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节 无喜无悲,非祾非祸
与此同时，空艇一侧。
白云缥缈，苍穹之上，一只庞然巨物正自在地徜徉在微风与阳光的臂弯。它装载着满身负担，也承载了不知多少人的希冀，就这么裹挟喧闹，平静地穿行在无人抵达的空域。
它是茉莉奈号，只属于莱恩之域的「折翼之鸟」，此时在它的内部，一个个阴谋正随着午间的灼光浮出水面，只待有心人去探索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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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有意思，这下可真有意思，莱恩之域的高层竟然会主动和十亚会晤。想不到我这次小试牛刀，竟然钓出了这等大鱼，若不是我有任务在身，怎么着也得去和主教会会。
嘿嘿嘿，这可是『圣骑士』和『大主教』搭乘同一个载具与精灵的密谈啊……这要是被外界知道，一定会嫌弃一轮议论狂潮吧？啧啧啧，就是不知道这次来的人究竟是谁？」
于距地面高达数千旗的高空，在空艇错综复杂的羊场小径里，不知何人、不知何处出现这样一声呢喃，沧桑的声线伴随时不时叩响的咋舌，如鬼魅一般流窜在过道间通风管道之中。
此处，是自空艇建成以来就鲜有人使用的逃生通道。这里悄然幽静，可黑暗怖人，这里空荡以暇，可与世隔绝。
尽管飞船的后勤人员每次起航前，都会将这里常规地打扫一遍，但昏暗的走廊与密不透风的空间还是令人倍感压抑，若非茉莉号真的遭遇某些重大灾害，恐怕不会有人想在如此秽地久留——但今次，却有一个例外存在。
「哦，那么？你觉得最可能来的是『米斯特丶缇娜』么？因为她所管辖的地盘最先被『恶魔裔』袭击，所以需要教廷的帮助？北方的战线据说已经快要崩溃了？
嗯……这么说倒有几分道理，北部前线似乎已经被『巨大之海』推进到『岩后城堡』，距离米斯特家的核心地带也不远了……如果灵脉核心被占据，莱恩之域就要痛失半壁江山。
只是啊只是，我觉得，那个嘤嘤叫的甜食怪不太可能这么低调。要知道她可是米斯特缇娜啊，倘若真是她亲自来到寒山，只怕附近的点心铺早都全部倒闭了，我可是见过的。
唔，当然，这不过是我的直觉而已，毕竟谁也不知道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掌脉人首领』，到底是不是卖国求荣的混蛋，关于她的情报也实在有些少。」
也不知是因说话者身处的环境太过单调，还是他自言自语的**过于强烈，大段饱含信息量的话语即使隔着数盏舷窗，也清晰得如枕边细语，响彻在静谧的角落耐人倾听。
「既然不是缇娜，那么来的会是『莫里森丶诺顿』咯？哈，老实说这死老鬼确实可能对茉莉奈号有那么一丁点的兴趣。据说这帮打铁匠已经研发出完全脱离魔法，也可以自行运作的机械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烧该死的煤炭，搞得整个巨树之都都乌烟瘴气的。
不过啊……如果是他来见十亚，空艇航行这么久都没有发生一次爆炸未免太过匪夷所思，我听说他老人家每天做实验弄坏的装备都够武装一只军队，有钱还真好啊。
虽然我有理由相信，十亚做足了防爆隔音的措施，但与其费这么大工夫去预防破坏，倒不如一开始就别请那个暴脾气老头，特别这还是离地表万丈的半空，没人会希望自己揣着定时炸弹在钢丝上行走吧？所以，如今在空艇上的一定不是他。」
而耐人寻味的是，演讲者好似笃定了他休憩的地点无人问津，说话的音量不仅毫不收敛，反倒展现出愈演愈烈的趋势，谈及的内容也是普通民众不甚明晰的秘辛，颇值赏玩。
米斯特缇娜，以及莫里森诺顿，两人乃是统率莱恩之域三大家族其二的龙首，地位可比一国宰相——因为精灵圣地已然两百年无王。
寻常群众莫说议论他们的八卦周边，可能连二者具体长什么模样都不知晓，而这位躲在阴影中侃侃而谈的男子却对两大族长的性格评头论足，论起两位的底细也是如数家珍，似乎与他们很熟稔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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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在理论上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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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前者，不仅是如今在精灵圣域与其他两大势力三足鼎立的米斯特家族大族长，更是当初精灵皇室崩解前，专职护卫皇族的禁卫军将领。
自上任精灵王莱恩逝世后，米斯特缇娜继承了曾经的队伍和属下的拥戴，顺势成为了米斯特一族的首长，带领的「掌脉人」团体甚至敢号称全员精英，是大陆中庭最强的战斗部队。
而莫里森诺顿，更是一如此名号般具有广泛影响力的重量级人物，这位早在精灵王诞生前就已存在的古老精灵堪称“会行走的活化石”。全莱恩之域除了诺顿自己，几乎没人知道他究竟生活了多少年岁——世人只知道他的脾性暴戾无常，却也更不敢忽视那悠久岁月磨炼而出的睿智无疆，以及借此稳稳把持的至高权柄。
由超越时间长河的寿命累积起的智慧和底蕴，是诺顿在莱恩之域横行无阻的无上手段，他一手组建起的魔导兵团和蓬勃发展的魔工技术，更是如火如荼地中兴在莱恩之域的东北。
可以说，这两位都是使精灵圣域能在「位不见王影」的时期，屹立至今的大功臣和一方枭雄，要想同时与他们结识并关系良好，足以见得所需的背景要多么深厚。
而「思想种」，是极其避世厌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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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当我是是在吹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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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既不是掌脉人一族，也和那群头跟大铁罐子没区别的巨猩猩无关，答案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备选项了吗？术法世家……奥维尔。这只大眼珠子的暗网还真是无处不在。
说起来他们还真不怕十亚在这高空之上下手暗算，反正这千百年来莱恩之域的蓝天，从头到尾都被这伙自命不凡的『天翼种』给掌控在手里啊，我多少还有点羡慕呢……
这可是生来即拥有数个法术位的『天选之子』啊，拥有精灵王直系血脉的奥维尔家，谁知道哪天会不会从他们之中蹦出下一代精灵王呢？」
「……」
「嗯？你说其实没有什么好羡慕的，这些自以为是的蠢货并不经夸？隐精灵一族不就出了位天赋完全为零，毫无大家风范的废柴么？哈哈哈，你不提这茬我都忘了还有这回事。
那个被誉为史上资历最差的族长之子我也是略有耳闻，嘿嘿嘿，上位种恃强凌弱、目中无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可笑的是他们连自己种族的瑰宝都视若尘埃（哼笑）。
有些人啊……不仅放任先代精灵王的遗产风化腐烂，还丝毫不知自己早就被卷入时代的漩涡，知道什么是历史的车轮吗？就是傲慢被平凡击溃，强大被弱小征服——
我要是十亚，不狠狠咬一口这些傻*肥羊心里也过意不去，他们是该被拉下神坛，好好适应适应吾等蝼蚁的日子了。」
「……」
「怎么？觉得我说的不对么？想来也是……你们这些除非被杀，否则能一直活到世界末日的『长生种』缺点就是太不知变通，你就当我在给你讲笑话好了。
如今时代在变革，操盘手在行动，莱恩之域却仍旧没有一位能主宰各方的王者出现，成为大家的路标和火炬。很快，这里就会被大陆其他势力视为眼中钉，铁幕即将降临。
相信我，这个过程并不漫长，又或者说……其实历史的车轮已经开始前进，你想当那笔直道路上的螳螂也好，想当黄雀在后的那只黄雀也罢，只有我，会选择去当其中一枚齿轮。」
「……」
「……」
「嘛……和你讲这么多，你多半也听不懂吧？算算时间，小乖也差不多该把人带过来了，你可以离开了……接下来要做什么，相信不需要我再赘述吧？这里发生的事，包括我来过的记忆，一个字都不许跟其他人说哦？否则的话，就不止是你的血液，就连灵魂和**也要一并归我，无法落入轮回哦？」
「咕……」
长达数分钟的呓语结束，在舱道与舱道并列修筑的秘密隔间内，一道略显深沉的嘱咐将之前谈论的一切落定尘埃，声音的主人也一改慵懒的躺姿，坐起身，带着执事手套的右手在给自己提供膝枕的精灵脸颊轻轻拂过，发声的部位紧贴着她的耳畔，吐露出令人心醉神迷的语气。
而后者，也好似虔诚的信徒聆听神谕般肃穆举止，有着一头飘逸绿发的精灵有些木讷地点点头——虽然她面对的方向并不是男子所在——一点也不在意身边男子那破格挑逗的举动。
「是……仆人明白了……这里发生的事，一个字……也不会告诉别……人……阁下……」
说着，精灵抬头，露出那张布满潮红，仿佛才行完交媾之事的娇美脸蛋。而她，也正是之前负责带女仆和银前往舱房的那名领事。
她的声音细若蚊鸣，也是为什么与男人的沟通在旁人听来像在自言自语的主要原因，如果不用心听，即便和她脸挨着脸都很难意识到她在说话，不过注视着她碧绿瞳孔的男子却不在乎，因为他早就把人家的内心玩弄于鼓掌之中。
「很好，现在你可以把『头』还给我了，今次与小姐你的长谈非常愉快，我很期待……会否有下一次与你单独相处的时刻，到时候，你这条命，就是我的了。」
早已不复存在的头顶，男人假想自己露出了一个足以迷晕少女的微笑，接着他站起身，双手麻利地打理好笔挺的西装与规整的领带，然后从精灵少女的手上取过那颗被她一直捧着的球形物体，随后，将那枚圆溜溜的「果实」恰到好处地安放在自己颈间，那空无一物的肩膀之上。
而在头颅归位以后，属于男子右眼的部位却骤然亮起一束猩红如月的可怖光辉，这道光芒一瞬即逝，但不偏不倚地正好将绿发少女照射其中，使她本就涣散的瞳孔更加茫然。
「是……我的主人……」
被那玫瑰色的大红侵犯神志，精灵毫不犹豫地作出答复，在原地歪着脑袋，就这么怔怔地看向前方——那带给他奇遇的男子，将背影埋没进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她知道，如果还有下一次相遇，她的性命就不再属于自己。
在目睹男子隐匿身形后，精灵也遵循他的吩咐，将来过的痕迹清扫一空，最后也踏入阴影内，将此地发生的一切埋藏进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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