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求助

林家良先向医生打听，他该去哪里找到用于长途运送的工具。

有人告诉他，只有供销社有专门进货用的大卡车。他得去供销社找到司机，请求帮助。

通常求人这种事，林家良都是让面善嘴甜的李月娥出马。但是今天的事情关系女儿的性命安危，太紧急、太重要了，他怕李月娥办不好，只得自己硬着头皮上。

林家良紧急赶到供销社，去找开卡车的司机。到宿舍区一番打听，别人告诉他，供销社一共两台卡车，有一辆出差没回来，只有一台车在家里。

林家良打听到那名司机姓范，他立即跑到范师傅家里去。

范师傅正好在家，听到敲门走出来。还好范师傅虽然跟林家良不熟，倒也认得他是学校老师，所以还是客气：“是林老师啊，什么事？”果然老师的身份容易受人尊敬。

林家良便把来意说了一番，范师傅显得面有难色，说他上午刚出差回来，今晚想好好休息一下，实在不想出车。

林家良苦苦恳求，说事关孩子性命，请范师傅无论如何帮这个忙。并表示报酬上，一定不让范师傅吃亏。

范师傅终于硬不起心肠，被说服，于是说：“我换下衣服，马上出来。”然后走进里屋去了。

范师傅刚进屋，有一个女人从里屋出来，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林家良。

林家良跟那女人打个照面，不禁傻了眼。原来这个女人正是上午跟林家良吵过架的那个女营业员，又正好是范师傅的老婆。

这可真是太难堪了，林家良赶紧向女人友善的点个头。他没有说话，但意思就是表达歉意：上午的事情很抱歉，请不要放在心上。

女人也没有说话，装作不认识林家良，只是神情傲气的扭过头。

女人很快走进屋里去。林家良看见她跟范师傅嘀咕嘀咕说了几句话，心里只是叫苦不迭，一种不祥之感油然升起，这个女人一定要坏他的事。

林家良的直觉没有错，果然范师傅很快出来，虽然语气仍然客气，态度已经大变：“林老师，不好意思，刚刚想起来，家里还有很重要的事，必须处理，我不能出车了。”

“范师傅，帮帮忙，要多少油钱好商量。”林家良一双手掌只是搓来搓去，愁着不知道说什么话才管用。教室讲台上，时刻都在跟学生们讲人生大道理，到了这里，什么道理都讲不通了。

“不是钱的问题，真的是有事，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小小的镇子，哪里还有别人可求，范师傅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林家良说的每一个字似乎都是垂死挣扎着说出来的：“我能去找谁啊，范师傅，我孩子的命就指着你了。”

“你别为难我啊，我真的不能出车。你等明天早上吧，明天早上另一辆车就出差回来了。”范师傅故意去整理桌上的东西，以此冷淡林家良，让林家良知趣离开。

那女人也说一句：“马上就下暴雨了，这天气哪能出车？不能为你家的事，让我们家去冒险。”

林家良终于知道，那对夫妻铁了心不帮他，多说无益。

他只好离开，再回到医院，求医生给他想办法。

林家良离开的这段时间，躺在长椅上的林敏不断的昏迷又醒来，醒来又昏迷。每一次醒来，她都要对守护的母亲说：“妈妈，我肚子痛。”

李月娥一边安抚女儿：“忍一忍，爸爸找汽车去了。”一边又向医生哀求：“想想办法，救救她。

”

医生只叫护士做了外伤止血处理，却一个劲催促李月娥：“你丈夫找个车怎么去这么久，叫他快点，孩子恐怕受了内伤，不能耽误太久。”

这时候校长曾德全听到消息也赶到医院，九叔家出这么大的事，他得过来看一看。林家良一回来，曾德全就问：“怎么样，汽车来了吗？”

林家良痛苦摇头：“他明明在家，就是不肯出车。”

“走，我和你去，我去找他们主任。”曾德全说，原来他跟供销社主任很熟的。

两个人再次回到供销社，直接找到供销社主任。果然供销社主任很卖校长面子，爽快答应：“行，救人要紧，我会叫范师傅紧急出车。”

在供销社主任的压力下，范师傅不得不答应出车。

汽车开到医院门口，林家良把女儿抱上驾驶室后座平躺，他再坐到女儿一侧，让女儿的头枕在他大腿之上。

林家良独自护送女儿去县城医院，李月娥必须在家看好两个儿子。尽管她非常担心女儿，却也没有办法同去。

已经是许多人上床睡觉的时间，路上一片漆黑，只有偶而的闪电照亮一下万物的原形。

汽车刚刚启动，倾盆大雨泼天而下。满世界都是飞砂走石、洪流奔泄。

雨刮器拼命的扫动，似乎一点作用都没有，雨水象瀑布一样的在玻璃上奔流直下。

“说真的，这鬼天气，要不是主任逼我，我是打死都不会出车。”范师傅抱怨个不停，心里很不痛快。

林家良赶紧递上香烟：“谢谢，谢谢，来，抽一支烟。”他心中充满感激，却又说不出那种阿谀奉承的甜言蜜语。

范师傅摇一摇头拒绝，表示正在开车，不便抽烟。林家良还是把香烟夹到范师傅耳朵上。

林敏又醒了过来：“爸爸，我们要去哪里？”

“你醒了，不要乱动。肚子还痛吗？”

“肚子不痛，但是脑壳痛，一阵一阵的痛。”

“范师傅，麻烦再开快一点。”

“雨这么大，哪能再快？车轮会打滑的。”范师傅没好气说。

林家良把手掌伸到大腿上，垫住女儿的脑袋。他发现大腿被女儿枕得太久，血流阻滞，现在变得刺麻，格外难受。

驾驶室空间狭小，他移一下身体都不敢动作太大，怕造成什么损坏，引起范师傅反感。他不能再得罪范师傅了。

“这种事，你就该去找肇事司机，或者找派出所，让他们送你们去医院。你非要来找我，我跟车祸又没一点关系。”范师傅还在发牢骚。

“我知道，我知道。那闯祸的司机人已经跑了，一下子找不到人。孩子这里伤重，耽搁不得，只好求你帮忙。”一向说话盛气凌人的林家良，这一次真是把低声下气的语气发挥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