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所谓精英
这是齐二五知道的第三个新人类。
由于诺伦和鲁艾的行为，他对新人类的印象差到了极点，于是当听到杨天笑的身份时，神经不由得绷紧了。
新人类都是这种奇怪的家伙吗？
会不会又突然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举动？
不，他公然在大庭广众下裸奔就已经不可理喻了，尤其是那张看起来没心没肺的脸更让人不可理喻。
他再次忘记了疼痛和寒冷，嘴角微妙地抽搐着。
老天，请别让我对这个地方最后的善意都消失了。
齐二五的沉默却让杨天笑感到不安，他慢慢把头转回来，再次扯出招牌式的傻瓜笑容，但在齐二五来看，这个笑容好像挺勉强的。
“啊哈哈，很吃惊吧，我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和一个普通人相处。如果冒犯的话，还请见谅。”
齐二五并没有说过自己不是新人类，但杨天笑却从织田瞬也那里知道了这一点。
你一直在冒犯我的眼球来着……齐二五虽然想这么说，但实在是彼此彼此，于是他说道：“倒不存在冒犯这种事……为什么对新人类来说寒冷没有意义？”
“你想知道么？你竟然想知道新人类的事？！”
杨天笑嗖嗖的爬过来，吓得齐二五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哆嗦着嘴唇问道：“为什么我不能知道？”
“啊、哈哈，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很吃惊，普通人不是一直都很惧怕新人类的么。”
“为什么会惧怕？”
杨天笑顿时觉得喉咙被堵住了，一时间竟回答不上来。
为什么会惧怕？这不是简单到再简单不过的事了么？因为新人类是会让普通人惧怕的存在，所以就会惧怕，当一群人远远超出另一群人的理解能力时，另一群人就会感到惧怕。这不是老实人遇见小混混那样简单的害怕，而是平凡的人类遇见魔鬼——这种毫无理由地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就算这只魔鬼什么都不会做，恐惧还是不会消失。
这也是普通人和新人类根深蒂固的矛盾根源。
可是杨天笑的解说能力实在太差，明明很容易就说明的事，却怎么也组织不出容易让人听懂的语言，于是呆呆地瞪着齐二五冒出一句：“就是因为惧怕所以才惧怕……这样的？”
等于什么都没说。
齐二五在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哦，我知道了，是因为新人类稀奇古怪的超自然能力么？的确这种能力的形成原因可以用科学解释，但是归根结底超自然能力还是属于科学技术无能为力那个范畴的……就比如置换这个能力，就算是最疯狂的那位科学家也没法列出能够解释的公式吧。也就是说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咯？”
他瞪着认真的眼神看向杨天笑。
杨天笑忽然觉得这种眼神格外的单纯，尤其是齐二五在认真思考时的样子，那是从来没有感到害怕过的眼神。
“对对对，就是这么回事儿！”
不明白是什么原因，杨天笑忽然觉得很兴奋。
“我被赋予了C级能力降温，不过因为能力影响，我的身体常年都在低温状态，一般情况下，都是比周围环境的温度还要低的那种。也因为这个原因，寒冷对我没有意义。”
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他都会觉得冷。所以这个在什么事物上都能寻找出意义的人，抛弃了寒冷可以赋予他的意义。
“这样啊……我能摸摸你么？”
杨天笑用力点头，那副表情像是个期待主人抚摸的小狗。
他已经很久没和别人有过肢体接触了，也很久没有感受到过人类的体温了，就算处在艳阳高照天，就算处在人山人海中，他一样觉得自己孤独一人，生存于冰天雪地。
齐二五用没有受伤的手贴在杨天笑的额头上。
冰冷的像一个死人。
但是他没有把手拿开。
“这种温度，你随时都可能冻死吧？就算是新人类的神经系统进化程度高很多，也会有随时冻死的危险性吧？”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这样的温度早就已经冻死了——齐二五在心里做出这样的判断。
杨天笑点了点头。
“啊，我明白了！你之所以不穿衣服，就是为了尽可能地温暖一些么？衣服是保暖的东西，但是对你来说就变成隔热的东西了。我理解你了，一直以来都觉得你是个变态真是抱歉。”
“……原来你一直觉得我是个变态？”
“所有人都会这么觉得吧？”
“……原来所有人都会觉得我是个变态？”
“你一点都没意识到吗？”
“我可是精英中的精英啊！”
“倒是挺英的，精就算了。”
被否定是个精英，杨天笑一副严肃的表情盯着齐二五，看来他对自己是精英这件事很执着。
齐二五也在用严肃的表情盯着杨天笑，但他不是对精英这件事很执着，而是对新人类。
“既然你的体温这么低，为什么还要修理这种地方？”
“我不来的话，总有人会来的吧。寒冷对我没有意义，但是对别人有意义。如果注定要有人承受寒冷，那么让始终都处在寒冷下的人承受就好了。”
齐二五觉得这个新人类的想法很有意思。
“替代别人承受寒冷吗……你想当救世主？”
“不，我只要当个精英就好了。”
救世主从来都和他无缘，他能拯救的也不是这个世界，他只要能够拯救身边的人，就足够满足。
杨天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不是谁的寒冷都能够承受。不过，如果我能代替别人承受寒冷，把我永远也享受不到的温暖给别人，这就是一件有意义的事，能做到这种事的就是精英。”
原来他对精英的理解是这样的。
齐二五被感动地热泪盈眶。
虽然也是个荒诞的新人类，但却是个能够奉献的人。这种人是否可以称之为伟大？
“遇见你真是我的幸运！杨精英！”
“遇见你也是我的幸运，齐小弟。”
“其实那个，我也有想要的温暖，杨精英，我就拜托你了！”齐二五麻利地贯穿手掌的手术刀，声音因激动而带着颤抖：“那个、就一点，指甲就可以了！不，不是，指甲没有神经组织，给我一片肉吧，哪里的都无所谓！”
正是为了新人类，齐二五才选择了超自然都市，而此时此刻，这个冷库里的新人类勾起了他解剖的**。
如果能解析新人类身体的奥秘，那么就有可能化解新人类和普通人之间无法调和的矛盾，也能够促使普通人和新人类结合甚至生下活着的生命，普通人和新人类的界限，不该这么明显到不可逾越。
“当然可……诶？别！别！等一下齐小弟！稍微冷静一点！”
看着齐二五严肃的眼神，杨精英立刻放弃了精英的原则。
“我一直都很冷静！”
齐二五把杨天笑逼到墙角。
“哎呀，是不是撞见什么不妙的事了？”
听到了惊诧的声音，两个即将扑在一起的男人同时转头看向冷库门口。那一边，鲁艾一脸的错愕，脖子伸得老长盯着他们。
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剧烈运动的关系，鲁艾挂着汗珠的脸泛着红晕，就算开黄腔的时候她的脸色也没有这么不自然过。
“两个大男人何必这么搞……把精力留给寂寞的女人才对吧。”
还没有对目前的状况适应，鲁艾忘记了抓齐二五，一脸呆然地说道。
齐二五和杨天笑对视一眼。
两个人忽然产生了“不需要张口，我理解你”的默契，同时跳起，齐二五顺手撇出手术刀，在鲁艾缩脖子躲避手术刀的攻击时，杨天笑用力关上冷库的大门。
“呼……”
“呼……”
两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我说，齐小弟，你到底是怎么得罪鲁艾的？”
“完全没得罪。我就是上了校长的当，当了她的学生，才第一堂课就给我上这个。说起来你那个神经组织……”
“啊这件事暂且不提，我说齐小弟，我可以帮助你。”
“怎么帮？”
“不知道。”
齐二五的眼角用力地抽搐着。
暂且放下从杨天笑身上提取神经组织样本这件事，齐二五需要对付最后一个荒诞的女人。
上课时间是两个小时，从开始到现在，差不多也就过去了半个小时，鲁艾就算厉害到能压制诺伦那种程度也绝对不会破开这个冷库的。可是，要在这里呆一个半小时吗？
先不说伤口的问题，光是冻也得冻个好歹。
他还要继续拼命。
“我想到了。”
齐二五忽然打了个响指。
“把暴力女锁进冷库。”
冷库外的鲁艾焦躁地来回走动。
两个男人么？两个男人在冷库里偷情？有一个还是自己的学生？这也太荒谬了吧！
完全没考虑自己的原因，鲁艾越想越觉得烦躁。
好歹顾虑下没男人要的女人啊！
她停下来，用力拍了两下冷库的大门。
“你们两个赶紧出来，不然的话我撞门了啊？撞到你们两个**了啊？”
没有人回应。
鲁艾失去了仅有的耐心，她一向连这点耐心都难以保持。
于是她准备用身体去撞门。可是，当她刚刚做好准备时，却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一样，急躁的表情舒缓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窒息般的凝重。
抬起头，她看向右边的教学楼楼顶。
楼顶上，织田瞬也从狙击枪的瞄准镜中看到了鲁艾的眼神。穿过几百米的距离，他们的眼神聚焦在同一个地方。
织田瞬也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
“要我狙击鲁艾？开玩笑吧？要是被她知道我来这里还不得扒我一层皮？大叔我啊，可就是被这个恐怖的姑娘列入黑名单的啊。”
织田瞬也觉得鲁艾那双眼睛能看到自己。虽然相隔几百米的距离，他又处在伪装下，而鲁艾也没有千里眼这种能力，但他还是觉得那双眼睛能看到自己。
完全是来源于对鲁艾的恐惧。
就算织田瞬也真的想狙击鲁艾，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这世界上，绝对不会存在一个能狙杀鲁艾的狙击手。
只要扣动扳机，必定会被躲开。就算鲁艾陷入深度睡眠，狙杀她也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可是，刚刚杨天笑却在冷库里给他打电话，让他狙击鲁艾，至少把鲁艾逼到距离冷库远一点的地方。
他真想撂挑子不干。
可是不干的话杨天笑和齐二五就遭殃了。
“被她知道的话，我一定会说是你叫我开枪的，裸奔杨。”
织田瞬也的脸上虽然有汗，但他的手没有颤抖。狙击一个明知道杀不死的人，他不会犹豫。虽然对方或许并不是他的敌人。
“正好报仇。”
就算不是敌人也有仇，仇大着呢！
他的手指扣动扳机。
与此同时，鲁艾轻轻后退了一步。
子弹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从她前方穿过。
“哪个蠢货竟然朝我开枪？不知道超自然都市有禁枪令么？不知道新人类学园有我在么？难道是性兴奋过头了么？”
从瞄准镜中看着鲁艾似乎在说话的嘴，织田瞬也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再次扣动扳机。
一枪。
两枪。
三枪。
“妈的浪费老子子弹。”
眼见着四枪只逼退鲁艾四步，织田瞬也终于停下来。
“再买子弹的话我就要卖肾了。”
心疼子弹的织田瞬也准备宣告任务失败时，鲁艾大大方方地朝这栋大楼走来。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任务成功了，裸奔杨，我要是被阉割了一定会把那东西叫你吃下去。”
织田瞬也以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拆卸狙击枪，装进箱子，再次跑向楼下的厕所。
冷库里，冻得直打哆嗦的齐二五死盯着杨天笑。
“根据我这个精英中的精英判断，是时候了。说起来我怎么感觉有点反胃？”
“能把胃吐出来吗？”
“吐出来也不给你！”
杨天笑的表情有些扭曲，他觉得齐二五是个把危险性格掖在正经外表下的怪胎。
齐二五叹了口气，是不是突然跟一个新人类索要神经组织样本太唐突了？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时候的事情了。
他又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冷库的大门。
冷气从冷库里冲出，把热空气中的水份化作蒸汽，冷库门前染得像是仙境入口，披着衣服拽着裤子活像个乞丐的齐二五和几乎赤裸的杨天笑露出脸来，如果不是形象过于冲击眼球，几乎要让人以为是神仙下凡了。
“道友请留步！”
杨天笑朝正在离去的鲁艾喊道。
鲁艾回过头。
“这位老弟说要揍哭你。”
齐二五有种把仰天笑的舌头拽出来喂狗的冲动。
鲁艾一眯眼睛，转眼忘记了威胁过她的枪支，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手。
“呦，这么快就结束了么？作为男人实在不够持久呢。”
齐二五有种把鲁艾的舌头拽出来喂狗的冲动。
“既然结束了，那我就要上了呦！”
捻了捻脚丫，鲁艾夸张地做了一个起跑的姿势，然后，迅速冲去！
齐二五和杨天笑立刻把头缩回去。
“想躲在门口趁我冲进去时跑出来把我关进冷库么？这次我可不会像刚刚那样玩了！”
虽然不会去探究过于严肃的东西，可是鲁艾却对作战相当敏感，立刻就想到了他们的计划。如果像刚刚追齐二五时那样不认真，恐怕真会如他们所愿，但是现在，鲁艾确认了她的学生不止那点能力，更重要的是，她的热血还没平歇！
迅速冲进去，然后在冷库门口停住，抓到齐二五，她今天的课程就算完成了。
可是——
刚刚闯进冷库鲁艾就知道坏了。
冷库的地上全是油，杨天笑带来的润滑油。
就算她的身体能力再出色，在地面泼了润滑油的情况下，她根本不可能突然停下，于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齐二五和杨天笑一副猥琐的姿势跑出门，在她一直滑行到冷库门的对面时，齐二五做出一个讨人厌的鬼脸，用力关上了冷库的大门。
杨天笑顺手把门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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