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迫近的旧日残影
安佩克跟着莉莉安娜办理了书籍借阅，一起离开了图书馆。
因为要去一趟位于中央区的万密学会总部，两人没有走连着校园的正门，而是从供市民通行的东边侧门走了出去。
马路对面便是康德黎安大学附近最知名的小吃娱乐街区。
无论在哪个世界，有学生的地方总是有着配套的商圈：对面的圆形下沉广场里此刻挤满了消费者，灯红酒绿的招牌在初升的夜色中吆喝着自家的特色。一些商家更是走到了街道这边，分发传单吸引着劳累了一天，准备出门休闲一下的学生和教师们。
东门外的空地上停满了学生们的自行车，而附近的居民们也有样学样，把自家的渊能轿车放在了这里，两人出门的时候，密密麻麻的车辆几乎让他们没处下脚。学校虽然尝试着整顿过一两次，但最终反而是默许了大伙把这里当成停车场的行为。
莉莉安娜看向天边，夕阳已然暗沉，繁星点点挂起，微弱的光芒完全被下方城市中的街灯掩盖。她看着一街之隔的繁华景象，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真好……我都还没吃饭呢。”
伴随着女孩的抱怨，她的肚子“咕噜噜”发出了悲鸣。
安佩克摸了摸鼻子，“要不我先吃晚饭？我请客。”
莉莉安娜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猛咽着口水，朝着对面的广场望了好一会儿，才努力收回视线，摇摇头：“还是算了，有关晶卡的事情在学会里是有最高优先度的，我可不想因此受罚。”
她揉着肚子，长叹一声：“唉，反正我也习惯了，工作忙起来的时候经常会吃不上饭。”
虽然不觉得吃一顿饭能影响什么，但安佩克也承认她说的有道理。于是他四处张望了一下：“你的车是哪辆？哎，希望别停在太靠里面的位置，可不好倒车。”
莉莉安娜得意地抬起手臂，指向路边：“放心，我们坐那个。”
此刻正是晚间最繁华的时间，在路面上来来往往的都是私家轿车与出租车，他顺着莉莉安娜指着的方向看了过去，看到有一对情侣模样的年轻人正从停在路边的出租车上走下来，亲昵地跨过马路朝下沉广场走去。
他想了想：“你的意思是，那对情侣是我们的接头线人？”
“我的意思是，”莉莉安娜没好气地打碎了他最后的幻想：“我们坐出租车回去！”
安佩克感觉自己有点不能接受：“不对吧，你们这又是什么特别行动对策小组，又是最高机密的，不是应该配有专车，或者至少有一个专门联络员吗？”
尤其是——他还有半句话没好意思说——尤其是这姑娘还带着一把常人不会带的细剑，怎么看都是一副享受“神秘学专家”待遇的模样。
“多尔贡有十四个街区，像我这样的干员学会里有几百号人。”莉莉安娜招手拦下出租车，无奈地翻着白眼，“要是给每个人都配专车和联络员的话，您可以想象一下王室议会的时候，军务总管该对学会有多大意见。”
由于连绵数百年的废土时代，这个世界上的国家有很浓厚的军政一体的传统。因此，在维萨联邦的议会中，负责财政的是所谓的“军务总管”，而军队的各项工作，反而是由名义上隶属于军务总管的“总军元帅”在做。
“您还是少看点和平年代的学会小说吧。”在上车的时候，莉莉安娜看着还是一脸遗憾表情的安佩克，噗嗤笑出了声。
……
一座由紫色矿石堆砌而成的尖塔矗立在中央城区的腹地中心，
塔尖笔直向上，冲入云霄，仿佛要顶破天穹上那方布满繁星的夜幕一般。
尖塔的四周错落着多尔贡最富裕的几个上城区，无数的花园、别墅和它们之间新建的商业高楼勾勒出凡世间最奢华的图景，然而那些图景面对这间尖塔时，也只像是与红雄鹰身边的一群公鸡，只能瑟瑟发抖的匍匐于地面。
这些富豪富商们甚至没有走进尖塔里的资格。
而拱卫着尖塔、负责遴选“有资格之人”的，是尖塔旁四座呈对角分布的褐色大楼。这四座大楼被建成了掀开立起的书本样式，呈横V型彼此相对，所有的窗户又只建在靠近内部的一侧，从外面看时，就仿佛四堵高墙。
这四堵高墙与内部的尖塔一同，将中央城区的核心地块隔绝成一片独立的空间，只留下四座建筑物下方的入口可供进入。
这里便是一切渊能技术的起源，所有渊能学者的天堂，堪称缔造了现代社会的“神域”——万密学会的总部所在。
而那座尖塔，则是完全由充斥着渊能的原矿建成。万密学会用了某种精细的技术处理了原矿，赋予了它们足以支撑建筑的硬度和刚度，构筑起一个内部充盈着渊能，学者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在任何区域调度渊能资源的空间。
按照规定，入夜后，除了朝北的大楼中负责“渊能技术实用化研究”的部门还被允许继续工作，剩余的部门均需要在太阳落山前关闭所有的灯光、解散所有人员，只留下特别对策小组的值班室负责各楼栋的安全工作。
而今夜，却略有意外。
带着厚底金框眼镜的老学者手里拎着一盏提灯，神情紧张地从南面走进四栋大楼包围形成的庭院。他匆匆穿过海柳树与紫玫瑰的园林，径直来到紫色的“真理尖塔”下方。
在“真理尖塔”的入口前，已经站满了和他穿着相同款式的制服、年龄各异的学者。他们的脸上同样挂着紧张与焦虑，只有少数刚刚加入到这个行列中的年轻学者，才因为没有经历过深夜的召集而露出了迷惑的神情。
老学者扫了一眼在场的人，那些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新学者们，大多数都来自于某个大学的物理实验室。
这些人其实完全没有加入这里的资格——老学者心想——也根本不清楚他们踏入的领域。
只是因为这些人误打误撞间发明了所谓的晶卡，万密学会才不得已用这种方式将他们管控起来而已。
“亚兰德尔，看来你还没死在自己的‘锁室’里，还知道出门呼吸一下人间空气。”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穿过人群，老学者收回视线，看到一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白发老者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老者的拐杖上，同样挂着一盏用于驱散黑暗的明灯。
“老头子我还用不着担心，倒是你，阿尔吉斯·梭罗亚德，”亚兰德尔上下打量了一下白发老者，讥笑道，“你居然还能从‘海星房’里走到这，看起来平日里也没什么学问可以做了？”
两个老者对视一眼，片刻后忽然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二老的关系真不知道是不是该说融洽。”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从旁插了进来，“二位实验室里的年轻人恐怕为此吃尽了苦头吧。”
墨脱克·亚兰德尔转过头，冲着正朝这边走来的微胖贵妇轻轻颔首，“莉莉安娜那小丫头，受您照顾了。”
“谈不上照顾，那丫头到现在都不知道您的身份呢。”中年贵妇耸耸肩，“按照您的想法，我没给她安排任何涉及到‘这边’的工作。”
梭罗亚德点点头，挥着手里的拐杖帮腔道，“那小丫头的性格也不适合探究咱们这些老古董的知识。”
“不提这个了，”亚兰德尔仰起头，看向面前高不见顶的紫色尖塔，语气重新变得沉重起来：“一个月前是三圣密仪派……这次又是什么事情？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过这么频繁的风铃声了。”
“据说是，”中年贵妇也一起抬头看向尖塔，她来得比亚兰德尔要早，此刻已经稍微打听出了一点情况，“有一个从未被发现的旧日残影脱离了它所在的悖论遗迹，目前正在多尔贡的市区内游荡。”
一阵寒冷的夜风吹过，亚兰德尔紧皱眉头，只感觉浑身的肌肉都僵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