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
照例，四月四的生日二人分工，白展集负责跑腿接送蛋糕和摇人，元润因为体型受制，只能在家中帮忙装饰、摆桌子。
生日安排在元润家，南通街烟酒商店一楼。
为了给两人庆生，老元夫妻两决定休息一天，一楼的麻将桌被夫妻二人搬到储物室，空出个近百平米的大房间。
但地上扫活还得是元润自己来，一摞子袋的烟头烟灰，可把元润累的够呛，大把汗一裤裆一裤裆的往下流。
元润干活是往沙发一瞧，夫妻二人斜靠在沙发上，活脱脱得资本老鬼样，一边嗑瓜子，一边朝着元润发号施令，神气样十足，还一副全都为了你好的苦口婆心样。
墙角你用抹布搓搓。
那儿，电视机底下的小黑点看见没，去厨房拿把刷子，给它灭了。
对了，顺便把电视机屏幕也擦擦，竟是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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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对元润来说并非全是好事，但老元夫妻两总是拿先苦后甜的道理说事。
生日是个喜庆日，虽然我和你老爸不怎么过生日，但是你的生日我们不能马虎。
生日是一家人的喜庆事，过生日是你一个人的苦力事。
地儿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接下来怎么整全看你一人的了。
我们是不会帮半点忙的，毕竟是你自己的生日，所有仪式感都得你自己创造，那才会有意义。
人一辈子就百载，生日就百次，过一次少一次，你得全心全意、认认真真对待。
房间得打扫的干干净净、程亮程亮，每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这才对得起你自己。
虽然这是些脏活、累活、工作量又大，但你想一想，在晚上七点之前，通过自己的双手创造一个充满仪式感的生日场所，不觉得很有成就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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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的一套说教背后的深意早在他十岁时就已经被看破。
无非以他生日为借口，压榨他的劳动力，骗他把烟酒商店内的麻将房打扫干净。
元润心理就跟明镜似的，前天晚上，一见老元夫妻两眼神一对，咧嘴一笑，用屁股都能猜到两人在想什么。
都几年了，摩斯密码都换了好几代，他两还是你一眼我一笑的，这么明显的暗示。
干活他倒是不建议，他心疼的是身上的肉，万一瘦了，那可咋办。
苦命人家是没得福气，吃不胖睡不暖，干瘦干瘦，老天爷因此不眷顾，叫苦命人家干活熬生活。
于是越干活人越瘦，人越瘦福气越少，福气越少老天爷越看不上就越他们要干活，越干活人越瘦。
这可是死循环，万一掉进去，他这辈子就完了。
终于，在历经五小时的不懈努力后，元润成功瘦了两斤。
从两百大关降到一百九十八，他心里便不是滋味，洗完澡后再上秤一称，一百九十七，‘咕咚’一下，心沉到谷底。
虽然他不信基督，但偶尔也会觉得耶稣的话蛮有道理：人生来带着罪孽。
确实！今天是他的受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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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将馆对面得一家快餐店，一猴脸的青年点了一份鱼香肉丝，边吃边同卤蛋似的光头老板聊天。
“老板，今天什么好日子？对面那家是结婚了吗？”
那光头老板摇头笑道：“麻将馆阔老板的胖儿子生日，每年都这样，牛气冲天。”
原来是富老板的傻儿子，猴脸瞧着眼酸心里全是吃味，打出生来从没庆生过，还不知道生日能过得红火气势，铺红道、装门面、点鞭炮.....花样百出，叫人以为是等着新娘过门呢！
“嘿！真是命好。”
“可不是吗？真他娘得叫人眼馋。”
“他们家几口人？”
“这么大阵势！三口人？”
猴脸显然不信，虽没吃过猪肉，但也不是没见过猪跑。
光头老板一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人家可不止一个人过生日，还有南通路头那家桥头人家面馆的儿子。”
“桥头人家面馆的儿子是那姓白得吧？我记得去年他好像被学校开除了。”
“哎呦！这事你也知道。”
猴脸没好气瞟了一眼，事情闹这么大谁不知道？
“我记得他好像叫白展集，之前在南巡一中上学来着。”
“不错！那家面馆的主人和麻将馆的主人交情不错，所两家儿子也都从小玩到大，这事南通一条街得都知道。”
此时，一个酒红色碎发的少年大步朝进饭店，猴脸赶紧撤下长袖盖住胳膊上的花蝴蝶纹身，而后埋下头去糊吞，挡住自己的脸。
白展集进店直奔光头老板而去，礼貌问道：“叔！菜备好没？”
老板一笑，长下巴像王八头一缩，颧连皮同雨伞般一撑，卤蛋头从橄榄球变成了标准的地球仪，就是缺了根轴。
“那必需的，就等你来了。我五点半开得火，现在热乎得很。
今天是你两生日，叔在送你一头烤鸭，算是生日礼物了。”
“谢谢叔。”
提前预定了十几份菜，尽数打包花费尽五分钟。
油葱鱼、酱猪耳、地三鲜、火锅鸡、狮子头、爆炒包菜、土豆丝......
白展集双手提着近十多样袋菜品，像扁担老农挑着满箩筐的玉翡翠，小心翼翼保持平衡朝麻将馆走去，生怕一个踉跄没了几十万。
人了出餐馆，猴脸才把头抬起来，暗啐一口道：“真晦气！”而后将手在裤兜一摸，掏出几只死苍蝇，准备结账。
他偷摸放进残羹剩饭中，驾轻就熟捂住肚子，眼睛眉毛皱到一块，像蛆一样蠕动起来，苦声叫喊：“老板，饭里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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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六点半，人已经到齐。
近百平米的房间中间，众人围着原木圆桌而坐，整个房间亮堂堂，门口到圆桌元润铺了红地毯。
七人之中就陈孝长穿着隆重，一身西装打领黑皮鞋，还特意去做了个大背头发型，浓密的黑发中掺杂着白发，若是把斯文的金丝框眼镜换成黑墨镜，妥妥的黑道中人。
老元、老叶、白展集、元润四人是一个模子，拖鞋大裤衩，背心披外套。
老元的媳妇穿着棕色睡衣，叶青青则是一放学就跑来烟酒商店等着吃，连黑白校服都没来得急换。
陈孝长想好歹是学生的十八岁生日，自己作为老师，得穿得正式一些，谁会想到家长和孩子都没个正形。
白展集和元润看着陈孝长，在那勾着身子偷笑，陈孝长没来一阵尴尬。
自己倒是成了异类。
桌上的三层大蛋糕足有一米高，最底下一层是白色奶油，中间是黑浓巧克力，最上层画着两只舔着嘴唇熊猫，直勾勾盯着众人。
叶青青盯着那熊猫眼睛看出神，感觉里头熊猫似乎要扑出来，猛得往后一缩，差点儿人仰椅翻。
元润在一旁看得清楚，笑着调侃道：“这到底是人吃蛋糕，还是蛋糕吃人呢？”
众人一蒙，白展集则是‘哈哈大笑’起来，戏谑的看了自家妹妹一眼，原来是被里头的大熊猫吓到了。
接着陈孝长与叶明也跟着笑。
然后是老元夫妇，虽然他们也不明白其他人的笑点在哪，但是跟着笑准是没错的。
叶青青捂着脑袋，一边往白展集怀里攥，一边死命掐他的胳膊。
元润见白展集嘴巴笑得怪异，眼皮眉毛一跳一跳，嘴角偶尔还突然抽抽，便笑得更厉害了。
这是内讧了。
十八根蜡烛点燃，陈孝长带头，众人一同给二人献上特殊的祝福。
陈孝长起身，挺拔如玉柱，面色庄重、慈祥、欣慰、复杂......
人生启航，九九十八又八十一。
梦不小，路不远，事不难，全凭一颗心。
望你二人在未来，不忘初心，牢记梦想，为自己而活，更为家而活。
望你们做一个勇敢的人无惧风浪砥砺前行，做一个高尚的人树德立人登高望远，做一个平凡的体味真实温暖他人。
再此，高三八班班主任。
我，陈孝长，为你们送上最虔诚的祝福。
你们都长大了！！！
老元一听，两半屁股一夹，激动得从靠凳上蹦起，一边鼓掌，一边叫好。
“好！很好！！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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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展集的老爹叶明是第二位，他说自己读的书不多，没陈老师的水平，就简单跟大家讲两句。
新时代，新青年，新梦想，新征程。
初春四月天，青年敢为先。
梦想在前，拼搏在后。
为自己，为人民，为南巡，诚心筑梦，诚实逐梦，诚事圆梦。
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然后再活在所有人的世界里，成就自己，也成就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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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众人昏昏欲睡，叶青青拿出笔记本，奋笔疾书。
白展集问她，在干嘛？
元润却抢答道：她这是在抄作文素材呢，今年初三中考作文很有可能会用的上，亏你还是她哥。
白展集点点头，默默拿出手机开始录音。
老元不晓得叶明讲了多久，到自己送祝福时，他的脑子成了蜂窝，‘嗡嗡’响个不停。
本来文化水平就不高，肚子没多少墨水。
这下好，想得到的，没想到的全让老叶说完了。
真是头大。
媳妇儿见他站起来两三分钟都没张嘴，以为今天自己丈夫是开窍，肚子里开始酿蜜茶，准备给众人罐一耳朵。
没成想是假闹肚子不见黄，屁儿震天响。
“好！很好！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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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期待像是遇见了西伯利亚的冷风，瞬间成了冰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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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让气氛过于尴尬，她红着脸第一个带头给自己老公鼓掌，大家伙晃过神来也是连忙鼓掌。
老元一坐下，没来得遭自己媳妇嫌弃。
到了自己发言送祝福，为了给老元家争口气，开始大脑风暴。
只是心里还生着老元的窝囊气，嘴巴怎么也不听使唤，张嘴便是六字真言。
“好！很好！非常好！”
众人不知道两夫妻演得哪一出，全傻在原地，半天儿没说话。
元润心底知道老爹老妈是啥个情况，老爹是蒙的，老妈是被气的。
见不得场面冷下，脑门一转，便是想到一个化解尴尬的绝妙主意。
于是，胳膊肘推了下自己老爸还有白展集，便张口道。
“好！很好！！非常好！！！”
老元脑袋还是糊里糊涂，白展集则觉得好玩，接着这二人便又道。
“好！很好！！非常好！！！”
众人不明所以，但是不跟着念又觉得似乎哪里有问题，于是纷纷跟号。
“好！很好！！非常好！！！”
到了叶青青发言，亭亭玉立的小姑娘起身离开座位，顺便把白展集和元润也拉了出来。
面对二人，学着古装句里的侠客，恭手道喝。
“祝！
两位大哥,早日事业有成、加官进爵、日进斗金.
招财进宝，红包拿来。”
叶青青笑眯眯的看着两人，想着自己谋划许久的小心思马上就成了，不禁露出两个得意的小酒窝。
向寿星要红包两人是第一次遇见，叶青青的这一招绵里藏着针，打得两人防不胜防。
元润看了眼白展集，眼神有些无奈，似乎在说，我是没辙了！这是你妹妹，你想想办法。
“好！很好！！非常好！！！”
白展集拍了拍叶青青肩膀，回到位置坐好。
叶青青一愣，接着耳边又传来元润的声音。
“好！很好！！非常好！！！”
叶青青见两人回到位子，笑嘻嘻的看着自己，而她的手上还是空空如也。
虽然一时也琢磨不明白里边的门道，但也不得不照样学样。红包是没有了，但总得找个台阶下，不能干站着，那多尴尬呀。
“好！很好！非常好！！！”
叶青青回到了位置，最后便到了白展集和元润二人的发表感言。
二人起身，相视一笑，一点灵犀一点通，异口同声道。
“好！很好！！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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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完祝福，送礼物。
照旧，叶明和老元夫妇让两人拿出雷欧和奥斯特拉，举行了那个古老而又神秘的仪式。
白展集和元润同时泛起了白眼，心理默默吐槽道：十几年了，每年都来这套，就没个新鲜。
今年元润拿到雷欧，白展集当弟弟了。
两人都不开心，白展集是因为自己当了元润的弟弟，明明在老爸的故事里他比元润先出生，应该一直由他来当哥哥。
至于元润，也许是因为想到六月中，白展集或许要出走南巡城，自己这哥哥当得吃亏，还不到三月。
陈孝长带来一红一蓝两个精致的礼物盒，让二人回去再拆。
白展集的礼物盒比元润大上不少，这让元润嫉妒不已，准备发挥哥哥的权利和白展集换礼物。
被白展集无情拒绝。
蜡烛不知不觉都快烧到底，叶明让白展集去关一下房间灯这样吹蜡烛更有气氛。
不过叶青青说她怕黑，然后白展集嘴上一边说着‘好！很好！！非常好！！！’，一边关了全部灯。
房间瞬间‘忽’一下变暗，整个黑色空间中心十八根蜡烛微微的火光，温馨摇曳。
叶青青摇着白展集的胳膊，跟大伙一块唱着生日快乐。
嗖！
蜡烛吹灭。
“啊！”
叶青青发出害怕的尖叫。
瞬间，现场乱成一团遭。
“砰”
黑暗中，高脚杯摔得粉碎，苹果汁溅到叶青青的小腿上，冰冷的触觉让她惶恐不已。
女生对于黑暗本能的恐惧，让她打心底发颤。
她死死抱着白展集的胳膊，生怕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把自己拖走。
叶明让白展集去开灯，他说自己走不动。
后来，陈孝长开灯，叶明才知道为什么。
白展集如同被埋在水泥地里，右侧元润坐地上，双手双脚死死锁住他的大腿小腿不放，脑袋死命的往白展集的大腿上蹭，而在白展集左胳膊上，正挂着猴似的叶青青，在荡秋千。
房间亮堂后，二人放开白展集，嘴里同时叨咕着。
“好！很好！！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