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章二五 赦免
“唐脎在吗？”
“在……什么事……”
“下午自习课，负一楼大教室开会，商量关于文化节的事情。”
“……哦……知道了……”
“怎么了，唐脎？你这几个月的脸色都不太好。”
“……”
“发生了什么吗？”
“……”
“……”
“……”
“算了，如果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们说啊。”
“……”
“社长怎么了，为什么抿着嘴一言不发？”
“……”
“和我讲讲嘛，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社员不是？”
“……”
“喂喂，社长？”
“……”
“真没办法——聂籣，唐脎怎么了？”
“……不知道……”
“……”
“不能想办法劝劝他吗？毕竟你和他的关系还算是很好的吧？”
“我……和社长的关系很一般的啊……”
“……”
“这样啊……好吧——那，社长，有问题一定要和我们说啊，毕竟你的性格是那种容易钻牛角尖的性格，万一真的哪里想不开，一定要记得找我们啊。”
“……”
“……”
……
结束了。都已经结束了。
没有意义，没有价值，没有必要。
我不过是个被世界抛弃的家伙罢了。
命运一定是在和我开一个大大的玩笑，一定是如此。
因为这一切，都是本不应存在之物而已。
还要坚持下去吗？还要在这种世界坚持下去吗？
这种事情，真的，够了吧……
到底该如何才能从这悲伤中解脱出去呢？是否那样就可以得到片刻的欢愉？
是否哭出来，心里会舒坦一些？
是否忘记一切，对我来讲会更好？
可是我已经哭不出来了啊。
可是那一切的一切，我忘不掉啊。
我已经坏掉了吧？我已经没有拯救的必要了吧？
我已经真的可以像我想象中的那样，朝着无尽的深渊，直直地坠落下去了吧？
但是……还是觉得……好不甘心……
明明应该不是这样，明明应该不会分手，明明应该没有痛苦才对……
为什么……会这样……
……
宽恕别人，是因为别人错了。
因此，我宽恕她。
……
但，我不能原谅自己……
那个四月的傍晚，那段最后的对话，我此刻还记得清清楚楚。
那是我绝对无法忘记的东西。
畸形的种子开出了畸形的花，但结出来的果实虽然是正常的外形，吃起来却是苦涩无比。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直到现在，我依然无法容许自己。
……
我唯一记得的是，在我和古罗的挑衅愈演愈烈的时候，商小夏突然给我发过来一条消息：
“所以你就决定要这样逃避吗？”
不对啊，这一次我可是直面而上的啊。
我可是在真真切切地表达着自己的感情。
我终于不逃避了，你却依然认为我还是逃避吗……
——解决问题，不一定需要乐观的手段，悲观只不过是另一种解决的思路罢了。
所以说……为什么要把你的思想强加于我呢？
“我从没有说过要逃避。
“反过来讲，倒是你从哪里看出来我要逃避的？”
“但你就是这样做的。”她顿了顿，过了片刻才发过来下一条，“因为我和你做过同样的事情。”
同样的事情？
你有什么同样的事情……选择权在你手上而不在我手上，一直都受欢迎的你有什么所谓的“同样的事情”？
“为了哄我也犯不着拉低自己的说。”
我叹了口气：“真是的，这股强烈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那股既视感到底来自哪里，现在的我自然是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但当时的我应该还是记得的吧？
也许还记得，也许也已经忘了……
“不想哄你。
“反过来讲，想教训你——虽然我没有这资格。”
“啊，是吗……那还是不要客气为妙。”
和以往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目前为止的一切尚且还在我可以理解的范围内。
“你怎么知道我客气了呢？”
“‘虽然我没有这资格’，这是你的原话。”
我直截了当地提醒道。
“所以不必在意这些，尽管来教训我好了。”
“不想，没意思了。你自己耗着吧。
“存在感淡薄。
“0恋爱经验。
“敝帚自珍。
“没什么人在意你。
“不如说你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对你来说，大概世界就是这么残酷。
“挺过来的人都赢了。
“至于你这种。
“多一个不多。
“少一个不少。
“没什么逻辑，就先这样吧。”
啊，好一个不想教训啊……结果不还是教训了一堆吗？
我的出生就是个错误……呵……
我的出生是不是错误，到底为什么要由你来决定啊？！
我悲观？是，我承认。
但是我嚷嚷了那么多次，到了最后不都是挺了过来？
你的教训，除了前四行，到底哪里是对的啊？
手机在那里震动了快有五分钟才终于停下来，我漠然地拿起手机，回了一句：
“说完了？
“说完了的话，我可要反驳了。”
“你不用反驳。”
不用反驳？只许你说不许我说吗？
蛮横也要有个度吧……？
“哦，怎么？”
“因为我不想听，没意思。想反驳你就反驳吧。”
“哈，是么。”
“不是么？”
我叹了口气。
“你既然不想听，那看来反驳也没什么必要了。”
“说给你的屁股听吧，呵呵……”
旁边是一个大便图案的emoji表情。
……
“这种程度的嘲讽可激怒不了我。”
“你怎么确定我是想激怒你？那么没意思的事才不要。而且在我看来这不过是事实。”
“呵……事实……”
这到底哪里算是事实？
不过是一直自以为是地将自己的想法施加于我的身上……你真的理解我此刻说出这些话的心情吗……
不……不可能的……
真正能理解我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的啊……
这一点，我是深深地明白的……因为就连我自己也无法理解自己……
理解这种事情……正因为不可能做到，所以才显得珍贵……
真正的心意相通只不过存在于各种作品的幻想中罢了……
“好无聊啊我要看实况，你不总这样么，自己耗着吧。
“好在当时有喜欢的人了没接受你，你的感情果然是经不起考验的。”
……
真的……已经够了吧……
这种嘲讽……
已经够了吧？可以适可而止了吧？
所以停下来啊……为什么啊……
为什么非要把我逼向那个不理智的极端啊……？！
“无聊。”
……
“随你怎么想怎么看，也随你怎么看待我的感情……
“反正输过那么多次，你觉得我还会惧怕这一次吗？”
“不错，那就随我啦。”
真的已经够了吧……
“觉得我的感情经不住考验是吗……当初我如果在你们冷战的时候介入，现在会是什么样也未必吧……”
是的……我本来可以那样的……
即使那样背负骂名，背负着“趁虚而入”“第三者”“不要脸”的骂名，我也本来可以以更好的办法获得这所谓的幸福的……
我明白啊……
这一点我一直很明白啊……！
我知道当初那样的我如果真的那样做，成功的几率会比现在高很多……这种事情，我很明白的啊！
但是我为什么当初要选择让一切变成现在这样啊……
因为……
我不想……
我不想因此毁了三个人的和谐啊……
三个人明明约定了要再下一次碰面更加快乐的……那样的我，那样的我们，又能得到什么快乐呢……
什么都得不到……
将自己一直以来认为是自私的想法宣泄而出……我已经无法继续想下去了……
事态已经失控。
我只是希望在一切的最后……她能真切地理解我的所做所为……
不求被人赞许，我只希望被人理解……
所以……
所以只需要说一句“我知道的”就可以了啊……
拜托了……
我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
我唯一所渴求的，只是能含笑而终。
仅此而已。
“不会。”
……
“因为我讨厌你。”
“……哦，是吗……”
“是的。”
“那你就看实况去吧。”
“多谢。”
“何必和一个你讨厌的家伙在这里浪费时间……”
“我想也是。”
“是了啊，果然是这样，那就没有什么可以继续的东西了。”
没错……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了……
这个地方……已经不再属于我……
这个地方……亦不曾属于我……
或者其实……从未属于我……
“不过……”
但即使如此……
在彼此关系的最后……
我还是……想知道……
“中考准备的怎么样了？”
“没用，别想骗我。”
……
“你认为我是在骗你？
“呵呵……真是个冷笑话……”
“不，我什么都没以为。
“——你不值得我以为啊。”
“嗯，没错。”
我自己值不值得她以为，此刻我的内心早已知道答案。
“但是我在问你中考准备得怎么样了。”
“还行。”
“应该可以进他的学校了吧？”
“嗯，还要再努力一点。”
“那就加油吧……”
结束了吗？
看到他们能在一起，我应该是很高兴的吧？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还是感觉到胸口有些疼痛呢……
好奇怪啊……
真的好奇怪啊……
这种感觉……到底算是什么啊……
我明明发过誓不再流泪的……
但是那一瞬间，那一种泪水将要喷涌而出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我不能理解啊……
我这种笨蛋这种废物这种不值得期许的家伙，我不能理解啊！
所以拜托了，无论是谁也好，谁来告诉我吧……
我只是想去守护什么东西而已啊……这样的我……到底是哪里错了啊……
“四月份了依然每天上网吗？”
没有回复……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毕竟，有古罗陪着她，那么我还算有什么必要呢？
没有意义……
“下线了啊……”
没有价值……
“认为我的关心都是骗人的吗……”
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去守护……我只是想尽我所能地关心那个人罢了……
“真是个专横的家伙……”
即使她……大概永远也不会相信……
“算了……谁让我当初喜欢上了这样的你呢……毕竟快四月了，自己也要……”
“换手机而已。”
……
我默默地按下退格，把已经输入的部分全部删掉。
迟了……
最后的机会……彻底没有了……
“真是自作多情，自以为是的家伙。”
“诚然如此，一点不差。”
这句话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我已经无暇顾及……
“还好，自己知道。”
“我当然知道。
“倒是你怎么认为我不知道的？”
“我怎么认为关你鸟事，能别问这种无聊问题么？”
……
“你觉得无聊我也没办法……今天就这样吧……”
“以后都这样也没问题哦。”
“在这种无谓的前提下，争吵本来也没什么意义……”
“——我倒是很喜欢争吵啊，和自己讨厌的人。”
……
我没有回复，因为已经不需要了……
她和我的逻辑，已经不能用言语连接起来了……
即使再说一千句一万句，我们之间也只能越来越远……
这是因为地理的距离而产生的心理的距离……而且这一距离，永远也不可能缩短……
永远也不可能。
……
我当初……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踏入这关系的？
临近终焉的我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是啊……我当初……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踏入这畸形的关系的呢……
记忆……已经想不起来了……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不是因为喜欢……
不……也许有点吧……
毕竟我最喜欢的就是温柔的女生啊……
似乎是什么约定吧？貌似是这么一个东西……
然而我忘记了。
我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踏入这种关系中。
……
啊……想起来了……
我当初……是为了……防止他们两个名誉受损吧？
虽然发现只不过是个玩笑而已……
虽然里面确实掺杂着我的稍许的个人情感……
但是那时我的心情……应该只是希望他们变得更好吧？
……
我有好好的做到吗？
……
我费力地抹了抹眼角尚未流出的眼泪，打开了手机的锁屏。
那手机现在还一直振动着……
我划到最上面，一条一条地向下看着：
“和你聊天我曾经也感到开心过。”
嗯……我也是……
“但是我要面对未来。”
我明白……小夏你……是个上进的孩子……
“自己和什么人交往，和什么人错过……
“即便相识也装作陌生人的样子……
“很可笑……”
……
也是啊……我这种人……果然还是绕开比较好吧……
“不过，真的很开心。”
我也是啊……
“——曾经吧。”
曾经吧……
我如同触电一般全身打了个激灵，手一抖，手机落在了床上，软趴趴的 没有一点声音。
不……不要……
“对方的联系人列表中有你，你可以将他加为好友，或者解除关系。”
骗人的吧……
下面还有一行蓝色的小字：
“管理更多陌生人。”
陌生人……别开玩笑了啊……
我们明明不是陌生人的啊！我们明明……明明是最熟悉不过的人……吧……
骗人的吧……
是不小心……误删了吧……
“商小夏！”
“发送失败，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开玩笑的吧？你肯定是开玩笑的吧？”
“发送失败，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过一会儿肯定就能够把我加回来的吧？”
“发送失败，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
“发送失败，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这样啊……我懂了……”
“发送失败，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果然已经无法挽回了……”
“发送失败，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虽然你看不到，但还是要祝你幸福……”
“发送失败，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啊……还有……”
“发送失败，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中考……加油……”
“发送失败，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
……
直到那一刻，我才恍然醒悟，自己最初，到底是为什么要插手其中。
那不过是一个少年自欺欺人的妄想罢了……
只不过是因为自己单身太久，陷入了对别人女朋友的妄想之中……
这样的动机，卑鄙，猥琐，难以提及。
也正因如此，我不得不为自己披上粉饰的外衣。假装自己是为了他们好，一遍又一遍地强化着自己的记忆。
我没有成功说服过任何人……
这个理由，甚至到了最后，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
没错。
我的高中生活，只不过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罢了。
撒着蹩脚的谎言，自作聪明地以为自己骗过了所有人……怕是在所有人眼里，我只不过是个像小丑一样惹人发笑的角色……
我已经不指望有人能来解救我了。
因为这样的我，是个撒谎的坏孩子……
坏孩子，不需要拯救……
他需要的，只不过是惩罚。
——但是，那时的我……到底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还是为了他们才选择用谎言掩盖谎言呢？
被层层谎言掩盖的真实……
已经永远没有再见到光明的机会。
而我身处于那黑暗之中，也只能一边期待着光明，一边放弃着抵抗。
不合理的东西，不是三角这个关系……
而是我……
——那个，“本不应存在之物”。
（正卷七 完）
这章和商小夏的谈话，截止到那句“曾经吧”，都是完完整整的当时的聊天记录。最多，也就是修改了一下标点符号问题（毕竟聊天的时候句尾多数不打标点）。
之所以想把那段放上来，只不过是想给各位看看现实中到底是什么样罢了。
这一章以后，后面的章节就再也没有基于现实的内容了。
嗯，就是这样。
21号那天成功入精了，很开心。老实说，我其实都不抱希望了。
但看来……各位还是在支持着我……
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老咸鱼能认识大家，真的是太好了啊……
笔记本电脑24号中午才到，所以更新也是急急忙忙的——何况我还有作业没搞定……
大概这本书最后的岁月，又会是一段动荡不安的时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