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资质。
噗通！
随着博图的身体缓缓倒下，其掐在盖伊脖子上的手，也随之松了开来，此时，其双眼无神的注视着前方，目光呆滞，躺在地上，看上去如同一具木偶。
而二狗却知道，这是‘扰乱’法术完全命中的后果……本来一个十几岁孩子的灵魂便不算太过强韧，而黑塔的魔网并没有像警用或者民用魔网一样，设置甄别对象，或者杀伤限制功能，因此放出的法术完全是军用级别，不要说让一个人昏迷，就算直接冲击其灵魂，使得其大脑受损，或者当场暴毙都有可能。
但显然，这个刚刚还如同野兽一般的少年运气还算不错，再加上二狗初学乍练，所以并没有出现以上情况，仅仅是昏迷过去而已。
“喂！没事吧，醒醒，醒醒！”
二狗三两步跑到盖伊的身旁，用自己的肉爪不断拍打着盖伊的脸颊——这是他强忍着用舌头去舔的结果。
“咳咳……咳咳……芙，芙蕾雅在上，我……我已经到逝者庭院了吗……”
盖伊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二狗，缓缓开口道。
“……那是什么鬼地方，异界版奈何桥？赶快醒醒，你现在还活着！”
二狗说着，看了看地上的博图，而盖伊，则先是一愣，随后仿佛想起什么一般，呜呜哭了起来。
“我……我刚刚，呜呜呜……好，好疼啊……他，他要杀了我，我……我要死了……呜呜呜……”
“好了好了，没死就是好事，没死就是好事。”
“我……我太没用了，呜……没有帮上兽灵大人一点忙……”
“没……没那回事，其实我刚刚也想……算了，先不说这个，你做的很好，那个……能不能别哭了，你一哭弄得我也有点想哭。”
这个说的是实话，经历了两次劫后余生后，二狗的确有些双腿发软，眼睛发酸。
二狗并没有哄小孩的经验，只能用自己的爪子不断轻拍着盖伊的肩膀，说实话，看着眼前这个明显稚嫩的孩子经历这么多，他心中也是一阵心痛。
但是……
“现在还不是哭哭啼啼释放压力的时间。”
二狗开口道。
“那家伙还活着……”
说着，二狗围着博图转了几圈，开口道。
“啊……他，他还活着？”
听了二狗的话，盖伊先是一愣，随后向后退了两步，挂满了泪水的大眼睛当中满是惊恐。
“没错……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醒来。“
二狗一边说着，目光四下搜寻，随后锁定在一旁，被盖伊丢掉的匕首上。
“那……那我们要怎么办，要不要，现……现在快点跑，不行，学徒的房间是完全被锁死的，该，该怎么办，兽灵大人，如果他醒来的话，我们是不是……”
“……”
看着盖伊不知所措而且畏惧的样子，二狗没有说话，走到匕首边，用自己的爪子试图将其捡起，在尝试了几次无果后，才不情愿的叼起匕首，来到了盖伊面前。
“兽灵大人，这……这是……”
盖伊似乎还没明白过来，有些迷茫的看着二狗，而后者的狗脸则神情严肃，将匕首放在其面前。
“按照我之前说的计划……杀了他。”
“……”
随着二狗的话语，盖伊楞在了原地，一双含着泪花的大眼睛就这样看着二狗，似乎没有听懂一般。
当啷！
二狗用爪子碰了碰匕首。
“你看到了，我现在是只狗……现在能够将这东西送入那人脖子的，只有你一个人。”
“送，送入脖子，您是说……要，要我夺走他的生命？”
盖伊脸上的表情渐渐呆滞，双手有些颤抖，声音也断断续续，仿佛还在被人掐着脖子一般，喘不过气。
“这不叫夺走他的生命，这叫正当防卫。”
“绝，绝对不行的，生命……生命是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肆意亵渎或者随意剥夺会招来芙蕾雅的怒火，会……会……呕……”
一边说着，盖伊的脸上忽然一阵恶心，随后便趴在地上，干呕了起来——还好其肚子里似乎并没有什么东西。
“他刚刚杀掉你的时候可没有想这些。”
二狗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看着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可怜兮兮的盖伊，开口道。
“我知道你很害怕，也非常不情愿……但如果想要活命，必须要舍弃一些东西……你刚刚被掐住的时候，应该也不想死吧。”
“我……我……”
盖伊此时仿佛完全听不到二狗说话，将自己的脸埋进自己的双腿之间，瘦小的肩膀不断的颤抖，同时发出抽泣的声音。
而同时，倒在地上的博图则已经有了些声息，而二狗此时心急如焚——大道理什么的自己恐怕还不如日漫男主角，而眼前胆小固执的小精灵也不是什么三言两语就会被感化的宿敌之类的，要想说服他，则需要更强硬，更有效的方法。
“喂！你想不想赎罪！”
二狗用自己的嘴拱了拱盖伊的头，开口说道。
果然，听到二狗的话，盖伊立刻有了反应，渐渐转过头，委屈的看着二狗。
“如果你想赎罪的话，就立刻拿起那把匕首，给我杀了那个家伙！这是命令，兽灵的命令！”
二狗的态度强硬，丝毫不给盖伊反驳的余地，并且用嘴叼起匕首，强行塞到了盖伊的怀里。
“如果你怀着罪过死去，就要进入那个……芙兰达的花园，然后……额，变成花肥，还有，拔舌头，剥皮下油锅，永世不得超生……”
“我……我。”
盖伊握着匕首，看着上面明晃晃的刀刃，以及用来剔骨的弯钩，仿佛哀求一般，看着一旁的二狗，显然已经被二狗刚刚的话语吓坏了，但后者却丝毫没有手软的意思——虽然他也很想用自己的牙齿去咬断对方的喉咙，但是无论从效率和成功率来说，都远远弱于匕首，何况……
如果自己不小心没用足力气，将地上这个强壮的小崽子弄的清醒过来，恐怕到时候死的就是自己和盖伊了。
“唔……唔唔……”
此时，博图已经恢复了一点点意识，但仍然没有苏醒，一旁的盖伊似乎也知道，无论如何自己也要过这一关，终于挪动脚步，走到了博图身边，手中匕首的尖头对准博图的脖子，微微颤抖，却没有下手。
“快点下手！”
此时，二狗已经看到博图的脸微微苏醒，情急之下，一口咬向了博图的手臂。
“啊！”
博图一个吃痛，下意识伸手抓住了二狗的脖子，将其整个抓了起来。
“是你！这只狗！”
“你，你快点走开，我，我不想伤害你！”
看着眼前的博图，一旁的盖伊开口说道，但语气，却是那样的不坚定，与其说是在命令和威胁，倒更像是恳求。
而此时的博图狂性大发，根本顾不得一旁的盖伊，而是一把抓住二狗，并将其按在地上，另一只手握拳，朝着二狗的头狠狠打了过去。
“嗷呜！”
二狗一声惨叫，想要继续进入魔网，但其狗头仿佛有人在不断敲锣打鼓一般嗡鸣作响，使其思维犹如案板上的面条，被揉开拉长，和剧痛一齐涣散开来，根本无法击中。
而眼前，已经双眼血红，怒气冲冲的博图已经高举拳头，看来不把二狗打死他是不会罢休的。
噗嗤！
就在二狗绝望闭上眼睛的时候，一声仿佛水袋被扎破一般的闷响传入二狗的耳朵中，紧接着，便是一阵带着人类体温的液体喷到了二狗的脸上。
它定了定神，缓缓睁开狗眼，看到的正好是盖伊用颤抖的小手握着匕首，将其插在博图脖子上的场面。
咕噜……咕噜咕噜……杀，杀了你……咕噜咕噜。
似乎由于盖伊的用力太浅，博图并没有立刻死去，而是瞪大了眼睛，两只手极力向着后面够去，喉咙中不断吐出连同着泡沫声的音节。
但由于喉咙被割开，任凭博图怎样努力，都无法呼吸到一点空气，其双手在空中乱挥了一阵，终于缓缓垂下，伴随着其口中几个无意义的音节，重重倒在了地面，也敲打在了二狗的心头——杀人从来不仅仅是头点地那么简单，所产生的道德谴责和心理负担会如同另一把凶器，捅穿凶手和加害者的良心，对于二狗如此，对于一旁的盖伊更加如此。
噗通！
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盖伊向后退了两步，倒了下去，靠在了一旁的墙壁上，颤抖的小手沾满鲜血，无力握住匕首，看上去无比令人怜惜。
“呼……”
这时，二狗也长舒了一口气，费力的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了盖伊身边。
“盖伊，你……还好吗。”
“我……我杀人了，我……我就这样，把，把他……”
盖伊双目无神，木木的直视着前方，似乎没听到二狗的话语一般，口中不断地嘟囔着。
“听着，这不是你的错，是他先动的手，你要明白，虽然有些自私，对于你来说，你自己的生命要比他的生命重要的多，虽然我不太明白你们的教义，但你的生命同样珍贵，在这种情况下不反抗和自杀无异。”
“……呜呜呜，他，他明明只要离开就好了，为，为什么还要呜呜……血，好，好多血喷出来了……呜呜……好，好烫，好烫……那些血在我脸上烧起来了……呜啊啊啊啊……”
盖伊说着，已经是泣不成声，甚至来不及擦去自己身上的血迹，只是那样无助的放声大哭着，看上去仿佛在雨中走失的孩子一般——但他那稚嫩的肩膀上所背负的，则更多，更沉重。
二狗缓缓走上前，愣了愣，还是选择微微抬头，用舌头舔去盖伊脸上的血迹和流出的泪水——虽然其灵魂有些抗拒，但这样应该能安抚一下小精灵的心灵。
“好了，好了，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这样身不由己，不是你的错，都不是你的错，那个……芙兰达会原谅你，我，我也会原谅你，所以你也要原谅你自己啊。”
“呜呜呜……是，是芙蕾雅……呜呜呜……”
“好，好吧，芙蕾雅。”
“啊！！！”
就在二狗还在想怎么哄盖伊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尖叫，二狗猛然警觉，而一旁正在痛哭的盖伊也忽然转头，向着门外看去。
只见，被推开的门缝中，一个看上去十一二岁，比盖伊还要瘦弱，脸上脏兮兮的人类女孩正瘫坐在门外，脸上挂满了恐惧的看着盖伊，和地上博图死不瞑目的尸体。
“你……你杀了他……”
“不，你……你听我解释，我不是……”
盖伊猛地站起来，仿佛要解释什么，但似乎他的动作太过剧烈，门口的女孩腿一软，整个人坐在了地上。
“杀，杀人啦！！！！”
女孩的尖叫声仿佛是在滚油锅中倒入几滴水一般，外面本来熟睡中的孩子纷纷被惊醒，看到眼前这一幕，都是惊恐万状——对于刚刚醒来，心情放松的孩子来说，眼前的这一幕甚至比白天的试炼场地更加恐怖。
“该死！”
二狗暗骂一声——这样的混乱肯定会被外面的黑袍人注意，一旦他进来，看到自己这只‘试验品’还在活蹦乱跳，恐怕就不是清蒸红烧那么简单了。
必须想个办法！
二狗说着，目光快速掠过房间，随后快步跑到那本黑塔教材上，将其叼起，放到了盖伊的面前。
“快点，小精灵，现在不是松一口气的时候。”
二狗此时已经顾不得盖伊的感受，他的目光飞速在目录上扫视，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没错，就在这里，听好了，你现在要做的事情是为了我，快点，我要你现在去复生这具尸体，用他来通过考试，这样我们才能都活下来！”
“我……我，这是亵渎尸体，可是……”
“别管那么多了，你今天做的事情我打包原谅了，你只要放手去干就行了。”
二狗此时心急如焚，看着外面混乱的场景，开口说道，但盖伊的眼神刚刚看到地上的尸体，便又忍不住哭了起来，看样子不要说集中精神连接魔网，就连站着都困难。
怎么办……怎么办……
铛啷啷……
此时的二狗甚至已经能听到外面的门锁响动的声音，以及黑袍人那标志性的皮靴声。
情急之下，一道闪电划过二狗的脑海。
“盖伊……你相信我吗？”
二狗转过头，一双狗眼坚定的看着盖伊，开口道。
而后者则有些疑惑，但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
“我……当然相信兽灵大人。”
“好，如果你完全相信我，那么……我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如果你办好，我们都能活下去，如果你办不好，恐怕我们都要像地上的那个家伙一样了。”
“我，我尽力完成，但是……要怎么做，我，我现在没办法链接魔网，我……”
盖伊的声音越来越弱，虽然其对二狗非常忠诚，但显然，对自己却不够自信。
这一点，二狗也完全理解。
“没关系……”
二狗一边认真阅读着眼前的教材，一边开口说道。
“你只需要演戏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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