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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颜篇(五)

十七

我叫宫锦柔,是这宁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亦如我的姨母,终有一日,会成为这宁昭最尊贵的女人,延续恭亲王府的荣耀。

然而,我并不开心。

无论是那令历朝历代多少女子,用尽一切手段去争夺的凤印还是凤袍,还是能镌刻进史书之中的名字。

我多么希望,百年之后,千年之后,后世的人翻开史书,与我的名字并排的是宁昭荣亲王韩宁疏,而并非是那所谓的皇。

可是,我却……什么都改变不了。

钟离轻与对我并非不好,恰恰相反的是,他对我极好,即便我再怎么恨他,怨他,也无法否认,他对我极好,是用了一颗真心的。即便,那并不是我想要的。

也许,正如是人说的那样,轻易得到的往往不会觉得珍贵,求之不得的却会镌刻于心,时间越久,便越会觉得珍贵。

初时,日子对于我来说,过得太慢,后来一晃眼,临炘都已经六七岁大了,我瞧着他与钟离轻与越来越相似的眉眼,心里的感情便是越发的复杂。

坦白的说,我跟钟离轻与,所以连带着恨了不应该存在的这个孩子,即便,理智上我很清楚,孩子并没有什么过错,甚至,这个孩子因为我,从一生下来,就身染奇毒。可他的眉眼与钟离轻与太过相似,相似到,我根本无法忽略。

而这种复杂,和我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担忧,在他十岁那年彻底爆发开来,当然,那其实都是后来的事情了。

临炘虽然为我所生,但其实他大半时间都不在我身侧,反倒是苏姐姐的孩子,被我一直养在身旁。

那个孩子,叫做临修,像苏姐姐一样,是个很善良而且乐观的孩子,眉眼也同苏姐姐很是相似,一眼看过去,便会生出好感的那种。

而苏姐姐……那是,钟离轻与的原皇后,或者说,在他还是九皇子时候的皇子妃。

曾经也一度恩宠有佳,无论是在九皇子府还是刚刚登基那会。我曾经一度以为,钟离轻与真的有那么一点,是喜欢苏姐姐的。

可是后来,苏姐姐因以巫蛊之术,谋害皇上及皇子,而被废黜,打入冷宫,连带着苏家,也被削了不少的权,左丞一职落入了连泽手中。

值得一提的是,房程,出身寒门,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但也仅此而已了。

然而,苏姐姐,那么善良,爽朗甚至乐观的人,怎么可能会用巫术害人。况且那个时候,她刚刚生下临修不久,初为人母。无非是,钟离轻与需要一个提升寒门子弟,削弱苏家的理由罢了。

可笑我真的以为,钟离轻与,真的对苏姐姐,有那么一丝的真心。

同时,我也在想,那个人,将苏姐姐,将自己所爱之人,亲手推入九皇子府,推上这皇后之位的时候,可曾,料到今日?

也是那个时候,我了解到,即便是两情相悦,也未必就会终成眷属。那个时候,我信誓旦旦的觉得,我与宁疏必然不会如此。却没想到不过几年的光景,便是步了苏姐姐的后尘。

所以说啊,人生,往往你越是想要得到的东西,最后却常常都是求之不得。

我将不满周岁的临修抱养在身侧,当天夜里,苏姐姐便是一天白绫,吊死冷宫。连带着她的江湖梦,连带着她少年时对爱情的向往,青年时的绝望与哀伤,连带着她心中牵挂同时也恨着的那个人。

全部都,烟消云散。

在承武六年的冬末,不过二十六的年华,永远的睡去,不肯醒来。

十八

我叫宫洛惜,是人人羡慕的荣亲王妃。

世人皆道,荣亲王与荣亲王妃,情比金坚,恩爱不移。

但事实上,我的宁疏,并不爱我。

此生,大坻也注定不会。

然而,我依旧觉得……这已然,是最好。

我爱韩宁疏,又多爱呢?我说不太清楚,但的确是爱极了的,从我十二岁的那年春天。

我同小姐站在东城门侧不远处的一个茶摊,小姐兴奋的望着城外的方向。

我微笑的看着,叽叽喳喳,向我说着那个继承了荣亲王位的少年,有多么多么的优秀。

是的,前几日边关哪里已经传来了捷报,这位被寄予厚望的新任荣亲王,再一次延续了荣亲王府的不败神话。

所有人,向来都过于神化荣亲王府,仿佛每一任荣亲王,都理所应当的该是不败战神。

即便,那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

更为准确的说,现任荣亲王接过荣亲王府的时候,年仅十三,放在很多家里,都还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众人表示了一下怀疑,然后在捷报传来之后,又变做了理所应当。

突然,我听到一声:“阿越!”那是一道少年的声音,坦白的讲,很是好听。

而“越”,那是小姐的闺名。

小姐高兴的挥着手,我回头看去,骑着枣红色战马,身穿战甲的少年,一手拿着银色长枪。

那马向我们飞奔而来。

少年俯下身子,伸出了手,拉住了小姐,两个人绝尘而去。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诗人在写下“鲜衣怒马,烈焰繁花”时,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后来,那位鲜衣怒马的少年,在我心中成了一弯月,浅浅的,却只能仰望。

大坻是,恭亲王妃与恭亲王铁了心愿意我以宫家女儿的身份加入皇宫,在我成为别人口中的宫家次女之后,入宫的次数,反而比小姐还要多。

便是,那个时候的皇后,也就是小姐的姨母也对我甚是满意。

我学着如何察言观色,如何谨小慎微,甚至于将来如何在那宫闱之中步步为营,如何举手投足间,要有母仪天下的风采。

当今皇后本是生了两个儿子的,但一个出生不久,便是早夭,说是发了高烧,没能熬过去,还有一个在五六岁的时候,落了水,落了病根,身子骨越来越弱,没能活过十岁。只余下一个女儿。后来九皇子的生母去世后,便将九皇子过到了自己名下。

九皇子,一众皇子之中最优秀,或者说,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在陛下久久没有立下储君之时,呼声最高的一个。

九皇子作为隐形的储君,早在几年前,便几乎是所有人,公认的事实,然而,这个公认却在一年前有了晃动。

一年前,十七皇子出生,其母容妃。

六年前,西虞叛乱,宁昭派兵镇压,西虞大败。同年便派出使者求和,并且欲嫁过来一位郡主联姻。

而这位郡主,便是如今的容妃娘娘。

据闻,当今陛下只一眼,一见倾心。

从兵败属国送过来的美人中,扶摇直上,坐上四妃之首的位子,是这偌大的皇宫中,仅次于皇后与贵妃的存在。

容妃娘娘,我见过一次,那样的女子,见了一次,就会知晓当今陛下会为其收敛了花心滥情,恨不得倾其所有。

若说仅仅是一个妃子太过受宠,到了当今陛下这个年纪,只要那个妃子不插手政务,大臣们也就睁一只闭一只眼,就连后宫的大多数妃子们,也都已经厌倦争斗,得过且过。

但前提是,这个妃子没有子嗣。

而容妃娘娘虽然受宠多年,但肚子的确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便也就不会太过在乎。

虽说,十一皇子挂在容妃娘娘名下,但终归不是亲自,而且过继的时候,也到了记事的年纪,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十一皇子并没有继位的资格。

所以在皇后娘娘的眼中,也就构不成任何的威胁。

直到,容妃怀孕,并且生下一名皇子。

陛下为其取名为,尘。

钟离轻尘。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据说,这是当今陛下极为喜爱的一句诗,足以见得,对于十七皇子,陛下的确是,极为喜爱的。

而这,无论是对于满朝大臣,还是一众皇子皇妃,都显然并不是什么好事。

但也仅此而已,毕竟现如今的十七殿下,仅仅是个才满周岁的,尚在襁褓之中的婴童。

虽说陛下早就过了不惑之年,但若是身子骨硬朗些,活到十七皇子志学,甚至弱冠的年纪,应当不成问题。但这无疑,都应当是很久之后的事情。

后来我才知道,这并不久远。

不过又四年,陛下逝,举国哀,其九子继位,改年号为承武。

而其背后,都站了那些人的身影,总有一日,会随着时间,埋进历史的坟墓,化为灰烟,再无人知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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