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 天祉园下来些送命鬼

孙老总的话叫史二梁大为紧张：“照你这么说，我叫狼掏了人家的肚子，就是结了私仇？”

孙老总长长地出了口气：“要不人家叫你老二梁，你这个人做事情差成，哪天要不是正好赶上马排长进驻蟠龙街，穷人们早把你打死喂了狗，你以为你是谁？”

“我不是仗着你手里有枪吗？”史二梁梗梗脖子。

“我有枪也不敢把蟠龙川大几千人都杀了。就是杀上几个人，不说***红军要我的命，国民政府也会追究我的责任，你们不晓得，早先，为了多收一点税费，政府还把我弄到县里绑了一绳，你以为手里有枪就敢随便使唤？今年二月二，红军把县长都打死了，我老孙算个毬！事情都是坏在了你们这些人身上，就说狼吃人这件事情吧，你弄出了乱子，跑到寨子里来躲，我有心把你交到县里，念你是我的拜识，下乡收钱还要靠你，不把你交上去，穷人把账计在了我的头上。唉，今晚上，我也是多喝了点酒，跟你们说这些话，咱们和穷人的仇恨就是这样一点点地累加起来的。兄弟，好自为之，往后要检点自己的行为，好歹现在还有个马排长坐镇蟠龙街，一旦马排长走了，这个寨子就成了孤堡子，你想下去，还得看人家的脸色！”

何天章说：“你老人家说得严重了，红军离咱们还远，只要大批红军不来，就靠刘大民他们几个人，翻不了天。”

“万一要来了呢？”

“我看不会。”

郝三茂忽然翻身坐起：“有人打枪！”

“你做梦呢！”

“二连响，红军。二连响！”

众人竖起耳朵，果然，不远处传来零星的爆炸声。

何天章说：“初一早上，人家放开门炮，你别一惊一乍地吓唬人。”

郝三茂跳下地：“快抄家伙，红军来了！”他告诉其他人，二连响是红军的特殊武器，在土枪里装一颗洋枪子弹，击发后，子弹受热爆炸，会发出二踢脚一样的响声。郝三茂剿过红军，开初也被这种新式武器迷惑过，后来抓住红军的俘虏，才晓得这个秘密，他能辨别出这种武器的声音。

四个人先后冲出窑门，孙老总以为是红军前来攻寨，让何天章集合人马，自己和郝三茂登上寨墙往外瞭望。枪声是从蟠龙街方向传来的，很密集，他们正在惊讶之时，忽然见校场坪上空升起一团浓烟，火光，隐约可以听到有人喊叫。孙老总立刻明白了事情的缘由，马排遭到袭击。咋办？救，还是不救？自己现在只有三十几个人，人全去了，寨子就空了，万一红军来打寨子咋办？不救，这事要是传到县里，县里会怪他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何天章说，回窑里喝酒，装作不知晓。但是，郝三茂否定了何天章的意见：“你这能装得住？蟠龙街距这里只有四里路，一眼就能看见。现在火光冲天，枪声像炒豆子，假如马排长死不了，叫他告到上头去，你担得起责任？”

孙老总觉得郝三茂的说法有理，便让郝三茂和何天章带上二十个人出击一下，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放几枪撤回来。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做法，最少，马排长受袭，民团没有坐视不管。

“带两挺机枪。”他使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一行人乘着夜色摸过了凹凸崾岘，散开，顺着垴畔梁朝蟠龙街逼近。

刘大民喊了声：“打！”队员们放了一排枪，但是赤卫军没有经过训练，判断不来正确的距离，子弹落在了团丁们的前方。

有人阻击，民团们有些惊慌失措，有人想往回逃。郝三茂挥舞着枪阻止：“妈的屄，谁往后退，老子打死谁！”他从对方的放枪方式中判断出，打枪的不是正式军人，距离这么远就开枪，打个鸟！他督促人猫着腰往前冲，民团的团丁们受过训练，不少人跟着他出去打过仗，都学会了利用地形掩护，很快就摸近刘大民他们的阵地前沿。郝三茂指挥团丁就地卧倒，朝赤卫军猛烈射击。

赤卫军队员们没有经过这种阵势，有人吓得首尾相顾，头埋在土堆后，不敢往起抬，加上子弹少，被民团强大的火力压在制阵地上。张侯栓问刘大民：“咋办，打不过人家。”

“不要慌。”刘大民说，“把你的枪给我，少放几枪，瞅准了，打死一两个，杀杀他们的威风。”

张侯栓连忙将枪顺过去，刘大民贴着地面观察了几秒钟，他发现山畔的左侧有挺机枪，正在吐着火舌，他借着机会，朝那个地方打了一枪，立刻，听见有人惨叫，机枪随即哑了。敌人的枪声疏缓了一下，正好，游击队的援兵到了，两挺机枪对准敌人的阵地打了几排子弹，郝三茂这才发觉自己的判断有误，红军不光有土枪，还有机枪，他知道遇上了对手，连忙下令团丁们一边抵抗，一边撤退。

民团抛下三具尸体跑了，何天章差点被打死，子弹从他的右肩膀上擦过，溜出一道壕，少了一块皮肉，棉袄被打花了，雪白的棉花在寒风中摆动。

赤卫军没有伤亡，主要是游击队支援得及时。刘大民让人迅速清理战场，将死人身边的枪支，子弹悉数拿走，按照高队长的安排移交了哨位，带队员们回到窨子，宣布战斗结束。要求队员们趁天还没有大亮，各人赶快回家，动员村里的群众上午去蟠龙街开会。然后，留下张侯栓帮着自己掩埋枪支，清理窨子里的垃圾。不管咋样，这次战斗打胜了，赤卫军缴获了三支枪，他俩的心里十分满足。更重要的是，蟠龙川穷人最大的威胁被解除了。（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