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三.低着头的女人（八）

女人三口就把甜面包塞进嘴里，用拿铁咖啡灌了进去，紧接着又用勺子把加了奶油的布丁倒进嘴里。气势势不可挡，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似的，低着头把买的东西一个接一个地塞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喝着吃着。样子让我隐隐感到恐惧。

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伤心的事情?一开始我还这么想的。在黑漆漆的夜里，一个女人专心致志地吃着数量庞大的食物，渐渐感到恶心。

总觉得很奇怪。令人惊讶的是，在那之后的几十分钟里，女人把袋子里的东西除了喝的东西以外几乎都吃完了。然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呆呆地望着不太清楚的方向，一动不动地呆在那里，驼着背，什么也没做。

我好像看漏了什么？圆珠笔，活页纸。买的东西还在，对了，那个茶色信封。

女人弓着身子拼命地在纸上写起了什么。右臂的动作细微而粗暴，令人害怕。

我至今为止见过各种各样的客人。买完一整盒烟就在外面抽完的大叔，下班回家满脸疲惫地在店里吃着方便面的年轻白领。但是，像那个女人这样的情况，我从来没有见过。不只是样子奇怪，散发出的气息明显和别人不一样。

我不能用语言表达。是什么呢?胸口深处一阵骚动，心跳声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她写在纸上的东西。难道是……巫净从受损严重的面包车里翻出来给我看的，沾满泥土的茶色信封还历历在目。

“遗书吗?”

这就是所谓的直觉吗?我再次尝试与那个女人接触。

“那个……”

该如何开始对话呢?走出店门才意识到，我简短地叫了一声，然后在女人面前沉默了。听到声音，她一脸厌恶地站了起来，嘴角还残留着少量的奶油。放在膝盖上的活页纸和茶色信封掉了下来。她慌忙捡起来。一只手紧握着纸，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

“那个，那个……”

我在这个时候该说什么好呢。一着急，手里就会冒汗。

“一直待在店门口，影响你们了吧?不好意思，我要回去了。”

在我说话之前，女人阴沉着脸低声说。

“不，什么麻烦?不会的。”

“我知道的，你从开始就一直在看我，大概觉得我是个可疑的客人吧。我要回去了，我要回去了。”

女人把残骸扔进垃圾桶，胳膊上挂着装着残留物的购物袋和皮包，准备离开。

她快步离开，头也不回地小跑起来，冲到马路上。

“喂!”

我条件反射般地追上了小跑的女人。她像逃跑一样跑在路上，我瞬间抓住了她的左手。

“等等!”

我又叫了一声。

我的声音被黑暗吸收了。女人的动作一下子停了下来。同时，用力甩开了我的手。夹在腋下的上衣掉到了地上。女人一脸害怕地迅速与我拉开距离，衬衫的领口乱了一大圈。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她雪白的脖子和锁骨附近有一块浅黑色的大痣，崭新的，像咬痕一样。

可能是看到了我的表情变化，女人抓住自己衣领遮住了，然后用充满杀意的强烈眼神瞪着我。

“怎么回事!你从刚才就一直这样!为什么？”

“对不起！”

“别纠缠我，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女人用颤抖的声音向我抗议。我也被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你回去的方向，不是在那边吧。”

“那又怎么样?”

她一边发出无声的声音，一边用手捂住嘴，睁大眼睛，微微后退，便利店的袋子掉在水泥地上。

“不对，我、我……我、我……啊、我……”

她一把抓住头发，蹲在那里，抱着头，发出沙哑的声音。

“我……我……不是……那、什么?”

她一边剧烈地摇头，一边一脸胆怯地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啊，那个……”

我靠近她一步，想安抚一下突然陷入错乱的她，却听到了响彻整个道路的尖叫声，吓得我停下了脚步。

“不要，不要，不要碰我!不要!”

“求求你了，不要管我啊……”

她看着我，从她凌乱的刘海里露出的两只眼睛里流着大颗的眼泪，从眼角溢出，顺着脸颊流下，落在水泥地上。

就像戴着的面具被撕下来一样，她第一次在我面前展露表情。

我一动也不动，只能低头看着那个女人。她的指甲陷进了抱着的脑袋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我……我、我、我、我、我没有……价值……”

所以，还是死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