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章七 纠缠态
七中有一个很有趣的组织：社团联盟。
这个社团联盟据说是去年新建立的，直属于团委，负责各类社团相关事务。而建立之前则是各类社团直属团委。虽然表面上没什么变化，不过有了社联在从中调解，这几次的社团活动也算是圆满举办，彼此都落个开心。原本一盘散沙的各个社团也终于能拧在一起使劲，倒也是不错的主意。
“新的学生会成员出来了吗……”
布告栏那里围得水泄不通，我从楼梯上下来，看到那里，眉头稍微一皱，但也没有说什么。
所谓的学生会选举，其实有点可笑。
把我们这些刚入学不久的高一聚到一起，而且取班级排名前十的去听演讲。选举人轮番上阵，时间长达一个多小时。内容枯燥乏味不说，全程听下来，哪个人选举哪个职位，说了什么，基本没人能记得住。
老实说，这样的选举就没必要了……
以前就听说学生会选举都有暗箱操作，现在看来，哪怕没有暗箱操作，选举也照样是这个结果。
因为这种选举实在是太公平了。也不需要什么主观因素，完全就像是抽扑克比大小，比的就是运气。
什么精美的演讲稿，什么让人共鸣的情怀，统统不需要。只需要上台前洗把脸就行了。
“哦，早啊，这不是唐脎嘛。”
怎么又是这家伙……
不理会在一旁打招呼的肉，我径自向前继续走。
“喂，你给我站住啊！怎么还走了！”
我完全不想和他打招呼，只好装作一副正在看候选名单的样子。
学生会长……副会长……风纪部长……学习部长……体育部长……
我走马观花地一扫而过，然而一个名字都记不住……
说实话，我不太相信学生会会真正做出什么贡献……一个连自治都无法保证，从始至终只能听命于别人的组织，我不相信真的能拿出什么成果出来。
“唐脎对学生会感兴趣？”
“兴趣倒谈不上，只是随便看看——还有你怎么又凑过来了……”
“我只是顺便来看看而已啊，又不是冲着你来的，真次。”肉再一次举起了他标志性的小指。
我再次看向公告牌，上面并没有社团联盟相关的竞选人。
“诶？怎么没有社联的人？”我有些奇怪。
“社联？你是说社团联盟啊……”肉推了推眼镜，“他们还在任呢，换届干什么？”
“还在任？不是说高三的学生不能再担任任何职务了吗……”
“他们现在高二啊……”肉有些无语，“我说你啊，有点基本的常识好不好？”
“我对这些人又没什么好感……懒得记这种常识。”我摇了摇头，从人群中抽开身，独自一个人朝着教室走去。
社团……
对我来讲，那也许并不能算是个有趣的地方。
尤其是在天朝……看动漫里面各种青春校园的情节，基本都跳不出各种社团。不过霓虹国对于社团和学校文化的重视程度，天朝实在是难以望其项背。
毕竟分数优先，应试至上，在这里生活就得照着这里的规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何况，在天朝我还算有点成绩加持，七中的教师们也还比较开明，过得至少能舒坦些。若是在霓虹国，我这种不爱打交道的性格在那种社交普遍的条件下，怕是才要被排挤死吧……
晚上回到家，吃过晚饭，我向父母要了手机，之后便进了厕所。
“别蹲太久了啊，还得写作业呢。”
“知道了。”我随口答应着。坐在马桶上这点时间可以说是我难得的空闲。除了周末，也就只有很偶然的情况下才能拿到手机。
“作业也不写，天天就知道玩……”我听见母亲叹了一口气，端着盘子进了厨房。
只是今天番剧更新我才拿手机而已，平时我也不玩……
但我又实在不敢多说什么。
默默打开WIFI，正想打开刚刚更新的番剧，古罗一条消息直接呼了进来。
“在不？”
搞毛啊，这个时候打扰我……
“什么事啊？”
“没事，只是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你了。问问你最近过的怎么样。”
十一假期不是才联系过吗……到现在连一周都没过……
“我最近还好，你那边怎么样？”
“老样子。作死搞了个社团，现在忙得鸡飞狗跳。”他顺手发过来一个摊手的颜文字。
“你还搞了社团？什么方面的啊？”
“游戏啊——要不你也建一个？”
“我也建一个？别闹，我这性格根本和别人打不了交道。”
“试一试嘛。要不你也建一个这种的？咱俩遥相呼应，将来继续做大，搞成全国连锁，怎么样？”
全国连锁……你当社团是餐馆还是超市……
我哭笑不得。
“我们这里恐怕很困难，你最好别抱太大希望。”为了让他做好心理准备，我提醒道。
“没事，玩嘛。”
后面跟了一个笑哭的emoji表情。
“好吧，那我先看番去了。”
“嗯，建立之后告诉我。”
然而我完全没有兴趣……
建立社团……我根本还不知道如何领导别人，这样的我却被告诉要去建立一个社团……
别闹了……
我摇了摇头，戴上耳机，点开番剧，一个人静静品味起来。
看来只能先看一半了……
愈是努力愈是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与无力的话，那么是否还有努力的必要？
我的答案是否。
为自己而活这种事情，对于我来说，那是比所有人所有人的期望加起来还重的负担。所以比起让自己快乐，对于我来说，让别人优先快乐才是真正的快乐。
这便是我的逻辑。
自主思考，自主意识，这种东西对我来讲并没有什么作用。
人的天性是趋向于有序性，所以人会整理，会划分领地，会有规则。但自然的规律是趋向于无序。人的寿命不过百年，自然却几乎无穷无尽。个体无论如何努力，就算保证了自身所在时空的有序，在漫长的演化中，那些有序最终也还是会被无序所蚕食。
所以，没有必要。
绝对绝对没有必要。
可是如果说，此刻别人和你说，他对你的要求就是“顺从自己”，又该如何？
这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因为我很少考虑到自己。
——至少，我认为如此。
也许将来这个问题会有答案，也许只是个也许。
第二天，课间。
目送着老师离去后，我安心地趴到桌子上。
别误会，这次我可没睡觉。就算睡眠再怎么不足，我也不至于天天都要趴在桌子上睡觉。虽然我现在确实很困。
“呦，这不是唐脎嘛——在写什么？”肉凑了过来，看到我正在草纸上写着什么东西，好奇地凑过来问道。
我并不想让他看到，用手盖住了内容。
“诶，这是干什么嘛，我又不看。”
你不看？你不看往我这里瞄什么？看我长得帅吗？鬼才会信……
“章……程……”肉从别的角度勉强辨认出这两个字，“章程？你要建立社团吗？”
被识破了吗……
“好奇怪啊……我一直以为像唐脎你这种人，对于集体活动是绝对不会感兴趣的。没想到你竟然还会建立社团。真是稀奇啊。”
肉在一边感慨着：“所以呢，你这个社团打算叫什么？”
“不知道。我还没想，也没什么思路。”
我懒得搭理他，自顾自地慢慢写着。
“叫‘世界第一公主殿下专业打call队’怎么样？”
“莫名其妙……这种名字根本没法通过吧。”
“那，”肉有些急切，“叫‘IAUHSETUXGNAHZ联合会’怎么样？”
我在纸上把他口中的字母写了一下。
“……”
“怎么样？”肉一脸期待地问道。
“你不要以为把‘张旭特帅’的拼音反过来写就可以蒙混过关……”我轻拍了一下桌子，“你要是起名，起一个正常点的行不行？”
“那，‘APTX-4869供应商’行不行？或者什么‘SCP-173收容队’之类的……”
我可不想接触那么危险的东西……
“实在不行，像什么‘白色骑士团’之类的行不行？”
“你是有多中二……”
我哭笑不得。
诶，等下……中二？
唔……那就这个吧。
“诶，决定了吗？”肉看到我提笔开始写，有些兴奋地问道。
我则完全不想搭理他，只管写自己的。
“这是什么啊？‘油腻结社’？”肉一头雾水。
“是‘中二结社’……嘲讽我字迹潦草吗？”我有些不快了。
【注：因唐脎字迹潦草，汉字“中”与假名“ゆ”（罗马音yu，发音类似拼音“you”）相近，汉字“二”与假名“ニ”（罗马音ni）相近，故张旭会误读】
“啊是是是。”肉似乎是畏惧我的手刀，赶忙退让道，“不过你这个名字……是打算搞哪个方面的？”
“游戏。”
“哈？游戏？！”肉怪叫一声，“你想在天朝的高中搞游戏社团？”
站在过道的肉由于惊讶而挺直身子，硕大的体型立刻便将过道塞满。正从他后面经过的女生直接被挤到一边。
“哎，看着点。”那女生不满道。
“呃，抱歉抱歉。”肉赔笑着。随后弯下身子，在我耳边小声说道：“我说你没搞错吧，在天朝的高中弄游戏的社团？这要是能过就奇怪了……”
“不通过正好。”我瞟了他一眼，“反正我也不想搞这个。”
“哈？”肉很费解，“不想搞为什么还要搞啊……弄社团本来也不是件容易的活吧……”
“你是不会明白的。”我淡然地收拾好草纸，“啊，问一句，现任的社联盟主该去哪里找？”
“高二六班。”
“没有办公室吗？”这次轮到我惊讶了。毕竟一直以来，番剧里面的学生会和社团都会有一个办公室。
“当然没有啊，你以为这是霓虹国吗？哪里有那种多余的教室给你用？”
果然是天朝啊……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再说——”肉又凑近了些，“就算有空教室，学校也不会拨给你的。宁肯放在那里积灰也不会拨给学生用的，明白？”
“唉。”我叹了口气，但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希望能直接否定吧。这样也省得之后费事，和古罗去说的话，他也能理解。
所以说……
我看向手中的草纸，心中下定决心。
——这份章程，就写得糟糕一些吧。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可是章程该怎么写我可是完全没有头绪。
就算抱定了被拒的打算，至少也得先写得能看过去才行。不然万一古罗说要看章程，也是很尴尬的事情。
“那你先忙吧，我先回去吃点零食——你要来点吗？”
“我就算了。”我摆摆手，“我可不想变成你那种身材。”
“噫，真次。”肉举起小指，回到座位上掏出一包饼干，自顾自地吃起来。
确定肉已经投入进食的状态后，我提起笔，在草纸上继续写道：
“第一章 总则……第一条……”
果然回去得看看范本之类的，不过，这次先把诸如收费之类的东西确定下来再说。
虽然都是同学，收费会很麻烦……但是搞活动总需要资金……
既然学校指望不上，那就只能自食其力了。
我抬头看了一下时间。因为今天下雨，课间操完全不能上，长达三十分钟的课间时间就这样任由我们使用，也是件很舒坦的事情。
“还剩十五分钟吗……”
虽然语文作业还剰一些没有写完，不过，看语文老师那善良的模样，应该也没什么事吧？
想到这些，我更有些安心起来。
至于收费标准……
算了，都是学生……也不想为难彼此……真要是有事收费再说吧……
“唔……这样的话……会不会太贵了些……”
我盯着刚刚草拟的收费标准，仔细琢磨着。
不排除有土豪加入的可能，但是这个收费标准，对于普通人实在太不友好了些。
“唉。”我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草纸揉成一团。
人数太少，平摊到每个人收费就多；人数多虽然每个人的收费会降低，但是人越多前期投入越大，对于我这么个天天近于吃土的穷学生来讲，实在也是相当费力。
“啊啊啊啊啊——”我抓狂地搓弄着自己的头发，“这怎么写啊！”
看着桌子上的四五个纸团，我苦笑着把它们一把抓起，起身扔进了垃圾桶。
毫无头绪可言。
管理和制定规则对我来讲，果然还是太难了……
我无奈地趴在桌子上，偏过头，聂籣依然如往常一样发着呆……
那桌面上空无一物，我想那个人此刻的心中，一定也如她眼中的桌面一样茫然吧……
那个人……是不是有什么秘密呢？
不知为何，对于她的故事，我竟渐渐有些感兴趣起来。
（未完待续）
PS:下一个又是6000+，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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