

车流缓慢行进着，乔鹤渊在车厢内等得失了耐性，正想着要不要把裴思云叫进来暂歇片刻的，忽的听到了前头传来一阵骚乱。

“小心，前头有马受惊了！”

“唉让让！让让！”

裴思云闻言抬头，瞧见他们斜前方的那一辆车架，正欲往他们这边挤。

想是对面那驾马车比郡主府的要高大些，坐在前头的车夫一眼瞧见了前头城门处的混乱，想扯着缰绳占个先机，往这宽敞靠边的地界儿挤挤，免得惊扰了自家的贵主。

他打眼一瞧，好巧不巧这偏安一隅的风水宝地有一辆既无族徽也无标识的无名马车，当以为是哪家百姓的，便不由分说地让人霸道相让。

里头的乔鹤渊如何听不见，他一路往京都而来，长途跋涉自不会是宝马香车随行，没想到这刚到京都的地界儿，就有这般不长眼的东西拜高踩低，蛮横到他头上来了！

不过这一个小小的马夫，还不值得他二公子亲自出面，反正外头那么多护卫，再不济还有田方呢。

乔鹤渊一个眼神，田方心领神会，掀开帘子钻了出去，迎面对上前头趾高气昂想要强行加塞的车夫，自没有什么好脸色。

“这位兄台，这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您做什么非要同我们挤这一处？”田方与裴思云颔首示意过，开口还算客气。

那车夫见马车里走出来的是田方，更加以为自己的论断没错，更不把人放在眼里，道：“谁是你兄台，哪那么多废话，你知道我这车上坐的是谁么，还不赶紧让开！”

田方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样的话语，乔鹤渊还在济川城里横着走的时候，可都是他说顺嘴了的，如今时过境迁，他们二公子有个人样了，却轮到别人对他们说这样的话来，实在有些稀奇。

田方想着想着思绪就飘远了，自顾自咂摸了一会儿还觉得有趣，正打算回头跟裴思云说道说道呢，却不曾想自己面上的表情让对面那马夫误解了去，让人瞧出了十足十的讥讽。

对面那马夫想必也是在权贵手下当差惯了，仗着主子在外头横行霸道当几回人上人，许久不曾受过这样的气，一时间受了极大的刺激！

“不长眼的东西！”那马夫啐骂一口，撩起缰绳还没来得及动作呢，前头惊了的那匹马挣脱了套绳，眼看着就往他们这处来了！

这下他倒是真慌了神了，方才还能声如洪钟跟人家理论，这会子惊马到了眼前，却手忙脚乱起来。他脑子里要抢路的念头还没消散，这会子下意识上手，就带着斗大一辆马车，横中直撞直朝乔鹤渊他们的马车来了！

田方没想到那不长眼的居然真敢来硬的，连忙嘱咐驾车的人避开，一边骂道：“你大爷的没长眼啊！你们马车里头是贵人，老子这马车里头还是贵人呢！”

惊马还在城门口乱窜，这边的骂战又接上了，两辆算不得小的马车哐啷啷挤到一处，差点撞了个人仰马翻，各家驾车的车夫见到这样的场景，这会子倒生出了些无端的默契，默默将场地腾开，一时之间观望的看热闹的，竟将两家的马车围了个圈。

城门口这般拥挤，郡主府拖带礼物的那辆马车被隔在了外围，骑着马随行的好些个护卫也挤不进来，只能一边喊着让一让一边奋力往这边来。

郡主府的马车虽然是毫不起眼的装点，可这是送他们二公子上京都的东西，郑成里里外外的打点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光是这用料，都是从前济川军迎敌战车的底子，每一处榫卯接合都十分考究，比外头权贵那些花里胡哨的车架子可扎实了不少。

再说这拉车的马，可都是济川军马之后，沉稳可靠的性子比对面那惊扯扯嘶鸣的畜生更要妥帖不少。

见对面马套车而来，乔鹤渊的车夫不过轻轻扯了扯缰绳，那马儿看似气定神闲地挪了挪步子，就配合车夫将车身最坚硬的地方迎了上去。

两边马车一相撞，乔鹤渊这边虽说受了不小一个晃荡，可对面那家，可是实打实地撞断了一截木料。

那车夫眼见马车受损十分惶恐，生怕背后的贵主怪罪下来，便先发制人地跳下马车，同田方理论起来，嘴中言语污秽不说，说着还要上手推攘。

裴思云既然作为乔鹤渊的护卫随行，这遇到动手的事情了，她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更何况此事本就是对方无理在先。

她冷着脸，短棍一横，将那人隔开，道：“大哥有话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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