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对于沈空濛的一些日常习惯的喜好，作为自小职责便是保护她、又自行添了个哄她开心的贴身侍卫，沈云埋是比荣国公夫妇还要了解些的。

譬如在夏日里热着了就想看雪，在凛冬瑟瑟发抖时会怀念身穿轻薄衣物的感觉，还有在屋子里待久了就会要求人陪她出去逛逛，在外边走累了又巴不得能立马能躺到小榻上。

在金兰沙服毒自尽后，沈空濛便一直一个人待在府里消化那股低落的情绪，尽管沈云埋有心哄着人，另有连素在一旁时时刻刻陪伴着，但最终会如何只能依着大小姐自己。

当日她主动提出要应下帖子去雅集，沈云埋清楚，明面上是到人家府上看比赛、聊闲天以解闷，实际上是她下定决心想要快些彻底忘却那股沾染着灰色的悲伤。

总是在老地方打转，人会自己把自己转进去的，不如到外边感受一番他人的生气。

好在从雅集回来之后，沈空濛显然重新同这个世上的一切接了轨，心里那些个不好的、阴郁的一下子全都跑掉了。

只是如果不是大小姐开始有意无意地避着他的话，沈云埋更会觉得这是件纯纯的大好事。

荣国公夫妇极为疼爱这个嫡女，关于她的终身大事从未打算只挑高门贵族在合适的时候替她办了，而是想着先等她有了心仪的郎君，再动用势力去打探人家的底细，总之一切都要依着她的心意行事，让她欢欢喜喜嫁给钟爱之人。

故而在情爱这方面，夫妇俩提得少，也很少开口教她，想的是若是女儿遇上心仪之人了，这些自然而然便会懂了。因为这个原因，沈空濛依旧是少女心性，对身边的男子一概不开窍，包括对沈云埋，在此之前也是像对兄长般的亲近与依赖。

她从来都是大大方方的，对着他笑得灿烂，兴奋时拽着他的手腕一个劲儿地说话，想要人安慰哄着就径直往他怀里钻，从来不管他脸有多红、心跳的有多快，还有多想附身亲吻她的脸颊

她眼里有许多，虽然有他，但还有双亲兄长、挚交好友，甚至侍女奴仆，吃的玩的可他满心满眼只有她。

所以即便她的避开并不明显，但沈云埋还是在第一时间察觉出来了。

她在用膳时一眼都不看他了，也没有那么多话同他说了，两人本习惯在用完膳后互说白日里做过的事，但她总是两三句就带过去了。

且如果在府里遇上办完事回来的他也不再笑着迎上来，只是浅浅点下头就会带着连素走掉。

这令他十分难过。

但他又能隐约感觉到，这种避开并非出于厌恶。

应该是雅集上发生了什么事，但沈云埋很少亲赴这种聚会，对此他无从知晓。

唯一一点能让他不那么难过的是，这总归不是他犯了错，惹恼了她。

在暴风雨来临之前，他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了许多。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种避开，其实是出于女儿家的小意羞涩。

沈空濛不是非要如此行事，只是一看见沈云埋她就会想起雅集上的那些事情，妇人们调笑的语句和羡慕的神情，她感觉自己整张脸蛋都烧了起来，她怕在沈云埋面前脸红成个猴子屁股，便多少有些不自在，所以总是下意识避着他。

不过没过几日，沈空濛发现自己无需再避着沈云埋了，因为他待在院子里的时辰越来越少了。

起初只是在膳前派人回院子里来传话，大致意思是公务繁忙，无法抽出空闲用膳，让沈空濛别等着，也不用忧心他，他晚些时候会吃点点心填肚子。

沈空濛不知道他每晚是何时回来的，彼时她早就睡熟了。

直至后来，她叫来守门的小厮随口一问，才知晓有好几天他根本没回院子，干脆就宿在了书房。

往前两人每日至少能见三四面，午膳晚膳都能一起用，闲适时还能散个步逛个园子，去为她建的湖心亭里坐坐。

可如今一天里，两人几乎碰不上面。

沈空濛先以为是国主指派下来的公务，之前偶尔也有过，她还去书房送过点心。

但渐渐地她便觉出些不对来：哪有公务能让云埋一连处理这么久的，肯定不会是南蛮朝廷的事。

但她见不着沈云埋的面，尚没有机会问个清楚。

没见着人好几天了，她那股子羞涩淡去了许多。她猜测沈云埋在忙些庆朝暗卫的事，这种带些风险的事他从来都是不问便不说。

这可不行，可不能置她于事外，反正今日也闲得很，沈空濛决定自己去书房寻他问问。

稀奇了，书房院子门口居然站着两个侍卫守门，这从前是没有的。

沈空濛迟疑地放缓了脚步，这两名侍卫不会将她拦住吧？

沈云埋对她如何阖府上下有目共睹，两名侍卫略有犹豫，想着夫人应该不算大人口中的"旁人"，默契地觉得可以放她进去。

侍卫笔挺地站着未动，沈空濛松了口气，不再将脚步放缓。

身后的连素欲迈步跟着进去，却被侍卫们伸手拦下。

“夫人”

连素委屈巴巴地站在院门外，脚尖离门槛只有一步之距。

既然不同往常的派了侍卫守门，那便代表书房内定有机密之事在商议，沈空濛转头让连素在外边离远些候着。

往日院内扫地的小厮不在，更没有其它奴仆走动，这些都在印证着沈空濛的猜想。

门扉半掩着，她侧身迈进屋子。屋子里安静得很，只有一下杯盖碰上杯盏的清脆声音，沈空濛扭头从外边透过屏风看进去，瞧清里边侧座上坐着一名男子。

沈云埋不在，但有旁人在。

沈空濛并未犹豫，既进了这里，里边坐着的即使是她不相熟的人，但也绝不会是危险之人。

里边的人听到了脚步声，本低着喝茶的脑袋支棱了起来、向外边看去，但他一未起身，二未出声，像是清楚来者的身份，或是并未将她的靠近视作威胁。

沈空濛走进里屋，绕过屏风，待看清坐着的人的真面目后，惊讶地张圆了小嘴。

锦衣金冠，温润俊容——第五圣子怎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