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只是一个梦
齐二五没有诺伦那么优秀，他很平凡，平凡到大街上一抓一大把。不过，他却很会观察，专注到忘我的观察。
“进一步来说，我如果猜对了，那么，根据新人类的能力来区分一下，只有S级以上的新人类能对自己的周围环境产生影响，这世界上已知的S级新人类有几个？”
“五个呦！分别是‘仲裁之父’亚历山大，‘幻想军队’沈白，‘魔鬼’丽莎，‘命运女神’诺伦，还有一个是‘逆理之规则’天缺恒一。”
娜塔莉亚一边兴奋地掰着手指数着一边说道：“这其中只有两个人是女性，魔鬼丽莎因为控制不了自己的能力，经过的地方都会变成人间地狱，所以很多年没出现了，至于命运女神诺伦，她是个被很多国家通缉的间谍。怎么样，佩服我的情报搜集能力吧！啊哈哈！”
真不想搭理这个狂热的跟踪狂。
齐二五把严肃认真的目光移向诺伦。
“所以你是命运女神？”
真是一语中的的妄言。
诺伦伸出手指点着下颌，好像天生就长了一副嘲讽脸。
“虽然很不甘心你会猜到……不过，对你这种小人物隐瞒身份，我也会觉得羞耻呢。没错，我是诺伦。”
那还跑个毛啊。
S级新人类诶，还是武力派的，动动手指就足够杀人。虽然齐二五没兴趣知道S级新人类都是什么人，但他可是明确的知道，这种程度的新人类，最低都有移山填海的本事。
实际上诺伦的确有这个本事，她的能力也的确是置换，而能力极限的范围是五十米。也就是说如果前面有一座五十米以内的大山，她都可以轻易地挪走。用来砸死人的话再容易不过。
她可以和一支军队作战。
如果这个能力没有限制，她甚至可以移走地球造成末日。但是没有限制的能力只能称之为神灵了，而这个世界没有神灵。
现在这个能力成了她的软肋。
在屋子里打斗太过局限了，她的战场越大才越能发挥威力。最要命的是齐二五是个穷鬼，家里连个能用来砸人的冰箱都没有，难道要她把齐二五正在吃的米饭扣在他头上吗？
她简直想把这栋房子搬起来砸死齐二五。
可是，做不到。
因为有人在屋子里，所以做不到。
每个人的神经系统都有独特的标记和领域，就算是普通人也存在。一方支配，另一方的神经系统就无法支配。这就是一山不能容二虎。
如果她要置换这栋房子，那就需要连齐二五和娜塔莉亚也一起置换掉，可是他们的身体由他们自己的神经支配。她的能力并不是能支配他人神经系统的罕见类型。
她无法置换还活着的人类的身体——除自身之外。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不会去伤害不相干的人。
所以她一开始就没有对鲁艾下杀手，也没有对娜塔莉亚下杀手，这导致她想杀掉齐二五困难重重。
现在的情况是，娜塔莉亚对她的杀气相当敏锐，而且出手毫不留情，就算她可以置换到齐二五面前，也会在扭断他的脖子之前被娜塔莉亚挡住。
一直想卷铺盖逃跑的齐二五，准备在这里坐到死了。
他忽然觉得他会死亡，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以诺伦的能力，拥有一百种杀死他的方式。无论跑和不跑，他的生命都由不得他来选择。他唯一怀着的希望是因为他注意到，诺伦没有携带任何武器，甚至没有换一身适合格斗的服装。黑丝短裙长衫，这根本不是一个杀人的人该有的装束。
她没认真。
她在玩。
这是齐二五唯一能存活的希望。
“滴嘟滴嘟”
外面，警察的鸣笛声再次响起来。
又是这样，除了报警还是报警，这个男人实在太恶心了。
可是面对一个S级新人类，除了报警还能有什么办法？其实，连警察都无法奈何她，她逃避警察的原因只因为她害怕造成骚动，毕竟，超自然都市可谓卧虎藏龙，还有两名S级新人类坐镇。
“气死我了。”
如果一开始就准备好，认真地杀死他，绝不会搞到这种尴尬的境地。可是堂堂S级新人类要全力以赴杀死一个普通人，不是一种羞耻吗？
她咬着牙恨不得活吞了齐二五一样，转身就走。
但是她还不打算放弃，她把自己置换到相隔两栋房子的一处屋顶，就站在夜色中盯着四二五的家。
“警、警察啊，啊哈哈……那个，二五你要乖乖等我呦，我明天再来找你！”听到警笛声，娜塔莉亚也害怕了，从窗户里跳出去，猫着腰离开。
又是刚才的三名警察，他们到达的时候正见到齐二五在吃饭，而墙壁上多了一堆脚印。
为首的警察抽搐着嘴角。搞什么这可是大半夜诶！被暗杀了还有心情吃饭？他是在耍我们玩吗？
“这次是蜘蛛侠来杀你？”
“我觉得比那个还危险。”
三个不耐烦的警察转身就走。
“诶别走啊。”
“下次超人来了再叫我们。”
齐二五叹了口气，这次他是真的不想叫警察走了，可是这帮警察似乎……不怎么信任他了。
喂喂，明明我说的是大实话啊！
他的直觉告诉他诺伦还会来找他“讨债”，可是跟着警察走吗？他觉得一旦离开这个地方，他被暗杀了警察也可能查不出是谁干的。
算了，继续呆在这里，听天由命吧。
这只是一个梦。
一个荒诞到极点的梦。
但在梦里他一定要吃饱。
把娜塔莉亚带来的饭菜都吃下肚，齐二五总算舒服了一些，准备找个角落睡觉，可就在这时——
“齐二五，我……你的家怎么和猪圈一样？”
齐二五感觉他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咔嚓”地崩断了。
简直有立刻暴走的冲动。
他深深的做了两次深呼吸，抬起头来。
是白天“劫持”娜塔莉亚的戴墨镜青年，鲁莽。
超人真的来了，虽然齐二五暂时还不知道。
一瞬间，他像是看到了鲁艾回来了，这两个的脸，仿佛重叠在了一起。
两天没睡困出幻觉了？
他摇了摇头。
难道是第四个跟踪狂？
对这个荒诞的超自然都市他已经彻底失望，既然是莫名其妙的来找他，那么就一定是跟踪狂了。反正他除了遇到危险的跟踪狂之外就没遇到过别的人。
他再次拿起电话。
“喂，警察吗？”
电话另一边——
“……没空！还有你明白不用来做笔录了，没！空！！！”
电话挂断。
他明明不是喊狼来了的孩子才对。
“叫警察干什么？遇到危险了么？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可以跟我说说。”
鲁莽以一副沉稳的温柔口气问道，还好这个反应有点慢的男人没察觉到齐二五是在害怕他。
“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是跟踪狂么？”
鲁莽思考了一下这句话。
“跟踪狂？哦，我知道了，我是打电话问了娜塔莉亚你的住址，没有跟踪你，我不是坏人。上午的事也很抱歉，其实我和娜塔莉亚是朋友，这次过来，我是准备把这瓶酒还给你的。”
齐二五这才看到那瓶酒。
唯一的一个正常人么？
处在暴走边缘的情绪恢复了。
“我知道了。”
鲁莽毫不介意家徒四壁和满地的脚印土沙，就坐到齐二五前面，把酒递给他，说道：“这瓶酒很名贵，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为了让齐二五觉得他是个英雄，以保护难得一见的正义之心，鲁莽本来不打算还给他的，可是，这瓶酒名贵到超出他的预料，他不得不连夜来送还。
用它来换娜塔莉亚，实在是太委屈这瓶酒了。
“这样啊。”
齐二五近乎呆滞地拿起酒。
“既然这样的话咱们俩喝了吧。”
他觉得此时此刻鲁莽的到来简直是毕生之幸，他终于有接触到现实的实感了。
“你多大了？”
“十七。”
“还不到喝酒的年龄吧。”
其实齐二五从不喝酒。恐怕就算到了能喝酒的年龄，他也不会喝酒。酒这种东西会麻醉人的神经，而齐二五需要时时刻刻的清醒。
可是现在他很迷糊。
于是他选择喝酒。
“没关系，反正是个梦。”
他要崩溃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陪你喝一点吧。”
齐二五拧开……拧不开。
“我来。”
鲁莽接过酒瓶，轻轻一拧——酒瓶子的细长的瓶口部位连瓶盖一起掰下来了。
他那修长的手指好像格外具有力道。
“不好意思。”
“没事，见怪不怪了。”
齐二五把自己的杯子递给他，自己用盛装米饭的饭盒，倒满了之后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鲁莽的墨镜差点掉下来。
“不觉得浪费么？”
“不就是喝的东西么，有什么浪费不浪费的。不过真的……隔！……挺有味道呢。”
鲁莽忽然觉得这个少年不仅纯真，还很豁达，明明家里这么穷，却根本不在乎一瓶名贵的酒。
实际上这个少年不仅一点都不豁达，还抠门儿地要死。
鲁莽也一饮而尽。
“其实娜塔莉亚是个好人。”
鲁莽无论是行为还是说话的口气都很安静，就算是看着他都觉得，他能让人平静下来。这让齐二五有种找到朋友的感觉，于是他终于忍不住吐槽了。
“好人？又危险又急躁的跟踪狂，我差点被她隔！……杀了诶！”
面对朋友总是能毫无顾忌地说话。
“这样么，她的确是挺急躁的，不过说到危险……她没那么危险吧。”
“你没看到她打架的时候，差点吓掉我一条小命。呐，这满墙连带屋顶的脚印都是她踩出来的，我得擦多长时间啊。”
哪里是打架，分明是杀人。
鲁莽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幸亏这个小朋友没看到他打架的时候。
诺伦看到过。
在这条街生活的人，很多都看到过鲁莽打架。与其说是打架不如说是恐怖袭击，那简直是个怪物。直到现在，网络上还流传着很多看客拍下来的鲁莽打架的视频。
堪比都市传说。
活生生的超人。
所以当诺伦看到连鲁莽都来了的时候，就彻底打消了再次袭击齐二五的念头。无论是面对谁，诺伦都充满了自信，但面对鲁莽却会让他感到害怕。
明明只是个普通人。
明明只是个以贩卖啤酒为生的青年，明明那么瘦，却比新人类还像个怪物。
如果和鲁莽这个人正面战斗，她完全可以杀死这个人，可是她就是害怕。一个少女对怪物的本能的害怕，就算她自己也是个怪物。
但是看到鲁莽的存在她却又很安心。
这世界上存在着比自己还怪物的怪物。
“请他来保护你么，真是小看你了，齐二五。”
她忽然觉得这只猎物不是一只小兔子，而是一只狐狸精。
“新人类学园的学生吧，我还是去新人类学园等着你吧，你这只讨人厌的狐狸。”
自言自语着，诺伦在夜色里转过身，无声无息地踩着房顶，消失在黑夜里。
空荡荡的房间里没有灯，只有月光洒进来，还很凄凉。至少对现在的齐二五来说，再凄凉不过了。
“不介意的话我明天来帮忙收拾一下吧。”
鲁莽慢条斯理地说道。他也觉得这个“猪圈”应该修葺一下了，就算是作为被齐二五用这瓶酒款待的回报，他也义不容辞。
“那真是……谢谢了。”
齐二五迷迷瞪瞪又喝了一口。
“还有那个命运女神，什么鬼？我老爹到底是欠了她什么才这么想要我的命？要那只穷鬼的命去啊！”
“命运女神？是谁？”
“之前没听过。”
“我也没听过。”
真是可怜了堂堂S级的新人类。
“反正就是个泼妇。”
齐二五继续吐槽着。
“泼妇？……我倒是知道一个呢。”
鲁莽歪着头回想着，也不知道在想着谁。
“还有一个暴力女。”
“暴力女？跟泼妇很像呢。”
“一开口就是黄腔，自己都不觉得害羞么？”
鲁莽的墨镜差点掉下来。
他颤抖着手扶了扶墨镜。
“顺便问下是不是光着脚丫？”
“啊对，脚丫子跟铁板一样，你看那两条黑线，就是暴力女的脚划出来的。虽然穿的很性感……哪里有一点女人味儿？”
齐二五或许是喝醉了，连鲁莽问出这么明显的问题都没察觉到什么。
“真是辛苦你了，小兄弟。”
鲁莽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更觉得这个小兄弟活着不容易了。
“何止是辛苦，简直是荒谬。超自然都市就这么对待来客的吗？真是够了。”
“原来你是刚刚来这里的么？”
“是啊。”
“来求学的？”
“是啊。”
鲁莽罕见地露出表情，那是一副同情的表情。
“生活真是不容易，尤其是在这个世界。”
齐二五补充道：“这个荒诞的世界。”
两个找到了共同语言的男人同时“举杯”，把最后的酒喝光。
“喝酒倒是也挺爽快的……啊对了，你之前说这瓶酒很名贵来着？多名贵？”
“大概会值十万块钱吧。”
“哦，才值十万……啥？十、十、十万？！”
由于受到过度的刺激，齐二五的醉意瞬间消失了。
那足够让他买一栋精装修的房子了。
“嗯，应该会值这个价。”
流汗、颤抖、然后是接近于抽搐的紧张、最后是如坠深渊的绝望。他真真正正感受到了什么叫绝望，一口喝下去十万，这就是绝望。
“齐二五？怎么了？”
“没、没关系，这只是一个……梦……”
吐出了一口白烟，白烟里还画着骷髅，齐二五终于被深切的绝望击倒了。
“喝醉了么？这种酒劲头很大啊，要不要送到医院？算了，能让姐姐看上的男人不会轻易就进医院的。”
又是一个奇妙的误会。
鲁莽站起身，走出齐二五的家。
不一会儿，他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个薄毯，轻轻给齐二五盖上。
“这样就好了吧。”
感觉安下心来之后，齐二五掏出一根烟点着，再次离开。
屋子里只剩下仿佛连灵魂都沉睡的齐二五，沉睡着、逐渐疯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