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杀了我吧

在齐二五和鲁莽为诺伦打石膏的时间里，诺伦终于理清了现实。在她晕过去之后，她被自己一直想杀掉的人俘虏了，而且还卑鄙地注射了XRN，抑制了她的神经系统。

在自己的小腿骨折这种情况下，就算自己不被绑住，也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

最可怕的是鲁莽还在，她很忌惮他。这个青年的存在让诺伦连愤恨咒骂的心情都没有。

三个人都在沉默，直到把石膏打完，齐二五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还有什么地方受伤了吗？”

听到齐二五关心似得问话，诺伦终于回过神来，冷哼了一声，翘起嘴角带着讥诮的笑容说道：“倒是不用你这只野猴子关心呢。”

“抱歉，我也没有特意关心你。虽然没有医学学位也没有执照，不过我呢，好歹有医生的良心。别说躺着的人是你，就算是大魔王我也会治疗的，实在不行的话治完之后再杀掉呗。”

齐二五用一副严肃的脸孔说道，而他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在诺伦听来，这就成了挤兑她的话，治完再杀掉也成了威胁她的话。

她眯起了眼睛。

“我可不会被低等的野猴子恐吓。”

齐二五觉得简直是莫名其妙，他哪句话恐吓过她了？他只是在陈述事实。哦，难道是被她误会了？

“治好再杀掉也不是在说你，那个啥，诺伦，你已经没力气追杀我了吧。说起来，我老爸到底欠了你什么？”

他甚至开始怀疑诺伦是父亲的私生女，因为抛弃了母女被怨恨在心于是准备报复父亲，虽然是狗血桥段，但他莫名其妙遭到追杀也很狗血，从这方面来讲也完全说得通。

诺伦没有回答。她觉得这是双方都心知肚明的事，就算此时此刻她说因为齐二五是超自然都市市长的私生子，齐二五也不会承认的吧。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诺伦抬起高傲的头颅，用一副倔强地眼神盯着齐二五。

满眼灼烧般刺痛神经的杀意。

齐二五挠了挠头。

“不打算说么……不说就算了，我也没兴趣知道。只是，你以后不会再追杀我了吧？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把你救了，对吧？”

诺伦皱起眉头。

这个家伙在想什么？追杀他还不是重点？说起话来不止语无伦次，而且似乎越说越兴奋，简直像是要立刻扑上来一样。

她毕竟只是一个少女，还是一个失去力量的少女。失去力量总会让人产生无力和不安，就像是被磨掉了爪子和牙齿的狮子，就算是遇到野兔也展现不出攻击力。更何况，齐二五与其说野兔，不如说是野狗。

那双眼睛就跟野狗一样。

总之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就算是不安，她也深埋在外表之下，依旧是一副“恨不得杀了你”的倔强表情，在凝视着齐二五时，听齐二五继续说道。

“既然救了你是不是需要报恩？所以那个，能不能当我的研究样本？”

说着话的工夫，齐二五的脸跟着凑过去。

终于吓到了诺伦。

“研究……样本？”

齐二五一副天真的样子讲着不着边际的话：“对啊对啊，你不是S级新人类么，你的神经组织是最好的样本！”

“你要新人类的神经样本……做什么？”

齐二五直起腰，用那只包着绷带的手搓了搓鼻子，大咧咧地笑起来。

这恐怕是他来到超自然都市唯一一次露出笑容。

死板的笑容，却意外地纯真。

“我的目标是揭开新人类的身体秘密！”

“痴心妄想！”

诺伦几乎是吼着说道。

揭开新人类的身体秘密？这世界上绝没有人可以做到。

但是诺伦愤怒的缘由不是这个，她愤怒的原因是，为了新人类进化的秘密，有太多的新人类付出惨重的代价了，对于付出这些代价的新人类来说，死亡都要比活着幸运。

新人类诞生于十几年前，那时仅仅只有少数个体，首先注意到他们的，也不是普通民众，而是各个国家的研究机构。

被打上新人类标签的人们，被那些疯狂的掠夺者捕捉，进行残忍的身体研究，以对待小白鼠的方式进行实验，企图解开新人类神经系统超异常进化的秘密。

那时的新人类连最基本的人权都没有，他们被当成珍惜的样本，当成宝贵的危险品，当成掠夺者们痴迷妄想的踏脚石，被捕捉后，他们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死去。

更可怕的是执着于全人类进化的可能性，连世界联合政府都默许这样的行为。

不能工作，不能学习，不能生活，不能说自己是新人类。他们像是生活在下水道里的臭老鼠，于是在忍无可忍下，在2088年，一群新人类团结起来，和全人类拼命，战争爆发了。

虽然只是小规模的战争，但由于新人类稀奇古怪的超自然能力，连军队都压不住，也就是在那一年，联合政府被迫公布了新人类的存在。

同年二月，超自然都市建立，由现任超自然都市的市长、“幻想军队”沈白出面，和联合政府签订契约，新人类才得到最基本的生存的权力，禁止世界各州联盟以非人道的方式对新人类进行研究。

可是暗地里肮脏的交易和研究从没有停止过。

深处于肮脏之中的诺伦非常了解。

“想要我的神经组织？死也不会给你！”

新人类一旦死亡，新人类的神经系统就会回归到普通人的样子，无法获取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正因如此，掠夺者们从不允许新人类死亡。

诺伦的牙齿紧紧咬着，因为用力过度，齿缝间流出鲜血。

齐二五被她恐怖的样子吓到了。

“不、不至于吧？”

她追杀我的时候都没这么恐怖诶！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鲁莽搭话了。

“虽然不太明白你被追杀了……我说，你一向这么单刀直入的么？”

鲁莽第一次见齐二五，就是那句“喂，放了她”，本来他还以为齐二五当时太紧张，可是刚刚……就算理解成太兴奋，也还是不够圆滑啊。这个小朋友的性格，意外的耿直。

“这不是最有效率的方式么？”

陈莽用纤细的中指勾了勾额头。

“的确可以说是效率……不过你这么直接的方式会吓到别人的吧。”

“现在是我被吓到了才对。”

“既然这个小女孩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了，你不如强行上？”

“我又不是强盗。”

面对齐二五不假思索理所当然的回答，鲁莽咧嘴轻笑起来。

“娜塔莉亚找到了个好归宿呢。”

“别提那个危险的跟踪狂！”

“嗯，她喜欢跟踪那个性格的确够烦人的……”

诺伦眨巴了两下眼睛，给了缓冲的时间，她冲上脑门儿的愤怒稍稍减缓。

这两个人的话题怎么跑得这么快？

稍微跟不上思路。

“唉。”齐二五紧接着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过脸来，朝诺伦说道：“抱歉，我的要求太唐突。既然你不愿意，那么就走吧。你想杀我，我救了你，咱们两个一笔勾销。从现在开始，想讨债或者干啥的找我老爸去，别找我就行了。”

他觉得今后有必要圆滑一点了。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老人还是小孩，都喜欢圆滑一点的，有趣一点的人吧？如果刚刚圆滑一点，是不是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了？

可是本性难移，要怎么改呢？

就连转圜一下的可能性都没有思考，这样与其说是耿直，不如说是生硬的性格，要怎么改呢？

恐怕他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诺伦还是没跟上思路。

“等、等一下！你准备放过我？”

“留你有什么用啊！”这是齐二五的心里话。

但是诺伦被打击到了。

我是S级新人类，我是命运女神，再不济我还是个富有魅力的花季少女，这个蠢货，到底在想什么？

“你的大脑怎么跟……跟没有回路一样！白痴么？”

思考了一下她才找到合适的形容方式。

齐二五的眼皮用力地抽搐着。

“你到底想怎么样？难道还要我养你？”

“谁需要你养！”

被齐二五的节奏带起来，诺伦惊觉她竟然幼稚到和这种人吵嘴的地步，真是不像她。

她冷哼了一声，慢慢移动下手术台，用眼角地余光愤恨地盯着齐二五，以防他突然改变主意，然后一瘸一拐地向门口走去。

刚走了两步，她就停下了。

从楼梯上走下来一个人。

不是杨天笑。

这个人穿着一身迷彩服，留着鬃毛一样的短发，脸庞是饱经日晒雨淋的沧桑，手上是一杆泛着金属质感的狙击枪。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诺伦。

织田瞬也。

“嘿，没想到有一天我的枪口会对准一个S级新人类。”

织田瞬带着紧张的粗糙声音传过来。

“原来是你么？在学校里狙击我的野猴子。”

织田瞬也手里的狙击枪颤抖了一下，额头上冷汗狂冒，似乎在和自己的思想极力战斗着。

“大叔我啊，就算被小女孩说成是野猴子，内心也不会动摇的！”

跟临死前的宣誓一样，相当的认真。

比起危机感，一度丧失力量处在被“绑架”立场上的诺伦已经麻木了，她此时此刻更多的是叹息。

又是一个蠢货么？

仿佛是为了印证这一点，诺伦满脸的讥诮说道：“你那双类人猿一样的爪子除了会端枪射歪，简直是毫无用处对吧。”

织田瞬也的双腿有些轻微地发颤。

“大叔我啊，就算被评价地一无是处，也不会放下手里的枪的！”

“唉。”诺伦还是忍不住发出了叹息。

在穷途末路之中，她看着周围，忽然有种自己在做梦的感觉。

一个又怪异又荒诞的梦。

怎么？难道我其实一直没有醒过来么？神灵在调戏我么？玩什么黑色幽默？

正在她准备掐自己一下好判断这是否是现实时，楼上又有了动静。

“瞬也！拿枪进去可不是闹着玩的，小心鲁莽揍你哦！”

一个只穿着内裤的青年以一副明明不搞笑，但看起来却很搞笑的姿势跑下楼。

不用怀疑了，这就是现实，那个青年就是她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

诺伦无力地拍着自己的脑袋。

杀了我吧。

她忽然有了这样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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