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2cm
俞成衍连着两天都过来一起吃晚饭，路厘也不再提战队的事，两人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有说有笑。
米雪瑶走访了村子里所有会制作服饰的绣娘，无一例外地，都有一副好手艺，但表达不出其更深层次的涵义。
她拍了许多照片，也留了她们的联系方式。
几条小溪流过山野，带过田间的草垛须根，敲打在石板上伶仃作响，一路汇聚到村寨前的河流。
过了三天光景，米雪瑶和路厘该走了。
俞成衍略弓着背，肩上随意搭了条青蓝色的毛巾，右边的嘴角比左边翘一点，面部轮廓分明还是青年人的外表，时间和经历却给褐色的瞳孔涂上一层老成的黑白色调。
他远远抛给路厘一串钥匙，“走的时候把车停在原地就行，钥匙放我叔叔门口的石缝里。”
路厘一伸手，钥匙圈就被他抓入手心。
他外面套着极为宽松的米白色毛衫背心，里面打着领带，左胸前戴着一枚串着珍珠的别针，坠下的小流苏随着步伐摆动着。他拖着行李箱，依旧脚步平稳。
俞成衍揪着自己身上的运动服，低头看了眼。
等路厘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吊儿郎当地勾过他的肩，“当过男模就是不一样哈，比俞哥帅。”
“你也可以有。”米雪瑶戴了顶遮阳帽，胸前挂着银白色的小单反，对路厘说，“我充电线忘拿回来了，帮我拿下。”
“床头那根吗？我收进来了。”
路厘打开车后盖，轻松地把行李箱装进去。
米雪瑶摸着自己的后颈，歪着头说：“桌上还留了包湿巾，拿一下。”
“有么。”路厘仰着头看向那间半楼房，思索道，“我检查过，应该没落下其他东西了。”
米雪瑶咬了咬牙，“有，你再检查一遍。”
“哈哈哈哈哈。”俞成衍推着路厘往小道走，“女朋友叫你去你就去，赶紧的。”
见路厘走远了，俞成衍才点上一根烟，狠狠嘬了一口，吐出一个不成形的烟圈，等星火燃到一定程度，他才弹掉烟灰，“说吧。”
米雪瑶有些薄的嘴唇紧闭着，她挑了下眉，嘴角闪过一丝笑，“我只问一个问题。路厘说，除了他，全部人处分，都是因为他动了手。”
“什么玩意儿？”俞成衍瞪大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米雪瑶说的是他高一那会儿的事。
他顶了顶腮帮子，抓了把头发，“当然是因为我也动了手。”俞成衍手里夹着烟，却没有抽，吐出心中郁结的气息，“他啊，总是揽到自己一个人身上。”
“你看过他比赛吧，他为什么每场比赛都戴一副黑框眼镜。”米雪瑶盯着俞成衍，眼中闪着明亮的光芒，“明明没有近视，平时我也从未见他戴过。”
“获得冠军。对他来说，是梦想，但也不全然是他的梦想。”
空中漂浮着朵朵白云，米雪瑶看不清远处路厘的模样。但他身形匀称，两腿修长，加上独有的板正气质，在哪都很突出。
“他本打算月中官宣的，因为坚信你会来。”
米雪瑶不由自主端起手里的相机，镜头瞄准那一道越来越逼近的身影。就像当年在机场第一眼见到他那样，循着光照，调整参数，仔细拍下他的模样。
她边拍边继续说道：“我们是13号，贵阳飞上海的机票。”
“不知道为什么，我也越来越像他了。感觉那天你一定会来。”
米雪瑶和路厘绕了一圈黔西南、黔南和黔东南，再转到毕节地区。
米雪瑶一路拍了不少不同民族的服饰纹样，传回工作室，让她们负责做图案元素的分离与重组，她也画了不少设计稿，有提取细节元素的，也有在整体造型上做创新时尚设计。
路厘兴致不高，像是藏着心事，但有时也沉浸于旅途所碰到的美好，暂时从职业选手的身份中跳脱出来。
姑娘见他好看，特意送上当地美食和首饰。热情地拉上他和米雪瑶一起参加村寨的篝火晚会，全村的人都围着篝火绕成一圈。
火星漫天飞舞，直冲云霄。
路厘左手牵着米雪瑶，视线时不时在地面和米雪瑶的脸颊间转换。起先他还脸皮薄，有些跟不上动作。
米雪瑶直接与他十指相扣，抬高手臂欢呼，和当地人的节奏混在一起。
热闹与激情充斥整个广场，鼓声阵阵，女人清脆的歌声和男人嘹亮的吆喝承载着最原始的自由气息。
浓烈的气氛感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终是点燃路厘内心的火热。
他逐渐找到步伐的节奏，彻底放开。
米雪瑶同样沉浸在繁盛的景象中，脸上荡着满足与喜悦。
活动过后，米雪瑶又加紧进度，回民宿开了个线上会议，提出几点设计意见。
“说起来我还有个想法，等时装周后可以做。哦，你们先忙，我打电话问下柏杨吧。”
路厘听到一个关键的名字，将床边叠好的衣物装进行李箱，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不放过任何一处多余的空间。
“对，就是对每件服装、饰品、图腾这类元素进行分类储存，同时通过尺寸、材质、颜色、类型等进行分类编码。创建用户权限可获取所有资源，同时有搜索功能、关联功能等模块，作为设计师的灵感激发源。”
“行，那等后面再讨论吧。”
等米雪瑶打完电话，已经接近零点了。
路厘正穿着睡衣蹲在一旁，抬头看她。微弱的灯光洒在他留有余温的脸上，眉骨和鼻梁像起伏和缓的丘陵，连绵流畅。
他已经清洗完毕，浑身散发着皂水的清香。
长得过分的大手大脚蜷缩在一起，他缓缓说道：“相当于做一个资料库以及分解后的元素库系统。”
“bingo！”米雪瑶打了个响指，收起床上的睡衣，准备洗浴。
路厘继续说道：“我可以做啊。”
随后补了一句：“不要钱。”
“嗯？”米雪瑶骤然转过身，挥了挥手，“哪能麻烦你这尊大佛。”
她忽然想到什么，扭着腰捡起扔在床上的手机，“不过有个项目在建模上确实遇到瓶颈，我把柏杨推给你，沟通一下帮个忙奥，听说你们之前一个专业的。”
下颚的肌肉舒展开来，路厘自顾自点了个头，“好。”
他第一时间主动加了柏杨，在申请框里，打下名字后又在前面添加了一串前缀——
你好，sherry的男朋友，路厘。
两周的旅行一晃而过，他们又从贵阳机场出发，返回上海。
检票候机的时候，米雪瑶刻意注意着周围的人，却迟迟没有看到那道身影。
难道是我看走眼了？
接近登机口，米雪瑶动作迟缓地转身看向甬道。
直到路厘问了句：“怎么了？”
米雪瑶才把视线收回来，回道：“没怎么。”
她大呼一口气，“走吧。”
“这趟我倒是收获了不少，你可怎么办。”米雪瑶调整位置舒服地躺了下来。
开心是挺开心，但每天要走上十几公里的路。身子仿佛被碾过一样，可太累了。
“原先签了两个青训生。”
柔和的光洒在路厘浓密蓬松的黑发，他坐姿依旧端正，只肩胛微微绷着，眼睛不知道盯在哪里，喃喃道：“是我对不起他。”
“想什么呢，你最棒啦。”米雪瑶毫不吝啬地夸奖他，像是老师夸奖班里表现优秀的同学，“别人做的选择，与你无关。”
……
下午四点三十分，飞机准时停靠在虹桥机场。
从vip通道出来，米雪瑶直接叫了出租车，载他们俩去老家取车。
一进门，向鑫就哇哇大哭跑了过来，张着双臂直冲米雪瑶。
路厘一手抓着行李杆，长腿跨了一步，将米雪瑶完完全全挡在身后。
向鑫自然而然抱住路厘，像熊猫抱住根竹子一样，死死不愿意撒手，和米雪瑶来了个脸对脸。
“吃错药了？”米雪瑶看着向鑫皱在一起但毫无泪水的脸，习以为常。
机位前的bp戴着耳机，抬了下眼皮就继续训练，只评价了两个字——
“幼稚。”
kang从电脑屏幕后面探出头来，回道：“分手了。”
“哦。”米雪瑶朝向鑫伸手，“没开我车出去泡妞吧？”
“你对我的信任就这么点么。”向鑫委屈地抱着路厘来回摇晃，“再借我开两天嘛。”
米雪瑶抻着食指来回晃动，再重新摊开五指，“拿来。”
向鑫极不情愿地从口袋里摸出那把感应器，隔着路厘放到米雪瑶手心。
米雪瑶一收过来，就拿出手机拨号，“我要赶紧和向蓉分享这个好消息，恭喜她组长脱离苦海。”
“路哥！你看她。”向鑫终于放开路厘，控诉道，“我是认真的，她们根本没把我们这些弟弟放在心上。”
“我觉得。”路厘一本正经道，“确实是你可信度不够高。”
“啊！”
结盟不成，向鑫原地转了一圈，打了一套空气拳，“今天你帮她，以后别怪我不安慰你。”
路厘只笑笑，心里还在盘算怎么和bp说俞哥的事情。
没想到，坐在正对大门方向的bp骤然站起来，椅子滑出去好一段距离。
眼睛逐渐湿润，他急促地呼吸，嘴唇抖擞着，喊道，“俞哥。”
“俞哥他……”路厘还未解释，被一道声音打断——
“请问，这里是mlc俱乐部么。”
“我是来应聘的，名字叫俞成衍。”
路厘猛地回头。
门口，俞成衍只背着一个包。
他的两颊陷了些进去，眼皮也有点肿，但此刻却露出一个极为轻松的笑容，“我坐经济舱，不让我进头等舱。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就看见你们拦了辆出租车，还好跟上了。”
惊喜交加，路厘眼睛直直的看着俞成衍，喉咙动了一下，嘴也微微动了一下，却吐不出来一个字。
bp哭着跑向俞成衍，远远就张开双臂。
俞成衍回抱，路厘和kang都围在一起，轻轻拍着bp的背以示安慰。
一旁的向鑫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嘴角耷拉下来——
这队伍里只有我是团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