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

【所以，这到底怎么回事？】

白白嫩嫩的婴儿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努力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意思。

被他注视着的是一只鸟儿，浑身雪白无暇，只有头顶有一簇黑毛。这鸟看不出是什么品种，小巧玲珑，还没成人的巴掌大，一只手就能拢起来。它就安安静静地立在婴儿床顶悬挂的彩色玩具上，一不留神就很容易忽略过去。

就比如说现在，两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女人走进这间充溢着阳光的屋子，却根本没有留意到它。其中一个女人见到小婴儿后便笑：“宝宝睡醒了？真乖哦，来，我们吃奶奶哦。”

白鸟转过头，用实际行动演绎着“不忍直视”这个词语。

小婴儿努力挣扎着，想要摆脱女人的手，可无奈这身体软绵绵的，力气太小，最后还是被搂在女人的怀里，脸贴上那个软绵绵热乎乎的东西。他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却不知道在女人看来他就是在眨着眼睛卖萌，于是又是一阵“好可爱”的笑声。

喂完奶后，女人把他放到婴儿床上，开始动手解他的衣服。他只觉得下半身暴露在空气中，紧贴着自己身体的某个东西被拿下来，一阵嗖嗖响。等她再整理好衣物，另一个女人上前来，又是用尺子量又是拿东西戳他耳朵，还用一个银光闪闪的金属片贴着他的心口，停留了不短的时间。

这些流程几乎是他天天要经历的，已经习惯了。

但习惯并不妨碍他羞恼。

他曾挥剑静渊意气风发，所向披靡无人能及……现在，居然被一个女人随心所欲地摆布着羞辱！

这些，愚蠢的，人！

都怪大师兄……不，都怪长老们！

那天驻守静渊的他收到宗门的传信，急召他回去。他风尘仆仆赶回宗门，刚到山脚最小的几个师弟师妹就泪汪汪地扑上来：“二师兄，大师兄不见了！”

大师兄不是无迹可寻平白失踪，他的殿中一个宝镜闪着金光，悬在半空中转得飞快。几个长老围着看，嘴上啧啧不已。

“不妙啊不妙。”

“太有天分也不好。”

“竟有这等奇事。”

那镜子名叫九天宝鉴，是宗门的镇门之宝。大师兄是整个宗门默认的下任掌门，五年前掌门师伯将九天宝鉴交给大师兄，命他潜心修行，早日掌握这修真界排名第一的法宝。九天宝鉴是修真界仅有的一件神器，能知前世望未来，遍观三千界，通晓天下事。

现在长老们讨论完，得出结论——大师兄被九天宝鉴送去了别的小世界。要交给他的任务就是带着九天宝鉴去把大师兄找回来，谁叫上一代长老们支使不动，而身为剑修的他是宗门这一辈的佼佼者，人人依赖倚仗的二师兄呢，即使他不过十五岁。偌大的宗门怎么能失去下任掌门？而只有借助九天宝鉴才能顺利在三千世界间穿梭。走之前他还被特地叮嘱带上大师兄的灵宠白鸟。

长老们说：“你长这么大除了宗门就只去过静渊，未曾到凡间历练，带上它好歹算是助力。切记，不可多生事端，找到你大师兄立刻回来。”

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婴儿的身体软得像是一滩泥，他十二年来修炼的灵力剑气荡然无存。最初的一段时间，他连眼睛都睁不开，什么声音听起来都是嘈杂的一片。每天只清醒片刻，被人往嘴里填着未名的汁水，下意识地重复着吞咽的动作，然后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能看得清围绕着自己的人类。

最常出现的就是两个穿着白衣服的女人，然后是一个青年，每天晚上会来他床边坐一会儿。除此之外常见到的还有个神情寡淡的女子，白衣女人常把他抱到女子身旁，她却总是恹恹的，有时甚至无视他的存在，任由白衣女人怎么夸他可爱乖巧都不动容。

他并不在意，打了个哈欠后继续睡觉。

等到再次见到白鸟又过去了很长时间。

这个世界已经换了一种气候。他身上包裹得严严实实，被白衣女人抱着，第一次见到了此方小世界的天空。

白衣女人逗弄着他，不停地在他耳边说话，什么“快看这朵花花”“宝宝冷不冷啊”之类的，全被他无视了。有时他们遇到别的人，女人也会停下脚步和人说些话。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呈现在眼前的景色，听这些人的说笑声，心中莫名烦躁。

九天宝鉴和白鸟都不见了，没找到大师兄，灵力没有了，自己变成人类的婴儿，还要整日被女人骚扰……

诸事不顺。

他想开口用人类的语言叫女人住嘴别再说话吵他，发出来的却是咿咿呀呀的自己都听不懂的声音。白衣女人得到回应倒是更加高兴，抱着他晃了两下道：“宝宝也觉得晒太阳很舒服呀，这么开心。”

他气得要吐血。

她抱着他走到一棵树下时，树上一只小鸟飞起来在他们头顶盘旋着，叫声清脆。

女人好奇地看着它，但又怕它伤到他，所以一手牢牢抱紧婴儿，嘴里嚷着“去去”驱赶。他却精神一振，死死地盯住了这只鸟，忍不住激动地开口——

【你终于来了！】

“呜哇呜哇啊！”

他怔住了，白鸟也是一顿，叫声停住，差点从空中掉下来。它展翅重新飞回到树枝上，歪着头看着他。

白衣女人还在给他加戏：“宝宝看到鸟鸟了哦，这是鸟鸟。”

被这样当做弱智对待，他再忍不住，破口出声打算喝止她，却只是“噗”地喷了女人一脸口水。

白衣女人笑眯眯地用纸巾抹干净脸，手指轻轻点着他的鼻尖宠溺地责备道：“调皮鬼，小捣蛋。”

他闭着眼睛，心如死灰。

太丢脸了。

他真是一点都不敢看白鸟现在的表情。

虽然一只鸟也做不出什么表情。

白衣女人见他迟迟不睁眼以为他睡着了，便抱着他回屋。而此时的他却已经在心里思索着要不要在找到大师兄之前干掉这只鸟了。

在这之后，他每天都会被女人抱出门进行所谓“晒太阳”的活动。白鸟总是立在树上，没有再做出异常的行为，只是安静地注视着他们。

后来有一次，趁着房间的窗户开着白鸟悄悄飞了进来。但它什么都不说，即使他再怎么用眼神暗示都不开口，就像是单纯地来看看他是怎么被这些人类“羞辱”一样。没过多久它就找机会溜了出去，引得两个正交谈的白衣女人惊声一叫，忙不迭地关窗户。

他很不理解。自己现在说不了话，但白鸟看起来并不受限制，可它到现在都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难道类似于他莫名其妙变成婴儿的情况，白鸟变成哑巴了？

那大师兄呢？他那柔弱无依武力有限的灵修大师兄会不会也发生了意外？

可惜他现在一丝灵力都没有，根本无从探查大师兄的行踪。

这个小世界真是太邪门了。

他恨恨地想。

他就这样作为一个人类的婴儿成长着。慢慢地，他感觉到自己胳膊越来越有力气，能受自己意识指挥的时候，天天与他在一起的女人已经不再称呼他“宝宝”，而是叫他另一个名字，然后引诱他喊“爸爸”“妈妈”“太爷爷”。

太爷爷……呵。

他只当听不到，从未对她的引导有任何回应。女人就不厌其烦地在他耳边重复了一次又一次，犹如魔音贯耳。

“许晟。”

又来了。

他充耳不闻，径直绕过花丛。他现在已经可以自己走路了，刚才趁着女人有事要忙，自己偷偷避开许家来来往往的人跑出来。过了会儿，他猛地意识到刚刚那个声音并不是白衣女人的。

一抬头，消失数月不见的白鸟就立在花枝上，豆大的眼睛盯着他，又叫了一声：“许晟。”

他一把将它抓住：“你，会说话？”他早就能发声，但从不肯张口，这是第一次用这个身体正经地说话，很不习惯，有些字都咬不清，“你去哪里了？”

白鸟根本不挣扎：“我当然会说话。”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他瞪它。

白鸟道：“你身边一直有人在，我怎么说话？”

他不解，手上也松开些：“有人就不能说话？”

白鸟十分无语：“我又不是鹦鹉……我要是说话，会被人类当做妖怪的。”见他还是不明白，它又说：“这个世界没有正邪之分没有修真之人，普通鸟是不会说话的。”

他向来只专注自己的剑道，白鸟却不一样，它身为灵宠终日与大师兄相伴，对三千界的了解比他多得多。

“这样啊。”他不满地捏了捏它的毛，又说：“但是有时候没有人在，你也不说话。”

白鸟解释道：“那都是在你的房间，你不知道他们在房间里安装了监控吗？”

等到他终于理解即使这个世界的凡人身无灵力也可以通过一种叫“监控摄像头”的法器看到他周围的情形听到他周围的声音，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

他郁闷地说：“真是麻烦。”他坐在地上，问白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变成了婴孩？大师兄在哪里？”

白鸟思索着说：“主人以前有过猜想，这大概是天道的缘故。你身为异界之人来到此界，为了避免小世界承载不住不属于这里的力量而崩溃，天道自然要压制你。不仅是你，连我身上的妖力都被封印了。”

他脸色几变：“那大师兄也会如此？”见白鸟应声，他兀自点点头，与其说是和白鸟对话，不如说是在安慰自己：“人类的婴孩没什么不好的，我现在已经可以说话走路了，只是还不熟练而已……想来大师兄的情况不至于太糟糕。”

白鸟说：“虽然说无法探查主人的行踪，但不是毫无线索。”

他立马来了精神。

“既然九天宝鉴把我们带到这里，那主人一定就在此方小世界。”白鸟对自己唯一的听众讲解着，“主人有段时间很关注这个世界，还提过这里的一个人。”

他的脸顿时变得不大好看。

白鸟继续说：“他姓戚，名叫戚星，是这个世界的一个大明星。我想，主人说不定会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