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75章

从眼睛的颜色到脸上的神态，然后是身形和穿着，最后才是他们穿的鞋子。

奥莉维亚观察着医院里神色匆匆的人们，她的视线总是按照上面的顺序进行着。有懵懂无知的孩童被面带悲色的父母送到医院，也有看不出什么问题的男男女女自己走进医院，但让人印象最深刻的是被急救车送过来，躺在推车上毫无意识，手臂垂在外面被送进了急救室。

一路推过来的地上还滴落着鲜血。

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奇怪，奥莉维亚一边在为这一切的不幸而沉默，另一边又在学习着如何狩猎捕杀。看上去她想要拯救那些不幸的人，但实际上她做的事情又让她的双手上沾满鲜血。

奥莉维亚已经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了，但你要问她后悔吗？

她只会说不后悔。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选择的，尽管汉尼拨也为她的选择推了一把力，但真正下决定的还是奥莉维亚自己。

奥莉维亚绝不会为自己选择的道路而后悔，无论前途如何，她都会走下去，直到她想要离开这个世界。

奥莉维亚在思考时飘忽空荡的视线因为一个女人的到来而落到实处，那个女人被身边的男人搀扶着走了过来，尽管她有想刻意掩饰自己行动上的不便，但就她顿错的脚步和固定不动的右手来看，她的目的完全没有达成。

穿着夹克的寸头男人环顾了四周，在各处空位都有人坐的情况下，他选择了奥莉维亚身边的空位将女人扶了过来。

看起来这个漂亮的亚裔小女孩儿并不会让他产生什么威胁感，那个女人低垂着脸，棕色的卷发遮挡了她的大半张脸。

女人坐在了奥莉维亚身边，从他们的对话中奥莉维亚知道了男人叫科尔，女人叫贝蒂，他们是夫妻。因为贝蒂被车撞了，科尔送她来医院检查。

晚上医院总是很忙，这会儿大厅里都没有护士。科尔不能再带着行动不便的贝蒂去找护士了，但他看起来又很犹豫，不想让贝蒂一个人待在这里。

“需要我帮你照顾她吗？你可以先去找护士安排检查。”

奥莉维亚自告奋勇的帮助让科尔有些吃惊，但他看了看浑身颤抖冒冷汗的贝蒂就没有顾虑那么多了，“谢谢你。我是科尔，这是我的妻子贝蒂，麻烦你看着她一下，我很快就去找护士回来。”

奥莉维亚礼貌地点点头。

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奥莉维亚才转头开始跟贝蒂搭话。

“你的丈夫看上去很紧张你。”

对，只有看上去而已。他握住贝蒂的手除了帮助她行走外，更多的是想控制住她。

奥莉维亚已经在贝蒂晃动的发丝间看见了她脖子上的伤痕，青紫的印记可不像是车祸造成的，更像是一个手印。

贝蒂还是低着头不说话，但手上却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衣角。

“他打了你是吗。”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贝蒂才有激烈的反应，“不！他很爱我！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做！”

奥莉维亚看着她不说话，那个答案已经很明确了。

“需要我帮你报警吗？”

贝蒂的反应更大了，“不！不需要你多管闲事来打扰我的家庭！”

如果说她之前的沉默奥莉维亚可以理解为她是在畏惧着她的丈夫，那么现在奥莉维亚确认是她不敢反抗了。

奥莉维亚抓起她的右手猛地把她的袖子推上去，皮肤上的淤青呈现块状不均匀地分布着。

“他就是这样爱你的？你拼命维护的家庭让你遍体鳞伤吗？”

贝蒂挣开奥莉维亚的束缚，她何尝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不对的，但想想她的孩子想想每次科尔打了她之后又是那么的后悔自责，贝蒂原本生出的勇气又熄灭了。

“对不起，贝蒂！我只是太爱你了！我无法控制自己，我不想让你离开我！”

“求求你了，别离开我，我再也不会对你动手了！想想我们的孩子，我发誓我再也不会伤害你！”

这样的话贝蒂已经听过无数次了，她身上的伤也是好了又会添上新的伤痕。

“对不起！我没想过让你受伤，我只是想吓吓你，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然后他们就来这儿了。

“不！”

贝蒂抬起头，奥莉维亚才看见她满脸的泪水。

“你不明白！这就是他爱我的方式！”

哈？

奥莉维亚由衷地困惑，如果可以她甚至想一巴掌打醒贝蒂。

“你清醒一点！没有人会用暴力来表达自己的爱，如果他这么做了，那只能说他不拥有正常人表达感情的方式，他是错的而你需要离开他！”

贝蒂并不接受奥莉维亚的劝导，她哭着摇头，重复着说道：“不！他是爱我的！”

像是在自我催眠，又像是在劝慰自己。

贝蒂的哭声被没有找到护士转头回来的科尔听见了，远远地奥莉维亚都能看见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他用戒备的眼神看着奥莉维亚，“发生什么了？”

奥莉维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但贝蒂却拉着科尔磕磕绊绊地解释，“她想让我离开你！”

科尔凶狠地看着奥莉维亚，但她却依旧一副无辜的样子，“抱歉，虽然她看上去很不好受，但我真的没有这么做。”

奥莉维亚假装错开科尔的视线，一副犹豫着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

“我不知道该不该这么说……”

奥莉维亚看了一眼哭泣的贝蒂十分为难。

科尔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紧紧抓住贝蒂不能动弹的右手，脸上的表情已经是暴怒的前兆了。

贝蒂吃痛地叫出声。

“说吧，我也你也没有做什么。”

奥莉维亚这才犹豫着开口：“你的妻子刚刚突然抓着我哭了起来，她……她说你对她有些不好的举动。”

“但看起来你这么关心她，我想应该是她不舒服才会这么说吧。”

比起贝蒂突然爆发出来的惊恐哭泣声，科尔整个人像是融化的冰块，他露出一个相当温柔的笑容，看起来就像身边友好善良的邻居。

“抱歉，都是我没有照顾好我的妻子，她才会这么生气说出这样的话。”

科尔断定了奥莉维亚并没有察觉到事情的真相，他认为是贝蒂想要逃离他身边而向奥莉维亚求助。

科尔轻柔地抚摸贝蒂的脸颊，他吻了吻贝蒂脸上的泪。

“我没找到护士，走吧，我们回家。”

贝蒂刚刚还坚信着科尔是爱她的，现在却想垂死挣扎的鱼一样扑腾了起来。

她伸出手向奥莉维亚求救，“不！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

科尔从背后抱着她捂住了她的嘴，“抱歉，让你遇到这么不愉快的事情，谢谢你刚才照顾我的妻子，但现在我们得走了，再见。”

奥莉维亚沉默地看着贝蒂流泪的绝望眼神，她大概是后悔了。

汉尼拔走到奥莉维亚身边的时候，他立刻就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那双眼睛擦去了迷茫变得无比明亮，像是瞄准了猎物的枪手。

“我找到了。”

我的第一个猎物。

奥莉维亚主动地牵上汉尼拔的手，他的手掌宽大有力又十分温暖。

奥莉维亚站起来抬头看着汉尼拔的眼睛，“帮帮我，老师。”

汉尼拔抚摸她的脸颊，脸上是温柔的笑容，他亲吻奥莉维亚的额头，声音平稳有力。

“我的荣幸。”

医院前台有科尔的登记记录，找到他们的住处并不是一件难事。

汉尼拔从如何调查跟踪再到怎么寻找合适的时机都为奥莉维亚做了一个完美的示范，完全没有触发安全警报他们就这么进入了科尔的家里。

贝蒂带着孩子去参加邻居家小孩儿的生日派对了，现在这栋房子只有科尔和两个猎人在。

客厅里没有开灯，科尔躺在沙发上正看着球赛，电视机里传出的嘈杂声音完美地掩盖了奥莉维亚他们的气息声。

转播的球赛已经快到尾声了，两支队伍中终将决出胜利，看起来是科尔支持的队伍输了，因为他骂了声“fck!”之后就愤怒地将手里的啤酒罐砸向电视屏幕。

砰的一声，屏幕闪现出撕裂的光斑，然后像是喘息着，色彩闪烁几次后最终变成静默的黑暗。科尔粗壮的呼吸声没能平静下来，尤其是发现黑幕上倒映着两个人的身影后，他下意识怒吼着转身看到底是谁。

“见鬼！你们他妈的……”

沾有□□的手帕被按在了科尔的口鼻上，汉尼拔死死地固定住他的头部，身形竟然没有一丝晃动。

在科尔彻底停止挣扎后，汉尼拔才转头看向奥莉维亚，他俏皮地眨了眨眼，伸出食指抵在唇前，

“嘘——”

汉尼拔询问奥莉维亚如何处理她的猎物时，奥莉维亚并没有提出将科尔转移到其他地方，她想就在这里解决他。

透明雨衣让奥莉维亚可以毫无顾忌的下手，但她不喜欢太过粗暴的方式也不接受疼痛感太强的处理手法，她强大的共情能力总是让她可以感同身受地体会到别人的痛苦，尤其是身体上的伤处。

奥莉维亚还是选择了手术刀，被去除衣物的科尔毫无知觉地被安置在阁楼的木桌上，像是处理那头小鹿一样，奥莉维亚的第一道选在了脆弱的脖子上。

温热的□□和已经失去了生命的动物完全不一样，随着刀锋划开皮肉，鲜血瞬间涌了出来，它们比身体的温度还要高一些。

鲜红的血肉和淡黄的脂肪因为刀锋辗转到腹部而全部暴露出来，有着肋骨的支撑科尔的心脏还在继续工作着。

奥莉维亚想要看看这个心脏是什么样的，为什么用谎言包裹着伤害，用疼痛来表达着爱。

但奥莉维亚做不到，她又用求助的眼神看着汉尼拔，此刻他就像一位称职的导师，为学生答疑解惑。

“老师。”

奥莉维亚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汉尼拔的时候像极了只无辜的小兔子，这让他总是忍不住想要摸摸她的头摸摸她湿润的鼻头嘴唇，最好是让她伸出柔软的舌头舔舔自己的手指。

汉尼拔露出笑容，“我总是不能拒绝你的任何请求，看起来这和一个好老师的标准还差很多。”

汉尼拔当然知道奥莉维亚想做什么，他看着她的眼神就知道。

拿起一旁杂乱工具箱中的生锈锤子，汉尼拔站在了奥莉维亚手边，一锤子砸下去整个胸腔瞬间凹陷，但好在汉尼拔还控制着力度，没人断裂的肋骨扎破脏器。

奥莉维亚拨开了胸腔里碎裂的骨头渣，她拿出那颗心在捧在手里仔细看了起来。

可以用滚烫和鲜活来形容它，但奥莉维亚没有看出任何它的不同。

“看起来这只是一颗普通的心，跳动着将血液输送到身体各处。”

汉尼拔问：“你以为它会有什么不同吗？”

奥莉维亚的语气很是遗憾，“我以为它会是不同的，起码要有个不一样的颜色，或者上面长满了尖刺让它感受到痛苦，然后它才想同样地对待别人。”

离开了身体的支持后这颗心脏很快就失去了活力，连同它的主人一起慢慢平息。

鲜血从奥莉维亚的手掌渗出滴落到地面，她的表情已经全然冷静下来，像是丧失了任何兴趣如同玩厌了玩具的孩童。

“多么可悲啊。”

这也不知道在说谁。

在走出这一步后奥莉维亚清楚自己在没有回头的机会了，突然一种悲哀就涌上了心头。

为什么是她？

辗转在这么多个世界，一次次以最痛苦的方式离开她最爱的人身边，奥莉维亚不明白。

脆弱和无助就像这颗心脏一样被她捧在手心，奥莉维亚捧着它们撞进汉尼拔的怀里。

那颗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在他们的透明雨衣上留下了鲜红的印记。

“汉尼拔，我觉得这样不对，我不该是这样的……”

奥莉维亚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她从来都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没什么野心也没什么伟大的梦想，只要过好自己平凡的生活就可以了，然后再做梦祈求着自己哪天一夜暴富。

但汉尼拔却将另一个黑暗面的奥莉维亚引了出来，她快要丧失对自己的控制了。

汉尼拔抱着奥莉维亚，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

恶魔是如何引诱善良的人出卖自己的灵魂堕入地狱？

用包装过后的狡猾语言，用谎言用欺骗。

他说：“这只是一次尝试，并不意味着你就选定了自己的方向。”

他吻了吻奥莉维亚的发顶，“我可以陪你尝试很多次，直到你找到适合自己的道路。”

虽然奥莉维亚仍然沉默不语，但汉尼拔明白，他已经让这颗死寂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那颗夹在他们身体之间的静默心脏，正一下一下地恢复跳动，

奥莉维亚将那颗心脏碰到汉尼拔面前，她的眼神迷茫，但她希望汉尼拔能带她找到方向。

“这颗心，送给你。”

连同她自己的那颗心脏，一起送给汉尼拔。然后看他将它们做成美味的菜肴吃进胃里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汉尼拔笑着接过了那颗心脏，他用沾着鲜血的手抚摸着奥莉维亚的脸颊，手指探进了她的口腔，奥莉维亚再度尝到的鲜血的滋味。

被精心烹饪过的人心换了一副全新的面貌上了餐桌，汉尼拔动作优雅地将它从中间切开，香味混合着热气氤氲而上，装饰的番茄玫瑰和心脏的黑红色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汉尼拔：“要尝尝吗？”

奥莉维亚面前没有任何食物，她低垂着眼眸，“不了。”

汉尼拔叉着一片肉送进口中，他的眼神注视着奥莉维亚，细嚼慢咽地品尝着。

“我的小兔子，我会等你准备好的。”

在阴沉的雨天餐厅里的光线完全不足，汉尼拔的主位更是全部陷在阴影中，尽管奥莉维亚在远离他的一侧，但难以避免这样的阴影也在向她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