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旧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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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露殿本是重兵把守之所，好在主仆俩人常常来往宫中，时间长了，对皇宫亦算了如指掌。

加之雩儿聪明，趁着殿中无人，以寻猫为由，支开了殿外众侍。

“老祖宗的猫方才就在殿外，劳烦大家伙帮着找找。”

殿外侍卫怕猫儿，当真跑进殿里，反弄乱了帝王案上奏折，索性进殿自检，知绾便是趁乱，躲在谢瞱奏案下。

待到甘露殿的人都退了出去，阖上门，才从案底钻出来，仔细翻阅谢瞱案上的东西。

御案上奏批分成四色，红黄白黑，其间各是请安，谢恩，缴批陈事等四类公文，地方急奏则是被谢瞱放在面上。

知绾随拿一封，落款竟是慕容誉，这封奏折是现今金陵两淮总督所疏。

慕容复姓乃大魏鲜卑特有、北郢内少有此姓。“是那个马奴？”

娇花启奏详看，无不是他留守金陵琐碎之事，只奏后带着一页夹片，是请求迎娶淮南王旧妻，沈知绾奏帖。

其言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

陛下而今大道天下，既为天下表率，理当言信行果。

谢瞱要将她许人？

知绾看得一知半解，听得外头脚步声，慌忙把奏折放原处盖好，猫腰噤声躲在案下。

“谢崧！林书君一事朕已然做决、不必再议。”

王帝气势汹汹而来，怦的声背靠御椅，以指揉按百汇穴，漫不经心的瞥了龙案上奏折，挑出慕容誉的那份，掷到王侯面前，

“如何回？把人送去罢了。”

谢崧气定神闲接过，翻毕阖上，“再压他半年。待到大宛公主这边事毕了，这个慕容誉，自有去处。”

“慕容誉携十数万蕃镇军拥兵自重，割据把持南陈十数关隘，以朝廷名义，暗推募兵制收买地方旧阀，稍有不慎，便可自居为王。届时南陈卷土重来，北郢此战岂不是功亏一溃？

依朕看，何不依旧约，把王妃送过去，以此换北郢百年安平。”

他有先知之能，不能小觑，此番归顺，意在美人。即使如此，把人舍去便是了。

“南陈皇帝暴毙，南北统战情势复杂，而今你我受情势裹挟，他逼臣弟交人，臣弟偏要借大宛之手，强权以压。”

若无大宛百万兵士作倚，那人起兵事发，他护不住娇妻。

谢崧把奏扔在地上“再给我一年，休养生息，北郢必将兵不血刃，收复南陈关隘，削了这异姓王。”

“把人送去。”王帝起身。“家国天下岂是一女子可比。”

“陛下既这么说，何不将娘娘拱手让人，林书君既为当世俊杰，有管仲之才，若是将林兮送去，成全他们，亦是成全北郢天下百姓。

国相名君，共襄开元，流传千古，必为盛世佳话。”谢崧句句诛心，以此堵他泄愤。

若谢瞱早舍得林兮，朝堂上理应有强相辅政，南北一统何至今日？他又怎么会受慕容誉桎梏？

谢瞱拿起案上玉砚砸出去，“他做梦！这帝位不要也罢，兮儿谁都不准碰！”男人沉默会又道

“今日殿试，林书君若当真大魁天下，朕会让他去禹宁做个六品知州，不允留京。”

他要他们生生世世不复相见。

“原兵部侍郎李纯已被臣弟拔擢至御史台，臣弟属意让林书君来补兵部空缺。”

兵部隶属尚书门，亦是归他理管，谢崧要借林书君的盖世之才，于沙盘上运筹帷幄，替他守好金陵关隘，牵制慕容誉。

“朕不允。”王帝决然开口。

“林书君是我北郢强臂，今日说什么也要将他接上。”

王帝受林兮所制，不敢动那人性命，而王侯则是惜才。

“谢崧…你可知道，锥心刺骨之痛…”林兮在他怀里时，每每唤着别人。王帝攥紧的拳头战栗难止，颤着声

“朕没法，面对他…他会抢走兮儿…”

余生更听不得那个男人的只言片语。

谢崧起身，站在他面前“那是旧事了，林兮如今在你身边，皇兄是一国之君，还怕抢不过他人。若你心有芥蒂，回头臣弟替他寻门亲事，有了新人就不会念着旧人。

往后林书君的事宜，皇兄亦不用管，由臣弟全权受理即可。”

那年，少年不惜以储君之位作注，醉酒强要林兮，也是眼前之人为他在父皇面前托底。

“告诉母后…朕不想做皇帝了…谢崧朕倦了……朕只要林兮…”王帝只是思及，自个往后要与那人日日相见，难掩忿恨。

什么后闱制衡之术，什么突厥维，稳，什么南北统战，他头疼欲裂的都不想管，只要她、只要她爱他。

谢崧淡淡道“若没有帝位，以那人之才，登科及第，权谋朝堂不出三年，你抢不过他。”

话已至此，谢瞱往案下伸腿，知绾懵怔的，紧捂住嘴，趴着爬躲过去，蜷缩在案角，待到他两话毕了，才偷摸着溜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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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可听到什么？”雩儿见知绾沉色从甘露殿转出，急问。

娇花摇摇头，闭口不谈。此事错综复杂，牵连甚广，她一时也难跟雩儿将话说明。原是谢崧对她，未必没有心，只眼下说什么都晚了。

她既属意公子，又怎么会等他在大宛公主那周旋后回头呢？至于慕容誉，她更觉奇怪，她前生与此人并无纠葛，何以要大费周章的讨要她。

“雩儿，我与公子的婚事，恐宜早不宜迟。”

其间变数，犹未可知。她想早点生米煮成熟饭，

美人就不信、她若再嫁良配，早早的给林书君生个孩子，那个什么慕容誉还有心思抢么？

“雩儿、之前姑母留着易孕的秘方，你可留着？我想给公子生个孩子。”

“噗！”雩儿几欲要翻白眼、这林书君是走了什么大运，还是当真有些手段，娇花没跟他几日，三书六礼一概没有，就想着给他生子了。

“主子，不是奴婢说你，你这次是偏心眼过了。旧时与殿下同房，吵嚷着害怕，私下叫奴婢常熬避子的汤药。

如今跟着公子没几日、就想生了？！”王侯冤得她都看不下去。

娇花怕她再说，拿帕掩雩儿的嘴，气恼不已的跺脚。

“你别胡说…旧时与谢崧新婚，他每每若即若离的，同房后便离不得我身子，那时年轻，不懂那么多，只想讨他欢喜。

怕生了孩子，身材走样惹他厌烦，才暗中喝了几回。不是不想给他生、是不想太早了。”

说起旧时闺内秘事，她亦羞得慌。

年少夫妻难免贪乐，哪里想这么多。她与公子却是不同，她是二婚，若不及早生个孩子，待新鲜劲过了、怕公子事后疙瘩，计较她跟过人。

时间久了也不是什么好事，索性就想把生子的事提前。

“况…男女之事也就那样…不稀奇了。”思及王侯，她羞得支支吾吾。

“是是，主子考虑周到，回头我去弄方子，给您好好滋补滋补…”雩儿掐了把娇花细腰

“给公子生个大胖小子。”

“你这丫头，不羞不臊的！成日问东问西，亏我每每实言相告，你竟还笑话我。看我今天不收拾收拾你！”娇花羞得与雩儿玩闹起来，更一路追着她打。

哪知这丫头并不让她，两人在殿前扭了会，知她怕痒，竟毫不客气的往知绾腰窝处去挠，把她吓得是花容失色。

“让奴婢摸摸、主子是不是有小肚子了？”雩儿说着笑，反倒追着娇花一路要去挠。

“你再胡说！我回去撕你的嘴！”知绾撂下狠话，提裙往园里小径处跑，怕雩儿来追，频频回头。

哪知猛得一下，撞进来人怀里。王侯从甘露殿出来，在殿口与谢瞱又争执了会，本想抄小路赶着去保和殿，路上过耳边传来脆若银铃的女声。

像是说着要生孩子，还未及反应，娇妻就扑到怀里，抱了个满怀。

来人娥娥若纤，伴有隋珠缀身，动起来时，翠环玎琤，宛若下凡仙娥。

她杏腮染霞，跑得气喘吁吁的跌在谢崧怀里，男人下意识微微屈膝下蹲，将她提抱起来，像旧时那般，娇花两臂轻勾他颈，交颈贴在一起。

“绾绾要给谁生孩子？”谢崧一解数日不能近身的相思，当众将她举高。身后随侍无不垂首回避。

男人还颠了颠，将她提得高些，本是交颈抱着，给他一提，竟成了半坐在臂上，撑臂搭在王侯肩上，半身倚了上去。

“谢崧！”他是要当众耍流氓！娇花怕得攀着他，蹬腿。

“给谁生？”男人抬头，深眸紧锁着娇妻，有意晃了下，惊得她梨花带雨，怕头着地的摔下去，攀贴着他不敢动。

“主子是想给殿下生！”雩儿提裙追来，听王侯追问，忙跪地磕头再道

“殿下恕罪，主子方才和奴婢在园内打闹，是奴婢先没规矩的提了一嘴，这才失仪冲撞了殿下，又说了闺内玩笑话。是奴婢的错。”

北郢也没哪个女子，敢大庭广众吵嚷给男人生孩子。

“绾绾想给为夫生？”她在王府里冷他数日，连话都不愿与他多说，何以今日反倒投怀送抱。

知绾怕的要把头埋到地上去，眼下也只能僵硬的点头，乖软低声“嗯。”

王侯欣喜若狂的当众将她扛起来，往回走

知绾怕的锤打他背，哭嘤着“你带我去哪？放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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