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放榜日
宋守郁也从来没有过赌博的经历,更何况一下子赌这么大。倒也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只是院试成绩的评判并没有标准,除了答题的水准,阅卷官的喜号也是会影响成绩的。
赌坊掌柜每日接人待客那么多,案首之争的热门人选自然是了然于心的,回想了一下,并没有“宋守郁”此人,想必只是个普通的应试学子。那李三的这波操作等同于给赌坊送钱啊,掌柜还能不乐意?
“公子,公子,买定离手。这是您的票根,放榜之日若是您下注的这位考生得了案首,您可凭此票根到本坊兑现。”掌柜赶忙把银票收起来,写了张票根递给李三,一脸贱兮兮的笑容,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李三看了眼手上的票根无误后,拉着宋守郁离开了赌坊。“宋兄,多说无益,同去饮茶先。”
案首盘口的赔率是每日都变化的,会根据每位考生被押注的情况增加或减少赔率,目前宋守郁中案首的赔率是1:50。
见事以至此,宋守郁也无法再改变什么。别人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他也管不着。
院试前后,宋守郁的生活也并没有什么两样,早起晨读练字,昼间温习五经正义,晚上秉灯夜读,时而会和李三同游司晨府,两人都是吃货,也算是臭味相投。
喧喧车马欲朝天,人探东堂榜已悬。
万里便随金鸑鷟,三台仍借玉连钱。
花浮酒影彤霞烂,日照衫光瑞色鲜。
十二街前楼阁上,卷帘谁不看神仙。
三月三,上巳节,宜出行,忌开光。炎国的西南地区每年的今天会有唱山歌的习俗,江南地区则没有这个习俗。今天的司晨府也是热闹非常,院试放榜日到了。
宋守郁刚坐下吃早饭,自来熟的李三就带着随从找了过来。
“宋兄,你还真是好胃口啊,别人都急匆匆的赶去考试院等着放榜了,你居然还慢条斯理的坐在这里吃早餐。”
宋守郁邀请二人入座后道,“急也是,慢也是,榜单就在那里,又不会改变。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呀。”
“快走吧,看完放榜吃的安心点。”一番催促之后,宋守郁想安心吃个早餐的计划泡汤了。
考院门前已经是人山人海,除了考生还有众多的家长不远千里赶来,想要在第一时间能看到自家孩子有没有上榜。
拥挤的人群,三三两两的学子和家长们聚在一起,或是紧张或是自信或是破罐子破摔的聊着本次院试的心得。在众人情绪复杂的等待了些许时间之后,一阵忽然的鞭炮声响,便见两节身着红衣的衙役敲锣打鼓的走出来,敲一下锣还会大喊一声“放榜喽”,锣鼓喧嚣吸引了更多的人来围观,场面真是非常的壮观。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么,宋守郁好像看到人群中有个一闪而过的身影,似乎很眼熟,仔细再找的时候却再也找不到了。
“宋兄,快看,要放榜了!”李三公子似乎比宋守郁还要激动,抓着宋守郁的肩膀一阵摇晃,将宋守郁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只见的围观的人,有一个算一个,一个个垫着脚尖伸长脖子,视线随着拎榜官吏移动,像极了一群被拎着脖子的鸭子。
宋守郁站在人群中,静静的看着激动的人流,本还有些许躁动的心绪冷静了下来。
负责发榜的官吏知道此刻人们急不可耐的心情,也没磨蹭什么,说了一通恭贺和勉励的话后,便在衙役的辅助下开始张榜了。
一张明黄色长长的写满名字的榜单张贴在了放榜墙上,不管案首还是甲乙榜都是在这一张榜单了。榜上有名,那就是通过了院试,以后就是秀才了;榜上没名的话,那就只能来年再战了。
案首在第一位,和之后的二十九位合计共三十人为甲榜,后面会用红色标记标出,以区别甲乙榜,之后的七十人便是乙榜了。
看榜的学子们情绪要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激动,名字在榜上的考生几乎欣喜若狂,有的甚至喜极而泣,从此刻起,就是秀才了,科举道路的第一步,终于迈开了,而且还有种种人尽皆知的特权。落榜的考生则是失落万分,不少人痛哭流涕,看着周围上榜之人欣喜的模样,心里的滋味更是不好受。
“宋守郁是谁?”
“蜀锦宋守郁可有人认得?”
自榜单张贴出来之后,身旁之人的惊呼声就不绝于耳。
宋守郁看到榜单第一位特意加大了字号写下的案首之名,脸上又露出了憨笑。古人云:天道酬勤,古人诚不欺我。
而另一边,颜宋和他的狗腿子们却笑不出来了。
他们本想从后往前看的,毕竟自己什么水平,多少有点数的,可是被榜首“宋守郁”的名字吸引了,宋守郁这个不该在榜首的人在榜首这个事情他们怎么也想不通,但对自己上榜多少还是有点信心的,既然想不通,那就不想了,那索性从头往后看,宋守郁都能排上榜首,那自己没准也上了个甲榜呢?
可是尼玛,从头往后看,又从后往前看,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了好几遍,愣是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
宋守郁得了案首,我们的名字榜单上却一个都没有。
这简直就是惊天霹雳,不可置信。
舞弊,一定是阅卷官舞弊;举报,一定要举报他……
无数个念头在他们的脑海中闪过,但是想到宋守郁就是镇上小户里出来的,无钱无权无势,舞个毛的弊啊?
这特么是个什么情况啊?颜宋和他的狗腿子们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宋兄乃神人也,佩服。”同来看榜的李三伸出大拇指称赞道。
“今天你这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总该破费一下请我吃顿大餐了吧?”相交也不少时日了,宋守郁的性格李三公子也了解了个大差不差。
“好说好说,响油鳝糊,今日我做东。”
“哈哈哈,你这个铁公鸡。”
宋李二人和李三的随从准备离开,却被一阵喧嚣声给留住了脚步,转身向喧嚣处看去,只见一位头发斑白的半百考生,须发凌乱,指着榜单呼号。
“八股之害,尤甚于秦之焚书坑儒!”
旁边有人好心劝道,“汝之言甚矣,回去再温习一年,明年再考便是,何苦来哉啊?”
“须发以白,年岁以长,怕是难咯。”有好心人自然就有人嘲笑。
在众人的嗤笑中,这位年过半百的考生怒而将手中四书五经尽数掼在地上,怒道:“八股八股,迟早断送……”
话还尚未说完,就被身旁一同赶考的同乡之人捂住了嘴巴,不顾其挣扎,向周围众人道歉“惭愧惭愧,我这乡人已经喝醉了,胡言乱语罢了。”
周围人也能理解落榜后的心情,更何况是考到了头发花白的年纪,又难免保证日后自己不会像他一样屡考屡败,不由的心有戚戚,便也没有人再纠缠此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