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拍卖
姚家、曹家、折家、杨家、呼家、郑家、狄家、石家……除了种世礼所在的种家，其他无论是新兴的还是已经没落的武将世家，居然都派人来了，这让种世礼吃惊之余又有些担心，生怕石坚与这些人生隙，平白恶了大宋功勋武将。
石坚虽然恶补了许多北宋常识，但对于功勋世家情况掌握不多，他了解得稍微多的也就种家、折家、姚家和曹家，就连杨超所在的杨家，没落已久，要不是杨超的关系，他也关注不多。
这些武将功勋世家来人不多，各自一两个人，却颇具代表性，大都是一名管家和一名年龄和种世礼差不多的后辈。
这些管家在中军主帐聚集，相互打了招呼之后就沉默不语，等着种世礼做开场白。只有年轻一代还有说有笑，攀着交情，不过话题说着说着，就歪到了汴京哪个花魁漂亮，哪个姐儿有味道。
如今大宋岌岌可危，禁军腐败糜烂，可堪一战的唯有西北折家军、西军种家军。功勋世家可以不屑于微名不扬的石坚，但对于种世礼的请柬，各家都还是要给予必要的重视。
一门两名将，在当世而言，种家也是值得交结的对象。当然，有些人来也不是为了交结，只是为了走走过场，不交恶罢了，又或者是打探一下河北路情况，考虑要不要南下逃难。
待石坚一行人走进大帐的时候，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全部目光都凝聚在了石坚身上。
自抗金决死纵队在大宋枢密院一席命令之下拔营之后，在一些江湖有心人的推动之下，石坚等人的风评在汴京城开始逆转，朝着有利的方向发酵。
功勋世家们对于这个秀才出身，却投笔从戎，又敢于到最前线和如狼似虎的金兵厮杀，并且战而胜之的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物充满了好奇。
此时，见到真人，一众管家自然慎重的审视着眼前的男子，
石坚清了清嗓子，双手一拱，施礼开口道：“欢迎诸位来到抗金决死纵队，我相信大家都会不虚此行！趁着天光大亮，我邀请诸位先行参观一下纵队的军容军貌，也让大家对接下来要谈的事情有个参考。”
“固所愿，不敢请耳！”武将世家的管家们也都客气的回礼，对于石坚的这个安排颇为满意。谈事情什么的他们并未放在心上，但能一观军容，却是不虚此行了！回到府里，也能给主家一个交代。
三日的训练和准备工作虽然不够充分，但对于这个没有“阅兵”的时代而言，已经算是耳目一新了。
纵队军人给来客只表演了三个节目：骑兵团冲锋、骑兵队骑射、步兵操练冲刺。以及一个余兴节目：给客人体验新式震天雷的威力。
简短的“阅兵”结束，原本脸上挂着一丝不屑，矜持傲然的管家和纨绔子弟们个个脸色苍白，冷汗之流。
仅仅契丹骑兵队那娴熟的骑射，就能够轻松碾压汴京绝大部分的禁军。而三千骑兵军团的冲锋，如同势不可当的洪流，可以摧垮一切来敌，让人生不出抵抗之心。
至于步调一致，整齐划一的步兵操练，倒是没让这些旁观者有太多在意，但新式震天雷那恐怖的威力，却又让他们瞠目结舌！这tm也是震天雷，怎么和匠作营的震天雷差别如此之大？
一些对汴京城兵力知之甚深的管家，内心悄悄对比了一下，发现抛开城墙，双方在外野战，禁军怕是毫无胜机。
一行人脸色苍白，心下惴惴不安，这石坚如此作态，莫不是在示威？唉，官家对武将防范如此之大，不就是怕武将犯上作乱么，你居然还示威……许多人心下对石坚所为有些担忧。
回到大帐，原本空荡荡的大帐已经摆上了宴席，一众人心不在焉的坐在席面上，暗自猜测石坚的用意。
“大家应该看到了，抗金决死纵队是一只可战之兵、敢战之兵。现在，大家先开宴席，有事宴席慢慢说。”石坚侃侃而谈，将一众人的神情收入眼里，却又卖了个关子，将要谈的话题放到酒桌上谈。
几杯酒水下肚，原本紧绷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下来，种世礼、杨超长袖善舞，一圈酒喝下来，称兄道弟，极为融洽。
待吃吃喝喝差不多了，石坚摆摆手，石家村的勇士充当的服务员将宴席撤下，无关人员也全部退场，种世礼和杨超还贴心的把功勋世家的纨绔们也请出了大帐。
戏肉来了！
功勋世家的一众管家目光闪烁，他们名义上是功勋世家的家奴，实际上权力极大，代替世家长房执掌众多权柄，与世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当然，来这里的管家基本都不是第一管家，但绝对是核心人物。
“诸位都是汴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耽误大家许多时间，着实罪过！晚生也就开门见山了，如有不周之处，还请多体谅！”石坚看这些人的耐心已经消磨得差不多，也就不多废话，直奔主题。
“大家看到抗金决死纵队的军容之后，应该能够相信，我们对金兵的胜绩绝非空谈！之前为了摆脱完颜宗翰的包围，不得不将一千多金兵首级埋葬在十字庙下。我们会分批次取出来，向官家报功。”
“而这次，将大家伙召集过来，余者暂且不谈，最主要的事情就是这一件：拍卖这一千女真金兵首级中的六百首级……以及，以后还会取得的女真金兵首级。”
大帐内顿时一阵哗然，他们来这里，一方面是探查虚实，另一方面未必没有私下蹭点军功的想法，但石坚如此赤裸裸的拍卖军功，着实让人吃惊。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一众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曹家的管家曹政祥乃是家生子，他父亲乃是曹家第一管家，父子二人对曹家忠心耿耿，此时作为代表，不由得开口道：“石秀才投笔从戎，乃是吾辈楷模。只是这首级……都埋在不知名的地方，拿来售卖，未免太过儿戏！”
另一名来自狄家的管家也开口道：“钱不钱的大家都不在乎，折了钱财，落个笑话，却是划不着的买卖。”两人说出出了众人的心思，帐篷里响起嗡嗡嗡的讨论声。
石坚看到众人一副心动，却又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表情，点点头又摇摇头笑道：“若非如此，也轮不到大家捡如此便宜。”
“当然，大家心有疑虑也是必然，所以，我们采取一次拍卖，分期付款的方法！凡拍下的金兵人头，只需交三成订金，后七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大家不会觉得，我们会为了这区区三成订金，把大宋全部的功勋武将世家得罪一遍吧！”
曹政祥目光捋了捋胡须，开口道：“不知道石公子怎么一个拍卖法！”
“每个首级以朝廷首级赏金的三倍价格拍卖，谋克、猛安头颅五倍价格，三个金兵首级为一组起拍！这一次算是抛砖引玉，价格翻两番为上限，数量则不限制。只竞拍一轮，大家只需把价格和数量写在各自的纸上，价高者得，等价者均分。等这次交易顺利完成，双方有了信任，下一次拍卖，可就要不限价加价了！”石坚笑着说出了规则。
帐中议论片刻，一个年龄较大的老者，也是场中年龄最大的管家开口了，种世礼之前着重介绍过，这是姚家的第一管家姚德邦，也是功勋世家唯一一个到场的第一管家。
“我有个疑问，还请石秀才解惑！如果金兵首级为真，这可是实打实的军功，相比于那点微不足道的财物，军功才最重要吧，你麾下的将士，能忍受你将他们的军功贱卖？再者，有这军功，让给西军岂不两全其美？”不得不说，姚德邦的话一针见血，指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石坚叹息一声：“两个原因，其一，枢密院和殿前指挥使司已认定此次所报军功为假，将这些金兵头颅取出来，再做表功，岂不是打脸内阁宰辅，如今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智者所不为也。”
“其二，首级军功也有上限，留有四百首级已经达到军功上限，再多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至于姚老所说的军功为何不让给西军，世礼兄和杨超老弟本身就是西军将领暂且不说，如今的形势老种相公避嫌尤有不及，哪里来沾这个烫手的山芋。”
石坚的话让一众管家顿时一阵明悟，都说读书人心眼多，眼前的这个还真不愧是秀才。
在座的各位都是人精，之前之所以没想明白怎么会有人把军功拿出来卖，是因为封建社会等级森严，他们很难以宰辅所处的位置去思考问题，也就是所谓的格局没打开。
现在听了石坚的话，顿时想通了其中关节，这一千金兵首级，倘若取出再报功，恐怕真的会一波三折，能不能成功不说，肯定会恶了枢密院的相公们。
姚德邦深深看了石坚一眼，开口道：“既如此，我姚家没有疑问了。”他人老成精，虽然不知道囚徒理论，却明白石坚让在座诸位各自报价竞拍的用意何在，但他并未点出。
姚家姚弛驰援大名府弃众而逃，急需军功首级弥补罪过，故而他亲自前来。此时，在他看来，能用些许钱财和颇具枭雄之姿的石坚结个善缘，实在是赚大了。
有了姚德邦作表率，拍卖会顺利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