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歪打正着

位于大学东侧的图书馆区不仅仅是康德黎安大学的标志，更是首都多尔贡的荣耀之一。

由于多尔贡在废土时代从未陷落，这里的书籍便也从未经历过大规模的损毁或丢失。

在几百年的收集、整理、扩建后，它成为了一个拥有七栋建筑、独立围墙和特批经费的庞大建筑群。可以说，除了王室内部的宫廷书藏外，这里就是全世界藏书内容最丰富、种类最齐全的地方。

每位城市居民都可以花一顿午饭不到的费用，在这里办理一张有着基础权限的借阅卡，享受一个月时间的阅读时光。而对于安佩克这样的历史研究者来说，这里更是称得上天堂。

在食堂匆匆吃完午饭，他把教材丢在办公室，一个人走出了教学楼。

从校区内部通往图书馆的路相当好辨认。

学校在那条路上种满了象征着智慧的“海柳树”，一到这个季节，郁郁葱葱的柳枝就会铺满整条道路。而穿过这羊肠小道，建筑群四周的红色砖墙和墙上密密麻麻的防盗渊能探头便映入眼帘。

小路的尽头，一扇双开的镂空铁门正向所有渴求知识的人敞开着怀抱。

现在正是午休时间，所以从图书馆里向外走的学生远比进图书馆的学生要多。而在少数往里走的学生里，他还看见了上午课堂上几张熟练的面孔——他们胳膊夹着几乎全新的历史课本，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

安佩克忍不住笑了笑，故意放慢脚步和他们错开了距离。等到对方进了图书馆后，他才慢悠悠走到门前，刷了身份卡，朝着历史与艺术栋的方向走去。

他记不太清那本讲解贵族礼仪的书的书名，当时他应该是来图书馆找另一本资料，顺手翻到的那本书。

好在他依稀还记得书所在的区域，只要书本身没有被借走，大不了花上半个下午，一本本找过去就是了。

走进图书楼里，一股陈年的墨香顿时扑面而来。

一排排书架按照借阅等级被划分出区域，不同的区域间还单独设置了门禁和透明围墙，以免权限不够的一般民众不小心走错了地方。

之所以要划分出所谓的“借阅等级”，一方面是这间图书馆里有大量经不起损耗的古籍，而这些书籍往往又只有专业领域人士才需要，所以干脆设下门槛，免得这些珍贵馆藏受损。

而另一方面……

据说废土时代收藏的很多书籍，其本身仍然残留着属于那个年代的诡异诅咒或奇妙特性，唯有穿戴着正确的渊能防护设备，才能安全地阅读其中的内容。

不过这条理由就像是前世所谓的“校园X大不可思议”，虽然人人在说，但又从来没人证实过。

至少以安佩克B级的借阅权限，还没有见过携带所谓的“废土污染”的书籍。

他来到之前借阅资料的区域，再次刷了身份卡，推门走了进去。刚绕过一个书架，面前就出现了一道陌生的身影。

安佩克不禁愣了一下。

这一片区域摆放的都是和废土时代中前期的贵族文化残留有关的书，其中的内容原本就繁琐、枯燥，又和普罗大众的生活不太相关，再加上不低的借阅权限需求，安佩克很少在这里见到过历史系同事以外的人。

他下意识停下脚步，朝对方打量了几眼，心里却顿时萌生出更大的疑惑。

那是一位个头不高的少女，看上去也就二十岁刚出头，眉宇间还带着稚气未脱的青涩感。她正专心致志地盯着面前的书架，

手里捏着张写了书名的纸条，显然也是在找某本特定的书籍。

少女有着一头在维撒人中很罕见的棕黄色齐肩短发，身上穿着和联邦军军服有几分相似的黑色制服，却在纹饰和衣领等位置明显有别于任何一种军装。

最令人瞩目的是，女孩的腰间还别着一柄反射着寒光的单手细剑！

即使是在渊能被发现以前，这个世界也早就进入了火炮时代：极高的战争压力使得这个世界的军武发展相当激进，冷兵器时代几乎只存在于传说故事之中。就算是在火炮类武器还尚未完全普及的早期，细剑这类杀伤力不足的礼仪武器也是最早被淘汰掉的。

到了今天，除了维撒联邦这样有着悠久历史的国家恢复了腰佩细剑的仪仗兵制度外，其它国家的仪仗兵基本是一水手持宽刃刀、腰佩火枪的配置，细剑这种东西几乎只在博物馆展览的时候才会出现。

那么，这女孩难道是仪仗兵？

仪仗队又准备从历史的垃圾堆里翻出点繁文缛节，再修一遍他们那三年已经改版了二百多次的规章制度？

安佩克在女孩察觉到他的注视之前收回了目光。

他走到更靠后的一排书架前，一边在内心里想些有的没的，一边开始寻找自己需要的书。

想要从装有上千册书籍的书架上找到某一本书远比他想象的要难，更何况安佩克还不记得那本书的书名。有些书的名字起的比较模糊，他就得取下来大概翻一遍，这又增加了不少工作时间。

他在图书馆里从正午时分一直待到傍晚。直到夕阳的余晖穿过历史栋的落地大窗，将屋子泼洒出一片灿烂金光时，他才终于在这片区域的最后一排书架的角落里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从中古王国遗迹发掘考察贵族制服变迁》

书脊上标注的作者名称是“埃尔皮·亚丹”。

安佩克对这个人有印象，他是在废土时代末期到新纪元早期活跃在历史界的无国籍自由学者，同时也是一位相当出名的冒险家。

他伸出手，将书从书架上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安佩克迫不及待地翻开封页，还没来得及看一眼目录，就听到一旁传来了清脆的女声：

“您好，您是安佩克·亚德塞尔德？”

安佩克抬起头，看见那个被自己认为是仪仗兵的年轻女孩正迎面站在自己身前。她背对着夕阳，脸上是写满了疲惫——她似乎也是在这里找了一下午的书。

安佩克稍微回忆了一下，感觉有些疑惑：“你是……我好像并不认识你？”

“莉莉安娜·亚兰德尔，隶属于万密学会特别对策小组。”少女爽朗地笑了笑：“您参加过晶卡的内部发布会，那个时候您应该签过一个保密协议对吧？我冒昧读过您的档案。”

安佩克一听对方的身份就吓了一大跳，第一反应就是万密学会终于派人来查自己了，本能地就想掉头逃跑。

不过他小腿还没扭过方向，便瞬间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在这个图书馆里找了一下午的书了，要是想动手有的是机会，但女孩却一直没有动静，那她的目的就显然不是埋伏自己了。

安佩克硬生生止住了身体的行动。

再说了，仔细想一想，一个月前的他不想让万密学会发现自己非法持有晶卡，主要是因为担心学会如果对自己展开调查，肯定会影响到大学讲师的工作。

但真要探究下来，他又不是偷窃走私晶卡的犯人，充其量算是非法交易中被波及到的无辜市民。就算退一万步要追究自己违反保密协议私自持有晶卡，那也是次要责任中的次要责任。

要说人脑还是在紧张的情况下才更加聪明，安佩克的思维惯性一被打破，他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面对那个叫莉莉安娜的女孩也一下子不紧张了。

甚至于，他都开始考虑着要不要自己主动把晶卡的事情告诉对方。

大不了停职配合调查嘛！

“那个，您是有什么心事吗？”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激烈的内心活动引发了表情变化，女孩关心地开口问道。

“咳咳，没事。”安佩克连忙调整好表情，决定先看看情况再说：“所以，你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您拿着的那本书，”莉莉安娜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他手上，表情颇为尴尬：“学会现在有要事需要这本书，能请您把它交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