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真我假我

炎盘腿坐在花园偏僻角落的一石凳之上，盘腿调息，两股如电波一般的细流缓缓爬升至双耳，如清泉撞开泉眼内堆积的落叶杂草一般，冲击开她的天耳之门。

那两股清流又合为一股随着炎意念的调动，顺着虚空向着朱立安肉身所处的26楼2603室扶摇而上，穿透半开的纱窗，流淌而入，环绕着他徐徐转动，继而回朔，将他的一呼一吸的声音皆传入炎的耳际。

朱立安回家之后，就疾步奔入卫生间，扯开衣领检查自己的身体，确定并无异常，便去洗澡。

大约半小时之后，他穿着一身黑色苏州缎睡衣，走了出来，他一脸戒备，抬头看着墙上的钟

已经差五分钟就凌晨了。

他快步走向卧室，并未躺在床上。而是盘腿坐在了地上。

朱立安沉肩，挺背，双侧臀部坐稳地面，将脖颈与嵴柱调正至一条直线，双手掌心相对而握，置于丹田之前。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收敛心神，可是体内数股温热的气流，忽隐忽现，如潭水里活泼的游鱼，摇头摆尾，左冲右突，摸不清要何去何从。

他凝神静思片刻，蓦然醒悟那无法掌控的气流，本是手已经脑内芜杂的思绪所左右，而自己此刻脑内白天所经历的景象，那些人:沉思的，微笑的，愤怒的，表情隐晦的面孔；那些景:龙葵站在酒店门口的细瘦身影；藏心园天空上那些影影绰绰的梧桐叶子和半缺的月亮；甚至于炎手里那把转动着门的钥匙和在玫瑰园擦身而过的一只牧羊犬都像一帧帧电影画面，在他脑海里旋转而入，又缓缓退远。

朱立安反复尝试用意念去清扫那些记忆碎片，却如秋风中扫落叶，扫清一堆又落下一层。

眼看数分钟流失，自己依然杂念丛生，朱立安心生焦躁。

瞬间一阵如电击一般的剧痛，将朱立安击倒在地，他恍忽中似乎闻到空气中有皮肉烧焦的气味。

朱立安忍不住大叫一声，在地上翻滚抽搐。

片刻，朱立安从地上爬起，依然回到打坐的姿势。

再次调息运气，朱立安发现刚才那体内一群细细碎碎的游鱼，渐渐聚拢起来，向着他的小腹流淌而去，在丹田处缓缓旋转，随着那如水一般清亮莹蓝的气流悠悠然的转动，他感觉到从脏腑到四肢百骸，又甚至于直达肌肉，发肤的极度柔和放松和温暖感觉。

但是这有序的平和感觉持续没有几分钟，朱立安又感觉到一股炽烈的火焰从脚趾开始燃烧，如同地狱炼火一般，从下倒上徐徐蔓延，啃噬着他的身体，他想从禅定的姿势中挣脱出来，他的一部分意识告诉他:“快逃！”

但是似乎半空中却有另一个自己，俯视着他说:“清除魔障！一切感受都是虚幻！”

他意识到眼前看到的魅惑妖女是幻觉，群魔乱舞的妖怪是幻觉，漫天落花的天堂是魔障，但是烈火焚身的痛和煎熬却是如此真实，让朱立安死去活来。

朱立安头发湿透，银牙紧咬，面部肌肉挛缩抽搐，汗透背嵴，忍不住痛苦口申口令

炎在楼下禅定中，用天耳听到朱立安发出的声音，片刻心神恍忽，又觉得情形不对，便聚精会神仔细分辨，方才听出那是极度痛苦的声音，却不是欢愉的声音。

正分辨中，忽然听到朱立安长叹了一口气，彷佛“砰”地一声摔倒在地，再无声息。

炎慌忙坐起，向着26楼奔去。

来到2603门口，炎手在门锁上轻轻一抚，那大门锁便“卡嗒”一声打开了。

炎快走向朱立安的卧室，推开门，只见他浑身汗湿，肌肉僵直仰躺在地面已失去知觉，显然是禅定失败，走火入魔。

炎走上前，扶起朱立安身体，用手掌摸了摸他的前额，发现他身体滚烫。

炎扶正朱立安的身体，自己盘腿坐在他身后，两只手抵在朱立安背后两侧的风门和肺俞两穴之间，将自己体内的阴柔内敛之气，向他体内源源不绝地输去。

朱立安滚烫的身体开始渐渐地降温，僵硬的四肢也变得柔和，呼吸也平稳了下来。

炎扶着朱立安躺在床上，找来一块干净的毛巾帮他擦干满头的汗水。

月光里，朱立安静静躺着床上，脸色雪白，但是神态却如婴儿一般安详纯洁。

炎知道，此刻的朱立安就像被束缚在茧里的蛹，在用全身力气甚至于生命来博这一场羽化。

他不仅要和入侵他灵识的恶魔战斗，他还要和迷茫无措的自己抖。

而这坚实的茧是他自己织就的，他拒绝了炎和卓一朗的帮助，只是想凭真正的自我赢得这次成长。

炎看着昏睡不醒的朱立安，左手伸向腰间的缂丝皮囊，从里面摸出了那只地藏菩萨赠与的紫竹筒。

白茫茫雾气山岚从浩浩荡荡的水面向着朱立安的脚下漂浮而来，阵阵阴冷的寒气也随雾气向着朱立安袭来。

朱立安纵然会水望着着看不到边，深不见底的迷津也茫然无措。

朱立安试着蹲下用手去撩那水面，谁知道却撩了一手空，看着是一川激流，实际上却空无一物。

“蠢货！”多罗罗也是无心嘲弄朱立安，厉声呵斥到:“此乃迷津，是人的迷茫无知愚昧之气而成，有形无质，并不是真的水，也没有浮力。”

多罗罗和朱立安一人一鬼，站在岸边皆是不知所措，不知道该进还该退，迷津之大绝非人力可渡，前后左右用极目力张望，也不见任何桥索、舟楫可渡。

朱立安正在东张西望，寻索出路的时候，一回头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一愣。

身边不见了魔童多罗罗，而是另一个朱立安，容颜样貌、衣着和自己完全一样，甚至举止表情都一样。

他一转头大惊失色瞪大了眼睛，那个朱立安也是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分毫不差，彷佛照镜子一般。

平生第一次用旁观者的眼光看到自己，朱立安有一阵失神。

他指着那个朱立安说:“你干嘛假扮我？”

那个朱立安也歪起脑袋指着朱立安说:“你干嘛假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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