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金殿判决

深黑天幕渐渐退去，东方的天边一抹灰白升起，杨夕茫然抬起头，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疲惫，整夜高强度的奔波对他来说实在是有些吃不消，只不过这一刻，所有的感觉都似麻木，他看向同样驻足观望的丁玉，后者有所察觉回过头来，两人相视无言，眼中尽是凝重。

人抓了不少，但全是无关轻重的小卒子，整个漕帮，包括赵新在内的各个头目、分舵首领仿佛人间消失一样，全然不见了踪影，治安府因为石坚的原因被牵制，御领军虽然第一时间就出动，但放火的人早有预谋，有心算无心，根本来不及压制火势，整个下城区烧了近一半。

这种情况下，一旦有人捅开五大家和漕帮牵连不断的关系，就算圣母早就心知肚明，也只会顺势清算，天都要被搅翻，总要有人承受后果。

“这下好了，也不用猜来猜去，只要圣母召各大家主入殿，谁是内鬼一目了然，希望老太婆能挺得住吧！”

丁玉一副放弃了挣扎的样子，她的性子一向如此，杨夕也见怪不怪了，只是一想到狼族接下来的处境，杨夕心头就无比的沉重，从一开始为了自身安全苟合于肖恩，到和狼族合作相处的这段时间后，杨夕已经不单单是利用与被利用的结合体，他能感受到狼一他们对自己发自内心的尊敬，他不忍心看到那样一群将自己奉若先知的残族就这样消亡，特别是到这般境地，狼一他们仍旧保持着对自己这位‘先生’的无保留信任。

“如果是研究院的话，他们会有办法吗？”

伴随着无助一起浮现的想法稍纵即逝，杨夕摇摇头，甩开了那一丝软弱，从他隐瞒了真相的那天晚上开始，有些问题就注定只能由他自己来解决了。

或者说正是得益于那时的决定，他才能在失去一切联系后跌跌撞撞的走到现在，因为是自己的决定，所以才能从心底生出敢于面对一切的勇气，既然还没到死亡降临的一刻，就一定还有着挽救的可能性。

杨夕深吸一口气，再次抹平了心绪，他现在没有时间去沮丧，他必须用尽所有的力气来思考、来寻找，眼前的混乱中，还有没有一丝逆转的可能？

悄无声息的改变从内而外的发生着，这一切都被旁边那道飘忽的眼神捕捉到，要说以前丁玉从杨夕身上能感觉到某种不同寻常的特质的话，那么这一刻，那种特质似乎变得更加显眼起来，就仿佛一个畏畏缩缩的孩童，终于摆脱了曾经内心的恐惧，踏出了自我的第一步。

丁玉不自觉弯起了嘴角，她突然有些期待，如果杨夕渡过眼前这一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呢？

庄严宏大的殿堂中，压抑的气息悄然流转，小公主苏妙站在琉璃屏风后，透着缝隙小心窥视着外面，自从渡过幼年期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被母上带到金殿，重温这段俯视众生的岁月。

当然，不仅仅是苏妙，每一位初生的公主都会经历那样一段亲近母上的时光，这是血脉的特权，大姐、二姐、三姐……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在成为王室宗亲之前，她们还曾是圣母最亲密的家人。

只不过，伴随着年纪的增长，公主们都会离开这座宫殿去到为她们专门缔造的府邸中，从此成为这个庞大部族中的一员，温情就此消逝，剩下的是与日俱增的寒意和躁动。

苏妙不喜欢那种疏离感，所以对于母上久违的亲近，她非常开心，灵动的眼眸怀念的打量着眼前曾熟悉的一切，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过她玩耍的痕迹，那时的母上非常温柔，当然，现在也很温柔，如果她不去看跪在殿下的人影的话。

也因为母上不时透露出的寒意，苏妙乖乖的坐在她怀里，打消了去和下面二姐三姐打招呼的念头。

“怎么？都不打算说说吗？谁来告诉我，为何本座一觉醒来，近在眼前的都城近乎被付之一炬？”

圣母平静的话语在大殿中回响，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但跪在殿下的所有人都明白，圣母的怒火已经在爆发边缘，随时随地都会将某个不幸者冲入深渊。

因此，金殿之内越发噤若寒蝉，不过，沉默终究是无用的，总归还是有人打了头阵，而这个人杨夕还很熟悉。

“回禀圣母，昨夜下城城东暴动，暴徒趁夜色发难，守备府第一时间便发现异常，奈何城中有人阻挠，还暗中勾结异族，才致形势一发不可收拾。”

石坚越过群臣跪在堂前，痛心疾首的讲述原因，他是在天色将白时才脱离了治安府的控制，想起夜里被反制的屈辱，他早就决定要在今天的殿前，痛陈某人的罪恶。

“哦？在本座眼皮底下，竟然还有人敢公然勾结异族，包庇暴徒对抗守备府？你把事情始末原原本本的说清楚。”

琉璃屏风后，一股无形的压力透出，就连苏妙小小的身影也轻颤了一下，不过马上就有一只温暖的手将她抱得更紧一些，苏妙有些奇怪的抬起头，她感觉母上似乎在笑，但那股笑容绝不是开心的意味。

石坚仿佛从刚刚的威压中汲取到了力量，他愈发恭敬的低下头，悲切道：“回禀圣母，是新上任的治安官杨夕，虽然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样的手段蒙蔽了您，但勾结黑狼一族伙同暴徒为祸下城区的魁首正是他，下臣在暴动出现后第一刻就带人前往东城准备连同杨夕一起镇压暴徒，却没想到那杨夕早就包藏祸心。”

“杨夕明里牵制臣下，暗中却指示黑狼族和其余暴徒将臣围困在治安府中，好在臣先一步识破他的奸计，拼死突围而出，本想着只要尽快揭穿他的奸计就能平息祸乱，没想到丁家的丁宝竟也为其同党，也不知他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驱使御领军行动，下臣寡不敌众被其囚禁，直到凌晨才借机逃出，这便是下城之变的根源，还请圣母为臣，为下城区万千族人做主。”

说到最后，石坚声嘶力竭，几欲昏倒，再配上他特意整理过的仪容，简直让闻着伤心听者落泪。

只不过全神贯注表演的石坚没有注意到的是，在场的大半人都只是冷冷的扫了他一眼，甚至石家家主眼神寒如冰，仿佛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不管殿前诸人如何表情，反正坐在金殿王座之上的苏妙很是不高兴的嘟起了嘴，她现在有点讨厌下面那个刚刚看起来还很可怜的家伙。

于是，在圣母冷漠的视线由石坚移到丁家阵营，而又温柔的停留在身前后，一个奇怪的问答也就成立了。

“好一个杨夕，本座还真是小瞧了他，十一，你觉得他该死吗？”

“母上大人可不能就听一个人的话，十一觉得，该问问杨夕怎么说才对！”

殿前对峙，当然得听两个人辩论，苏妙觉得自己已经很公平了，要不是因为这里是金殿，她早就让人把底下那家伙给扔出去，虽然杨夕老是喜欢骗她，但苏妙可是很护短的。

然而就在脆生生的回答之后，金殿内的气氛再次诡异了起来，或者说，从这个问答的存在，从一开始金殿内多出的一道身影，就已经彰显出某些脱离于蛇族日常的东西存在。

这个关键的要素汇聚到殿前所有人的脑海中，便化成了一个共同的疑惑：“圣母当然不会不知晓昨夜发生了什么，但小公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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