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蟠龙街里闹了红军

南头的队伍过来了。两队的锣鼓同时敲起来，两边的队员们同时扭起来。按一般常规，张家圪台为客队，蟠龙为主队，客队进彩门时先得报上家门，要对得巧妙，客队才能在主队之前进入彩门，对得不好，得由主队带领进入会场，这是个很伤面子的事。刘大民今天破了例，他先唱：“南来的大哥听分明，你们是蟠龙的上上宾，小弟的人马门边边迎，请你们缓缓进彩门。”

张队长立刻明白了刘大民的用心，他有些不好意思，接着刘大民唱：“彩门扎得有气魄，多亏了蟠龙的众弟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齐心协力敬神明。”

众人齐声喝彩，蟠龙队的队员们热烈鼓掌，欢迎张家圪台的秧歌队进入彩门。张队长对刘大民拱拱手：“承让了，承让了。”但是，他们还不能马上进入主会场，秧歌队要在义仓前一边扭，一边等孙团总的兵丁们到来。人多了，大家的情绪分外高涨，刘大民和张队长临时做了个决定，让两队的腰鼓手合在一起，表演了一场最有特色的场地腰鼓。立刻，二十四个壮实的后生，踩着鼓点在场地上翻腾跳跃，绵羊碰头，白鹤亮翅，童子拜观音，各种技巧让人看得眼花缭乱，诸多变化叫人目不暇接，真个是，空鹏展翅去万里，扶摇直上九重霄。龙腾虎跃，才显青春活力，气贯长虹，显现民族精魂。欢呼声、赞叹声此起彼伏，人们沉庆在一派欢乐的气氛当中。

孙老总焦头烂额，突然间出现的标语，他有些措手不及，尤其是当着外地团总的面，让他脸上没光彩，下不了台。好在，这些人也被红军骚扰得疲惫，理解他的难处，纷纷劝他不必烦恼，贴几条标语能成什么气候？何天章建议赶快追查，怕红军一旦混进人群中，不得了。

他大发雷霆：“追查个屁，小小蟠龙街一下子进来几万人，那个人脑门子上写着字是红军？快叫人揭了。”

何天章连忙叫人刷洗标语，团丁们忙不过来，他叫街上的人帮忙。街上的人不管：“揭它干甚，贴着好看。”

“好看？”他大声吼叫，“看到眼里就拔不出来了！”

“上面写了些甚字？”

他脱口说：“打倒土豪，减租减息。”

“都是好话嘛！”

“好你妈的屄！”他发现被人戏耍了，破口大骂，要解皮带打人，可是没等他把皮带完全举起，周围立刻挤满了人：“何团副打人了！”

“快来看，何团副打人了！”

他的胳膊无力地垂下，假如这一皮带抽下去，会发生什么结果，他不知道，但是他从这些穷人的眼睛里读出了仇恨，他忍着心里的恐惧，声嘶力竭地喊：“滚开，都给我爬远！”

一队看热闹的娃娃们跑过来，一边跳一边唱：

“孙老总，大坏种，今收粮，明摊捐，收的粮食兵吃了，收来捐款修寨门，躲进寨子享安宁。红军来，要你命，看你安宁不安宁？”

何天章真是气坏了，他赶上去要抓几个娃娃，打几巴掌，弄清谁在后边教唆，但是，娃娃们有准备，见他跑过来抓人，呼拉拉跑了，一边跑，一边唱：

“何天章，王八蛋，绿豆眼珠咕噜噜转，头上戴个鳖盖帽，四乡游玩刮银钱，有朝一日红军来，抠你狗日的老pi眼！”

“反了，反了！”何天章气得干瞪眼，庙会才开始，就让他有些力不能支。团丁麻虎来叫他，说孙团总等得不耐烦了，让集合队伍开始阅兵。

他拖着疲惫的身心回到团部，不敢向团总叙说刚才在街上的遭遇，更不敢向老总学唱娃娃们唱的童谣。他晓得，老总正在气头上，一肚子火没地出。本来是想办件出众的事情，可刚扣下去扳机就臭火了。他强打着精神把人集合起来，先请孙老总训话。

孙老总摆摆手：“按原定的计划进行，大家提起精神来，不要一个个像个洋烟鬼，几张标语就把你们吓唬住了？红军也就是贴贴标语，喊喊口号的本事。他们要有真本事，也不会藏在人群里。”他亲自喊口令，“立正！”

团丁们赶紧立正。

“稍息。”

团丁们伸出左脚。

“好，肩枪。”他说，“打起精神，挺起胸膛，枪杆子在咱们肩上，要自信，把咱民团的威风抖起来！”

随后，他让何天章将其他民团的来员编成队列，跟在蟠龙团的后边，自己领着兄弟团的团总们先走一步，上检阅台。几分钟后，民团队伍从上街下来了，由于经过事前的多次训练，彩排，民团团丁们步伐整齐，排成四列纵队，雄赳赳，气昂昂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乡下人，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阵势，感到非常新奇和稀罕，人群呼拉拉地涌进街道，把秧歌队晾在一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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