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三.低着头的女人（九）

“为什么？”

“我活着没有价值，是社会的垃圾!”

“怎么会？”

“进公司都一年了，太失败了!每天都被骂!好几次都被骂，说我这样的人没有意义!”被前辈嫌麻烦，被后辈嘲笑，就同期入职的，工作都不会的笨蛋也排斥我!我真的没用，又不被任何人需要的，像垃圾一样!活着没有意义!”

她边说边放声大哭。

看来她是为自己的工作不顺利而烦恼，被来自上下的压力逼得走投无路，不想带着这样悲惨的心情生活下去，所以想要自杀。

“什么社会垃圾？”我在放声大哭的女人面前跪了下来。

“要说垃圾的话，我才是垃圾啊。”

“嗯？”

她微微抬起头，我拼命地笑着，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做得好不好。

“像我这样的人，到现在还是个自由职业者。没有女朋友，虽然很虚荣，但内心很胆怯，很不体面。我这样既不做对社会有贡献的工作，也不了解社会的残酷，只知道优哉游哉地活着，每天只要有饭吃就行了。对社会毫无帮助，这个年纪还总是给周围的人添麻烦。我肯定是垃圾，好好上班的你不是垃圾。”

“不是。我是大家的累赘!”

“你多大了?”

“嗯？我？”

“我是25，四舍五入就是30的大叔。”

想象她站在悬崖边上。必须得想办法，焦虑涌上心头。不管理由是什么，她是真正的自杀志愿者。

有过多么痛苦的事，发生了什么让她想死的事，光靠刚才的对话是无法完全了解的。如果在这里轻蔑她悲痛的控诉的话。毫无疑问，她真的能做到该做的事。

我的预感应验了。塑料绳挂在树枝上，美工刀会割手腕，圆珠笔、活页、茶色信封用来写遗书。其他只是个障眼法。真正的自杀志愿者就在我眼前。而且，已经从悬崖上伸出了一只脚。走错一步，背后就会被我推着。

不能随便说不负责任的话。要慎重。绝对不要说出否定她的话。首先要让她放心。

“你还年轻，失败了也没关系。虽说是一年，但不就是一年吗?工作上有擅长的人，不擅长的人，各种各样的，不能那么指责自己，折磨自己啊。失败是一件非常羞耻、非常讨厌的事情。我也像个傻瓜一样自尊心很强，所以学生时代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出丑，被人嘲笑、被人背后指责都不行。因为失败，自己变得很可怜，想把自己逼到绝境，这种心情我能理解。但是，没有必要为失败的自己感到那么羞愧啊。说什么活下去没有价值之类的话太过分了。我觉得你应该更加珍惜自己。”

“我不可能珍惜，不管我做什么，都已经不行了，我很清楚。我是笨蛋，是一无是处的人!”

她一定是个认真的孩子。即使工作做得不好，也很烦恼，即使这样也要去一年，把不顺利的自己逼到绝境，但是也不要辞职。一边被各种人嘲笑，一边被人背地里说坏话。然后走到了这里。

接下来该说什么?我寻找词语，现在才刚刚开始，不要放弃，继续努力吧。

我觉得社会真的很残酷，想要脱离规则的人，当然会被轻蔑。要是没用上，就会被骂成屎。干不好工作的人甚至会被能干的人打。即使讨厌，也必须坚持做下去。这就是“社会”。

但可悲的是，努力再努力，忍耐再忍耐。其中也有输掉的人。

店长之前说过，

据说漂流到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被社会的浪潮打败的人。任何人都无法独自战胜极限。她也是在这种极限面前认输的人之一。

我半吊子的心情是停不下来的。像我这样的自由职业者，到现在为止一直选择舒适的道路生活的人，能理解她的什么呢?我能改变她什么呢?

虫鸣环绕四周。闷热的空气。在没有车辆通过的道路中央，我困惑地面对着哭喊着的女人。

但，突然。女人前倾了几下，大口吐了出来，洒在水泥地上，然后蔓延到草丛里。她吐了好长时间，好像很恶心似的呜咽起来，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靠在她身边，摸摸她的背。

“啊!”

她发出一声惨叫，身体跳了起来。

不行。我立刻举起双手。

“对不起！”

“不，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我。”

女人盯着呕吐物，眼神空虚地低语。

“我的人生已经结束了。”

“哎！”

“前方一片漆黑，不能再来一次，因为，回不去了。”

“说什么呢？”

“我、我被上司非礼了。”

她一脸失魂落魄的表情，无所谓地说了起来。不是对我，而是像自言自语一样，淡淡地说。

“今天加班，我和两个上司留下来了。白天被狠狠地骂了一顿，最后剩下的工作也怎么也处理不完，筋疲力尽地处理业务。”

据说，办公室里有两位与她年龄相差甚远的男上司。两位上司是职场中为数不多的理解并支持她的存在。在工作上不断鼓励她，在她失落的时候，也会温柔地和她说话，她对两人都很尊敬和信任。

直到今天。好不容易完成了业务，但时间迟了，错过了末班车，她疲惫不堪地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正在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上司们打开了门，闯了进来。一个人堵住她的嘴，制服了惊叫的她。另一个人露出从未见过的邪恶笑容，用手机相机对着我。

两人到底想做什么?

还没想好下一步，就被粗暴地按倒在地，男人的手伸进她的衬衫里……之后就像流水作业一样，来不及抵抗，时间就过去了。

“我平时工作都帮你解决问题，你陪我这么久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用不上，我就让你派上用场了。别吵吵嚷嚷的。”

“别以为下次会像今天一样结束。”

女人被按住，把不知道拍了多少张的照片摆在面前。上司们对她斩钉截铁地说，一旦说出口就会撒在网上，然后就直接回去了。

被留下的她，被失落感和绝望所包围。

那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完全没有价值，无法向任何人求助。没有人向自己伸出援手。自己是累赘，只能给别人添麻烦。既然如此，就把一切都扔掉，在谁都不知道的地方，不给别人添麻烦。

“那种公司，我不能再待下去了。但是，如果辞职的话，他们会把那个放到网上。”

她像是憎恨存在的自己，用力抓着脖子。

看着因叹息、痛苦而扭曲的女性的脸，我已经笑不出来了。

“去报警，走吧。”

“嗯、嗯……”

“便利店还有一个女店员，我请她陪你去。现在就去报警。”

“不，我怎么会这样!”

她摇着头。我抓住快要发疯的她的肩膀，冷静地告诉她。

“你刚才说的完全是犯罪。那两个人的上司是罪犯。你是受害者，你应该向警察说明情况，请他们解决。”

“不要!那样做的话，照片会被撒出去的!那样的话，我……”

“没关系，我不会让他们这么做的。”

“你能怎么办?!反正你什么都做不了!照片会被到处乱扔，被晒在外面，被更多人嘲笑!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怎么会呢？被那些无聊的家伙逼到绝路，你不后悔吗?”

“你懂什么!”

“对不起，我不知道。但是，我不能原谅那些家伙，你也是!”

“……唔，和你没有关系，你只不过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一般情况下，就算别人想死，我也会阻止的!”

我告诉自己要冷静。不知不觉间，我变得情绪化起来。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自杀。”

只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于人。

“我认识一个人，以前也自杀了。”

我的嘴巴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我连她在烦恼什么都没注意到。她他从来不会让人看到痛苦的表情。如果我能注意到并说点什么的话，大概她就不会死。”

说着说着，我哽咽起来。我不认为这样说会改变她什么。不可能治愈她内心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