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复苏
“我说只有我什么都做不到!”萨尔用尽力气吼了一声。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萨尔低垂着头,声音嘶哑地连续道:“如果我也会魔法,如果我也是施法者,如果我强到能在他伤害到加尔之前就杀了那个巫妖,那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而我能干什么呢,我只能看着,我就像个废物一样站在旁边,我就像个笑话!”
“我能做什么,我还说我把他当弟弟看,我又能做什么!”
塔尔林斯很平静:“你是斥候,在团队里本就没有担负着救人的职责,发生这种事情也不是你的责任。其他孩子们也不必自责,在当时有能力阻止他受到伤害的人只有我一个,这件事理当应该由我来负责。而且,我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你是指瓦伦汀吗?”芙洛伦斯眼瞳里像燃着两团火,“我保证这次绝对要把他的鼻子揍到他后脑勺上去,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不,我是指那个巫妖。”塔尔林斯眼神深暗,“他才是这次最危险的敌人,如果我的推理没错,那么他一定是把命匣藏在了深渊位面。”
“他能跨位面旅行?”芙洛伦斯倒吸一口凉气,“真的有这种人存在吗?”
“确实有位面旅者这种人,但他达到跨位面旅行的方法,不一定是依靠自己的力量,也不一定可以自由的随意跨位面旅行。”塔尔林斯眯着眼睛,“他的法术能力并没有那么强,但他拥有的那扇门,应该可以直通深渊位面,虽然我还没有进去考察,但那个气息,毫无疑问是深渊位面才拥有的。”
“直通深渊位面的门?”希维林格的目光投向塔尔林斯,“他拥有一扇深渊之门?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被猩红邪树污染,实力相当强大,可以使用造物术,甚至还拥有深渊之门的巫妖,这样的人物,到底是怎么从凛冬之战的巫妖围猎中活下来的?那些号称要消灭所有巫妖的人到底在干什么?”
“他也许并不是凛冬之战时期得到的这扇门,他对深渊之门并没有达到完全控制,否则我无法那么顺利地将那扇门封印。”塔尔林斯的手指在床边轻敲着,“有可能他是在成为瓦伦汀被污染的追随者之后才得到的深渊之门,完全让一个通向其他位面的通道服从于自己,就算我这样的法师也至少需要二十年的时间才能做到,对于一个最高八环的巫妖而言,大概需要五十年才能初步控制它。”
“也就是说,他应该一时回不到主物质位面,而我们可以通过深渊之门到达那边,彻底从根源上消灭他。”萨尔磨着牙恨恨道。
塔尔林斯摇头:“对于非传奇的你们而言,穿过不受控制的深渊之门本就是一件很危险的行为。微型迷锁在深渊之门内不够稳定,无法完全防止污染,这种门内的污染浓度又很高,稍有不慎就会遭遇灵魂层面的严重侵蚀。”
“那我们怎么办,就放任他在深渊位面恢复实力,再跑回主位面来兴风作浪?”萨尔在桌子上捶了一拳,桌上的药瓶丁零当啷一阵乱响,“我们对污染真的就毫无解决的方法吗?”
“能拥有守护者层面那么强韧的灵魂,说不定可以抵抗污染,但你们这种普通的灵魂,在猩红邪树的污染面前就像桦皮纸那么脆弱。”塔尔林斯淡淡道,“如果你们都成为加尔的追随者,也许我们还有一试的可能,但在现在的状况,我只能暂时封印那扇门,尽量拖延他回到主位面的时间,
设法给我们争取更多的机会了。”
“要我成为他的追随者,我倒没什么异议,毕竟他是守护者,我追随他只会变得更强,并不是坏事。”萨尔偏过头看着希维林格,“就是不知道你们两个有什么想法没有,特别是希维林格,你不是见过身为巡林客的守护者吗?”
“那一位早就在战后消失了,我现在甚至回忆不起他的脸来,当然更没有什么成为人家追随者的机会了。”希维林格阴着脸,“做加尔的卫队我都没意见,当追随者当然也没有意见,只是我们都并不是什么宁戈小姐那种层面的艺术家,也没有那么强的魔法能力,不知道这件事对他本身是好是坏。他的魔法我们也无法使用,如果仅仅是为了灵魂的强韧而成为他的追随者,我们仍然无法成为他的力量。”
崔华斯点点头,表示同意希维林格的说法,萨尔再次垂下了眼睛,也认同了他的想法。
“这些事,等到他醒来,我们确认他的意见就可以了。”塔尔林斯依然平静,“重要的是你们自己的意愿,你们愿意成为他的追随者,永远支持着他吗?”
这一次三个孩子毫不犹豫地同时点了点头。
塔尔林斯转头看向一边的沙漠精灵:“那你呢,芙洛伦斯?虽然你是个中环法师,但如果没有守护者级别的强大灵魂,我也不能贸然让你进入深渊位面。”
芙洛伦斯撩了一下头发:“安娜都成了他的追随者,这孩子又不是会仗着自己的身份胡作非为的人,对于精灵族又这么重要,我也没有什么不成为他力量的理由吧。”
“那就决定了,等到那两位传奇到达,我就为他施行愿望术。”塔尔林斯说得很轻,仿佛实行愿望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并不是他,“剩下与瓦伦汀的战斗还要交给加尔和你们,那之后我为你们见证连接仪式,做好万全准备,就朝深渊位面进军。”
***
午后,宅邸中的仆从已经醒得七七八八,丝琳黛儿也恢复了意识,听兰兰解释了现在状况后连自己的身体也不顾,直接就穿着睡衣跑去了宁戈的卧室,看过加尔的情况之后直接拉住宁戈的双手:“老师,你的嗓子怎么样了?”
宁戈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丝琳黛儿醒来以后第一个关心的竟然是自己,抬手在空中写道:“无妨,只是作为施法的材料失声一段时间,声带已经愈合了,大概一周以后声音也能恢复,不用担心。”
丝琳黛儿紧紧抱住宁戈,靛色的眼睛里溢出泪水:“太好了,如果老师出了什么事,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宁戈有点尴尬,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丝琳黛儿的头,另一只手写字给其他人解释:“这孩子从小就粘我,总是追着我到处跑,她和加尔也不是很熟悉,所以发生了这么大事她居然第一个来问我的情况……别责怪她,她不是故意的。”
其他人并没有就丝琳黛儿的情况问更多问题,和加尔一起的三人只是坐在沙发上冷眼看这场师徒情深的好戏,塔尔林斯和芙洛伦斯两人正各自待在一间客房里冥想来恢复在之前的战斗中消耗不轻的法术位,只有恰莎希雅莉一个人缩在墙角,抱着膝盖眉头紧锁,手指已经被咬出了血,一滴滴顺着她的手掌落在地毯上。
兰兰看见希雅被咬破的手,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看自家大小姐,又看看这个不知为何陷入焦虑的卫队队长,最后不知从哪摸出一块手帕,蹑手蹑脚走到她身边,伸过去给她擦了擦手,小声问她:“希雅小姐,你还好吗?需不需要吃点东西?”
希雅没理她,松开嵌进拇指指腹的锋利银牙,喃喃道:“为什么还不来?早该来了,他们早该来了,为什么还不来?”
兰兰愣了愣,有些搞不懂她在说什么,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宁戈安娜尔,却看到宁戈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兰兰离开希雅身边,她动作轻柔但坚定地把身上的丝琳黛儿推了开去,走到墙角,缓缓坐下,抱住希雅的肩膀。
她什么也没有说,她也无法说出什么,只是那么紧紧地抱着浅金长发散乱一地的少女,将脸贴在她的头顶,希雅缓缓地捂住了脸,手指在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谁也没有注意到丝琳黛儿的眼神。
正在宁戈安慰希雅的时候,门口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接着塔尔林斯推门而入,他脸上有冥想被打断的疲惫,金绿的眼瞳却冰冷锋利得像刀子。
“他来了。”法师沉声道。
希雅猛然抬头,眼里划过一丝慌乱。其他人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他们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塔尔林斯说的显然不是希雅和加尔的父母,现在能让他中断冥想的人现在只有一个,就是感受到了叶城中心法阵被破坏后调头回来的瓦伦汀。能够让冥想中塔尔林斯感受到他的污染气息,或是感受到守护者级别的以太波动,那他一定已经到了离叶那杜兰特很近的地方,他们现在不得不做出选择。
为了击败,至少是击退瓦伦汀,他们需要传奇和守护者合作的力量,这是在场经验最为丰富的塔尔林斯的判断,显然应该作为现在情况下的最优解。但现在谭娜塔克和乌尔洛萨还没有到来,如果塔尔林斯选择复苏加尔,那么他们就会失去传奇级别的战力,就算加尔可以以完全的状态被治愈,能否以他一人之力去对抗那个经验老道的被污染守护者还是未知数;如果塔尔林斯选择自己前去与瓦伦汀对峙,就算他能以传奇级别的力量击败对方,还是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如果不剥夺瓦伦汀身为守护者的能力,解放他的妖精,总有一日他会东山再起,在另一座城、甚至另一个国家继续他未完的计划,而这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
而这也是为什么塔尔林斯会提出需要传奇领域援军这种无理要求的原因。
“大师准备怎么办?”希维林格同样沉声问道。
“我想赌一把。”塔尔林斯走向加尔沉睡的床前,轻轻揭开小少年身上盖着的被子,右手一晃,一把雪亮的仪式匕首出现在他手中,“我将复苏这个孩子,我决定相信他会战胜被污染的守护者,他刚才已经展现出了足够媲美传奇的力量,传承的力量不是单纯成为传奇就可以比拟的,守护者之间有特殊的联系,如果我赌赢了,那么加尔就会在战胜他之前解放他的妖精,剥夺他的能力,如果我输了,那我们……只能放手一搏了。”
萨尔阴着脸道:“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都只能放手一搏了,不是吗?”
塔尔林斯轻轻笑了一声:“是这样没错。”
刀光一闪,塔尔林斯左手上出现一道横亘手掌的巨大伤口,鲜血从里面汩汩流出,在加尔的身体上方漂流,分散,聚集,最终形成一个血色的法阵,塔尔林斯的脸色在这个过程中越发苍白,直到他身体里几乎一半的血液都流了出来,他才用魔法堵住了伤口,充满了他以太的血液在半空中散发着晶莹的微光。
准备完成。
除了丝琳黛儿,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自发地远远围在床边,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法阵笼罩中的两人,却没有一人发声,只是静静地守在他们身边,期望看到奇迹发生的一刻。
塔尔林斯解除了永恒静滞的效果,加尔的胸膛又开始剧烈地起伏,鲜血又开始从他口中溢出,却被强大的以太扰动锁在了他身体里。
“法术复制,律令治愈。”塔尔林斯声音有些发抖。
魔法阵散发出了明亮的白光,接着转变成了温柔的绿光,在光芒笼罩下加尔体内的污血被不断排出,最终他不再出血,那些被排出的血液在空中形成了一个不断滚动的血球,法阵越缩越小,最后变得和那血球大小相似,散发绿光的法阵包裹住了那枚血球,形成了一枚绿色的光球。绿色的光球缓缓没入了小少年的胸口,加尔的呼吸肉眼可见地平静下来,当光球完全没入他的身躯时,那具小小的身体散发出同样柔和的绿光,加尔的脸色也从灰白渐渐红润起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脸色煞白的塔尔林斯也一样,他仿佛随时会倒下那样微微颤抖着,但一双眼睛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床上的孩子。
这是他第一次,也许也是唯一一次行使愿望术。
醒来吧。
所有人都在心里默默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