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第113章

宋滁一愣，脑瓜子还算灵光，当即就反应过来他爹说的是谁了，可偏偏嘴还硬着：“哪个哥哥又如何！爹爹你不看看我的脸都被揍成什么样了，我今日在城门口，马车都被他撞坏了呢！”

“还嘴硬！”

宋忻气不打一处来，揪着宋滁的耳朵就把人拎到了乔鹤渊面前，勒令他的儿子道歉。

宋滁丢了面子，和他爹赌着气，别开脸去，一眼都不肯看乔鹤渊。

宋忻气得牙痒痒，揪着他耳朵威胁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在外头干的那些混账事，我管不了你，回去叫你姐姐收拾你！”

小宋公子天不怕地不怕，从小到大最怕的就是他姐姐，审时度势，好汉不吃眼前亏，便哽着脖子说了一句十分违心的抱歉。

可乔鹤渊从来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主，这会子见她小子满脸被逼无奈的不服气，轻哼一声抱着手道：“你别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今日当着宋伯伯和我外祖母的面，咱们丁是丁卯是卯的说个清楚，免得往后街上遇见了，又想今日这般仗着你人多来出什么阴招！”

对面的小公子气得脸都青了，裴思云缩在后面听见乔鹤渊喊“宋伯伯”，便轻声问了一句：“田大哥，二公子与那家人相识么？”

田方面上忽的有一些尴尬，吞吞吐吐道：“啊这个…往后若是有机会，你自当会晓得的。”

裴思云一听，大概知道是从前公主府的家私，便识趣地闭了嘴不去问，等回过神来时，那小公子正与乔鹤渊争得面红耳赤。

“今日要不是你不让，我的马车何至于被撞成这样，分明就是你有意在先！”

乔鹤渊讥讽一笑：“北城门你家开的？你要我让就让？你那马车自己撞上来的我还没说话呢，你嚷嚷什么！你车夫手艺不精，马车制用料粗陋，碰瓷倒是一把好手！”

“你！你！”小宋公子说不过，都吵出了哭腔，垫着脚把自己乌青的腮帮子往前送，“那也是你先打我的！我又没有动手！”

乔鹤渊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道：“要论个先后，还是你那不长眼的车夫先碰到了我的人。”

“不过就是个下人，磕磕碰碰一下又怎么了！凭什么我要挨打！”

乔鹤渊忽的冷下脸来，道：“她是什么人用不着你来多嘴，我说不能碰，那就是不能碰！”

宋滁被他忽然凛冽的气势吓到了，小脑瓜子一转，又看了看那身法颇为厉害的小娘子，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气势忽然就颓下来了。

“我、我……”

宋忻看难得有人能将他这逆子治住，连忙趁热打铁，将他扯到长公主面前，拱手道：“晚辈教子无方，闹得小渊大老远到京都来，这会子还没落脚，实在是我的不是，宋忻在此，给长公主赔罪了。”

沫阳长公主轻轻抬手示意他起来，道：“两个孩子的事，闹不到大人身上来，让他们自己去处便是了，我也站累了，咱们还是回去坐着，等他们吵够了再回家不迟。”

沫阳长公主此言一出，乔鹤渊便不得不顾着她老人家的身子骨了，忍着冲宋滁犯了一个白眼，主动道：“我也懒得跟你一个小屁孩计较，你要是心甘情愿给那个姐姐道个歉，这件事就算完了。”

宋滁扭扭捏捏了半晌，可以一有自家爹爹的威胁在前，二有乔鹤渊点名了他理亏在后，今日这歉，就算是牛不饮水也要强按头，是非道不可了。

他委屈巴巴上前，恭恭敬敬对裴思云行了一个礼，道：“姐姐，小滁今日鲁莽，在此给你赔罪了。”

一时间满院子的目光都集在裴思云这一处了，她忽的有些惶恐，连连摆手道：“公子不必客气，今日我该打的也打回去了，不吃亏。”

宋滁一愣，不知脑子里哪根弦搭错了，忽的想起来方才裴思云干脆利落放倒他一圈护卫是飒爽英姿，问道：“姐姐这伸身手好生厉害，能教我么？”

“啊？”

这回轮到裴思云发懵了，还不等她回答，自己和宋滁当中，嗖一声就插进了一个人影。

“道歉就道歉，套什么近乎！”

宋滁被乔鹤渊一吼，委屈巴巴地退了回去，宋忻狠狠剜了一眼自己这个倒霉孩子，上前道：“今日小儿礼数不周，来日得空，定带他登门道歉。”

沫阳长公主看了这么些会子的戏，身上也乏了，不与宋家父子多言语，只浅浅颔首算应了，便领着乔鹤渊一行出了京兆尹的大门。

乔鹤渊将自己的外祖母扶上车，刚要转身，就听她道：“今日你马车既撞上了，便坐我的车回家去吧，也陪祖母说说话。”

乔鹤渊也没多想，大喇喇登上了车，一钻进车厢就没个正形，道：“今日不仅让外祖母久等了，连我也闹乏了，那宋家的小子真是难缠！”

兰嬷嬷笑呵呵地自马车当中的小几上倒了杯温茶给他，打趣道：“年余不见，老奴倒觉得二公子是真真长大了呢！”

长公主与兰嬷嬷对了对眼神，慢悠悠道：“可不是，原先那蹦天窜地的泼猴，现在也会护着人姑娘了！”

乔鹤渊噌一下烧了耳朵根，辩解道：“外祖母您不知道，她是我的护卫，进府当差，也救过我好几回了，我自不能让人把她欺负了去。”

沫阳长公主看破不说破，道：“那那位姑娘的身手，我竟瞧不出来有谁能欺负了去。”

“依奴婢看啊，也是！”兰嬷嬷在一旁笑着，同沫阳长公主搭腔。

乔鹤渊左看右看，感情这两个长辈拿他打趣寻开心呢，气急败坏道：“外祖母！”

“好好好，不闹你了。”长公主收了眼角眉梢笑出的褶皱，“宋家那小子这两年长成了这幅无法无天的性子，我同问兰前段时日还说呢，也不晓得跟我家这个猢狲比，到底哪个更混球些，今日一看，咱们小渊颇有长进！”

乔鹤渊一听，心虚道：“外祖母不恼我么？”

今日城门未进就动手打了人，乔鹤渊虽说自诩师出有名，可在老人家眼里这京都里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小辈们自当以和为贵，少不得要一通数落，没曾想他外祖母反倒还夸起他来了。

长公主摆摆手，道：“旁人家的也就罢了，让小滁在你身上吃点亏，回头你宋伯伯还要上门谢你，不算什么坏事。”

宋忻母亲当年是一位内廷女官，和当年还是公主的沫阳在宫中熟识，算得上是手帕交，后来沫阳公主成婚建府，宋忻母亲出宫嫁了世家子弟，两家交好多年，本有结为儿女亲家的欲愿，只不过后头有皇帝赐婚横插一脚，这才做了罢。

所以今日宋滁蛮横到乔鹤渊头上来，也算他倒霉。

祖孙二人又挨着在马车内说了一会儿闲话，沫阳长公主问起：“前段时日魏恒上京都来一事你可知为何？”

乔鹤渊眼神闪躲：“不是说魏伯伯上京都是为了向他老师讨教么，他来见过外祖母您了？”

兰嬷嬷在一旁应着：“魏大夫跟过老爷，后来又跟过郡主，每每来京都，都少不了到府中问安的。只是这回闲话间问起他来京都求知为何，他倒是支支吾吾的，长公主担心是军中将士出了什么疑难杂症，他也不肯说个清明。”

原是乔鹤渊在北域一行凶险，又沾染上了茄石散一项，郡主府和济川军达成了共识，先将沫阳长公主这一处瞒着，免得老人家上了年纪想起来后怕忧心，就连魏恒上京都讨教求学的时候，都牢牢把着嘴，竟是一字都不曾往外透露过。

乔鹤渊此行上京都，寻找济川城水道残图一事，也想的是隐秘图之，不想要老人家再为他们这些小辈再费心。

今日为了他和宋滁打架，沫阳长公主一把年纪了还要挪腾到京兆尹去接人，即便是有什么要说的，还是等到明日再论吧。

他便转移了话题，道：“外祖母，孙儿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在京兆尹里头耽搁了这么久，早就饿坏了，这还有几时到家啊！”

沫阳长公主觑他一眼，道：“还有一刻钟，饿不坏你这个小猢狲！”

公主府的马车打头，后面跟着从济川风尘仆仆而来另两辆，终于在两刻钟之后，稳稳当当停在了气赫赫扬扬的公主府前头。

乔鹤渊扶着沫阳长公主在前头进了门，田方轻车熟路在后头打点随行的人手行李，他同公主府的管家见了礼，领着裴思云从侧边回廊穿到东侧的望雪园，对她道：“往年我们二公子进京，住的都是这望雪园，里头很是宽敞。但从前二公子身边都没有女眷伺候，小裴姑娘你单住这一间小院可会害怕？”

裴思云摇摇头：“既然是当差，我自听田大哥安排便是，没有那么多讲究。”

“那就行。”田方指挥着人手将乔鹤渊随行的东西都往园子里搬，一边道，“长公主这边侍候的人都周全，宴席上咱们不必去，二公子若是不叫，咱们就在这院子里待着便是，小裴姑娘你先收拾一下屋子，等咱们都收拾停当了我再同嬷嬷知会一声，自会有人给咱们送饭食来的。”

末了他又添了一句：“二公子嘱咐过了，小裴姑娘大可把这望雪园当做咱们的吾园，一切不必拘束，若有什么不便的，找我或直接同二公子说都行。”

田方安排得很具体，避免了裴思云初来乍到可能会遇到的诸多窘迫，她推门入内，小小一方院落收拾的干净妥帖，里屋一尘不染的小几上，还放了一个小小的瓷瓶。

裴思云上前，抽出瓶子下的纸条，上头是她一眼能辨出的，属于乔鹤渊的手笔。

“每日早晚用于伤处，可化瘀祛疤，记着涂。”

这一路从京兆尹过来都没见着人，也不知道他是从何处变出来的这东西。

裴思云抓起药瓶，掌心中泛起一阵暖意，嘴角忍不住轻轻上扬。

躲在门外偷看的田方悄悄退下，脸上是一副能交差了的松泛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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