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在鄮县的第五天,英婵就已经坐不住了。
马文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如今城外被团团困住,弓箭手也虎视眈眈。长此以往的熬着,城里早晚要熬不住,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方法。
“送个镖,把自己全送进去了,还真是倒霉!”
张不悔也是没什么办法,坐那里直叹气。
“三哥,你可知梁山伯还有祝英台他们有没有想出什么好法子解困?”
“这……说实话,我们和他们又不熟。他们有什么事,我也问不到。”
“是啊,不相熟……”英婵叹了口气,也很是茫然。
“这梁山伯吧,的确是个好官,但这样的人怎么会得罪外面那些官兵呢?那天还听说是同窗,是啊小知了,你与他们也是同窗,应该知道其中原因吧?”
“大概,知道。只是,我……我不想再提了,其中种种,就是解不开的乱麻。”
“不提便不提了,你不要心急,万事还有我呢。”张不悔让她放宽心。
到第七日的时候,英婵听说,有个姓王的大人来了鄮县,跟着的还有一位夫子。她不用多想,就知道是谁来了。
所以,现在的形势是所有人都在帮梁山伯想办法对付马文才。英婵太知道马文才的性格了,他不会轻易低头,又从来将梁山伯当做对手。
帮梁山伯的人越多,他也就越恨梁山伯。
对鄮县的围攻也就越猛。
时间拖得越久,城外的马文才便越是急于攻城,无所不用其极,而城内也愈发人心惶惶。
英婵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和梁山伯还有祝英台去见一面,有什么事她也好知晓,可一旦见了面,那么祝家恐怕也会知道自己的踪迹。
她正和自己做思想斗争,张不悔突然从外面跑回来,蒙面的他一脸严肃。“小知了!快,你和平安赶紧把这个戴好,最近不要出门也不要和人靠的太近,听到了吗。”
“三哥,这是何意,不是好好的,又怎么了了?”
“嗨,这鄮县怎么这么邪门,闹饥荒就算了,现在又沾上鼠疫!你本来就体弱多病,万一沾上不是要了命了。”张不悔也很是无奈。
“鼠疫!屋漏偏逢连夜雨,怎会如此倒霉。既然这样,城外如何了?那马、那些官兵可也沾染了?”
“我也不知现在的情况……小知了!外面危险,你去哪里啊!”
张不悔都来不及问她,就见她已经夺门而出了。
英婵此刻一边带上厚厚的面巾,一边朝县衙跑去。她得去见一见梁山伯,现在这种情况,她需要知道更多的信息。
“你是何人!”县衙衙役自然不能随意放人进出。
“这位大哥,请帮忙递一下消息,说祝英婵想见一见梁县令。”
“那你在这等着,我进去通报。”听见她姓祝,这衙役自然想到了祝英台,于是便帮她通报。
没一会儿出来了好几个人。
梁山伯、祝英台、荀巨伯。
“阿婵!真的是你……”祝英台很是惊讶,看着面前一派俊俏公子打扮的英婵,虽然挡着半张脸,却还是那熟悉的容颜。
一时间,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九姐,一年未见,别来无恙。”事已至此,英婵也不再逃避,朝祝英台点点头。
“你何时,来的鄮县,我怎么不知道。”祝英台这才想起来问一句。
“与你一起来的,就在另一辆马车上。”她回答祝英台。
“你……你和那些镖师是一起的!原来你一直都在。阿婵,既然这样,你为何要离家出走,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你找了好久。是不是有人逼迫你?”祝英台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高兴。
“此事说来话长,但离开是我很早就下定决心要做的,如今我过得也很好。九姐,我请你,不要告诉家中其他人,就当我真的消失了便好。”
“你撒谎!既然过得好,你为何还要出现!”祝英台不信她的说法。
“原本没打算出现的,只是如今被困在这城中,又听说鼠疫蔓延。我哪里还能再躲着,此刻也是不得已相见。”英婵说完,不再和她多说,而是去看梁山伯。
“梁兄,我只想知晓如今怎么样了。鼠疫不是不能治,我还懂些药理,不知你心里可有章程了。”
“英婵你懂药理?太好了,太好了,我这里有王兰姑娘留下的一本医书,但如今我对用量和草药的使用还是拿不准。你在这里,希望就更大了。如今连夫子也染了病,这可真是让我焦头烂额。”
英婵点点头,示意自己一定竭尽所能。
同他们一起进了府衙。
“祝英蝉,你也是女子?”荀巨伯此刻才有功夫和她搭话。
“如荀兄所见。”
“怨不得了,当初你和祝英台都那么奇怪,你们祝家的女子好生厉害。”他不由得再次打量英婵,只是隔着面巾,况且她还是一身的男装。
这话听着不像是好话,但英婵也没那么介意。
她此刻还有别的事要问。
她追上梁山伯。“梁兄,现在城外如何了?这疫病,传染起来太快了。”
“恐怕也不太好,最近这两日外面的攻击弱了许多,有人在城墙上看,说是看见好多官兵突然昏倒了。”
“已经如此严重了吗。”她蹙眉,心里愈发担心。也不知道,马文才有没有事。
“如今当务之急是赶紧研制出能抵抗的药来,这样大家都不会有事了。”梁山伯说着,拿给她一本医术。
“梁兄,你的意思是你愿意帮助城外的那些士兵?他们都是来捉你的,你为何还要救他们?”
“自然,都是活生生的人命,他们也是听命于马文才,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梁兄大义,英婵佩服,你这样的人,的确是父母官。”英婵向他一拜。
事不宜迟,研制药物迫在眉睫,好在有王兰姑娘的医书,药方没什么大问题,在调整了几次剂量,又换了几味草药后,总算是成功了。
试药的病人们都恢复过来,这药便没问题了。
梁山伯也果然言出必行,从城墙投放了许多药包下去。只是不知道外面的人愿不愿意使用。英婵也是担心的,她担心马文才拒绝接受,他实在是太傲太记仇了,梁山伯送的东西,他就是让所有人陪着死也不一定会用。
不出她所料,夜里有人敲城门,来人是马统。
他是来求援的,被城中的人押到了梁山伯这里。
梁山伯见了他,得知马文才也染了鼠疫,不仅自己不用药,还要所有人做陪葬。
因为听见外面捉了人回来,英婵本就担忧马文才在外面的情况在门外偷听,听到马统的话,心中一痛,没有忍住从门外进来。
“马统,你家主子现在如何了?”
“你、是你!祝英蝉,你是祝英蝉!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这个坏女人!”马统看见她,突然变得气急败坏,好像英婵做下来多大的罪孽不可饶恕一般。
“马统!我不是来挑衅的,也没必要回答你的问题。你现在告诉我,马文才到底有没有事?”
“我凭什么告诉你,你会担心我家公子的死活?你怕是巴不得他死了就不纠缠你了吧!你这个狠毒的女人,我们公子那么喜欢你,你却戏耍他。你可知他满心欢喜的去祝家提亲,你却不告而别!为此他大闹祝家。”
“不是那样的,我……”当时给他荷包只是想他能安安心心把书念完。
“你害他伤心的要死,成日里借酒消愁,颓废不堪,气的老爷动了家法差点打死他。就那样,他还留着你送的荷包!老爷发现了把它扔到湖里,那么冷的天他带伤下湖去捞……祝英婵,你说,你怎么忍心!”他越说越生气越说越替马文才委屈,一边控诉英婵的“罪行”,一边还红了眼眶。
“我没有,我不知道会这样……”马统这样说,看着自己又这样恨,绝不是假话。英婵没想到,原来自己的离开,对马文才的伤害这么大。
“现在,我们公子已经抛弃你了!如今他得了朝廷的重用,已经是五品尚书曹郎了。他如今也不是你能高攀的了,你最好没后悔!对了,他要娶得可是祝家的嫡女,祝英台!”
“你他奶奶的,是不是找抽!从来只有配不上我妹子的,你算哪根葱!”
张不悔听不下去马统的话,冲过去就要打人。
“三哥!你别动手。这事我自己能解决,你先去忙好吗?去帮平安看看药煮好了没。”英婵眼疾手快,一把拦住了。
张不悔不甘心,又无法,恶狠狠的瞪马统一眼,气哼哼的走了。
“英婵,你别难过,这不是你的错。”梁山伯看着泪落如珠的英婵,开口安慰。
英婵摇摇头,又擦干眼泪,看着马统。
“马统,我很高兴,他放下了。我知道,我的身份配不上他,所以我当初选择离开。因为我知晓,在你们眼中,我的身份,根本没有让马文才明媒正娶的资格。但我也希望他是平安喜乐的,你今日来找梁兄,应该是为了这疫病。我参与了调制药方,所以我现在是以医者的身份问你,马文才如今怎么样了?”她不想再问过去,她只想知道马文才到底有没有事。
“公子,是了。公子如今也染了疫病,可他不愿意用你们的药,还要把你们投下的药烧了。可他病的太重,突然昏倒,现在还没醒来。”
“什么!那你可有给他煎药?”
“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要害公子!祝英婵,你害我家公子那么苦,现在你必须想法子救我家公子!这是你欠他的。”
“马统,药都是一样的。我与你去军营里看看便是了,英婵……还是留在这里吧。”梁山伯觉得英婵是不想见马文才的。
“梁兄,我与你一同去一趟吧。”她想了想还是说道。
…………
夜里的军帐内,许多士兵都病倒了,这样下去哪行呢?
“马统,我以自己的性命担保,那些药包真的有用,你让人赶紧煮了,给大家喝下,不要这样熬着。”英婵心里焦急,这么多人命怎能当儿戏。
“好,我安排人去煮药。现在你还有梁山伯和我去看公子。你要是治不好他,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英婵看他色厉内荏的样子,心下觉得好笑,没想到马统竟是这样的忠仆。
看着军帐中还昏迷不醒的人,英婵心中五味杂陈,还是那张无法忘记的熟悉容颜,似乎比记忆里更孤傲更清瘦了些,她看着一时间忘了动作。
“你到底能不能看!”马统已经急得不行了。
英婵收回复杂的心绪,坐到榻边,给他搭脉。他体温很高,应该是在持续发热“。想来他之所以比其他人严重,多半是思虑过重,又不好好休息,抵抗力更差了。
“马统,麻烦你用两包草药一起煎煮,他病的重,药剂需加量。除了药,金银花、黄连都是清热解毒的,我带了些出来,等他醒来以后你也要日日给他煮了喝。还有,所有生病的士兵不要和其他人同住,切记全部分开,所有的水都要煮开再喝。”
“好,我这就去。你、你也和我一起去,我要看看你如何煮的。”马统说着。
“好。”英婵点点头,准备起身。
可刚松开手,手腕就被人抓住了,英婵一时不察,险些被带倒了。
她急着抽手,却见榻上昏迷不醒的人突然睁开双眸,那双凤眸迷离恍惚,却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他无意识的低喃。
英婵离得近,全都听见了。
他说,别走。
阿婵,你别走。
求你,别丢下我。
榻上的人本就重病体力不支,只是呢喃几句,又昏睡过去。
但这些话如惊雷一般炸的英婵心乱如麻,她呼吸一窒,心口闷疼。连忙慌乱的把手从马文才手里挣扎开,夺门而逃。
“马统。”英婵看着认真按顺序放药入炉的马统,缓声开口。
“怎么了?是我熬的不对?”
“你不要告诉马文才,我曾来过。”
“你放心,我绝不会跟公子提起你的,他会忘了你。”
“我知道,那样最好。你也知道,无论他将来会娶谁,那姑娘都是高门大户的嫡女,像你家老爷所希望的。”她说完,苦笑一声。
“其实……其实你可以留下,你的身份做侧室也是可以的。”马统想到那个提起祝英蝉就伤心难过的公子,突然有些疑惑。
“你觉得,我是那样的女子吗?屈居人下,无名无分?和别人共侍一夫?”
“这有何不可?”
“这便是我销声匿迹的原因。马统,你只要记得没有我,你家公子会更好便够了。这药,煎煮一个时辰便好,等他喝下无事,我便和梁兄离开。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了。”
“祝英蝉,你果真够绝情。”马统愤恨不已,但也知道,不见才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