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在死亡边缘跳动
“臣，臣是听石府往来灵石窟的下人所说！”
仿佛一盘凉水当头泼下，刚刚还情绪激昂的石坚迅速冷却了下来，虽然还没明白圣母为何一下子变了脸，但隐隐的，他也察觉到症结出在自己最后说出的一段话。
“下人，那石府的下人还真是不简单，阿云，你要不问问他那个下人到底是谁？”
赤红竖瞳中的视线落在前排的一道身影上，尽管先前不相识，但此刻杨夕也能猜到那是石家家主，和丁老太不同，她看起来要年轻的多，大概和圣母不相上下的样子，这也让这一声‘阿云’听在杨夕耳中没那么违和。
当然，和杨夕这个已经被判‘死刑’反而看起来脱身事外的人不同，石家家主面对圣母隐晦的质问一下子就跪伏了下去。
“圣母明鉴，石三乃石家弃子，自其被逐灵石窟起就已经和石家没有瓜葛，要不是半月前圣母派人前来通报，灵石窟之事云甚至毫无耳闻，更别提什么杨大人及丁统领的瓜葛。”
“至于石坚所言，他自上任下城守备府开始就隐隐有骄奢之态，云也多次听闻其与下城漕帮有勾连，为祸蛇都，只是念及血脉之情，终究狠不下心执行家法，几次召其庭训，也都有悔改之意。”
“云怎么也没想到，他乖巧收敛之下，竟然隐藏着这样的恶毒，为了排斥异己，枉顾蛇都法度，竟敢勾结外族刺杀圣母钦点治安官，事败又捏造事实构陷诬告，早已失了蛇族族人之根本，其罪该万死。”
“云乃至石家，姑息纵容其罪恶，最终间接致使下城暴动失火，同样罪不容恕，还请圣母殿下重重责罚，云绝无二言。”
杨夕几乎是看着石坚的脸从青红变得苍白，和金殿中的大多数人一样，他肯定没想到沉默了一早上，任凭石家两拨人相互攻讦都没开口的家主，竟然是在这时给了最后一击，而且是彻彻底底站在他对立面的一击。
或者说，因为熟悉，才会在对方做出远超预期的行为后动摇到极致，石坚甚至不明白，明明眼看就要将丁家一起拉入绝地，一直沉默的家主为何在此时抛弃他，就因为自己道出了灵石窟的秘密？可石三身死这是整个石家都了解的消息，甚至石家内部主张通过复仇维护石家威严的都不在少数，为什么偏偏在金殿上却不能提呢？
还是说，其实和那边的联系早就被发现了？
石坚下意识就朝三公主身旁的倩影看去，只不过预料中的注视并不存在，映在他眼中的只有一个孤冷的身影，冷漠得让人心寒。
杨夕自然不知道石坚此时纠结的心理，不过作为灵石窟事件的当事人，有些问题他却能明白的很透彻。
重点不在石三，而在探老，当时药卫、狐族和探老矿山一战，看起来知道的人很多，但实际上，在苏香、姬无命、秋长老的三方决策后，消息基本被控制在有限范围内。
就连探灵府，也没办法确定探老是否身死，这也让其和圣母殿之间的气氛变得极其微妙，探灵府可能猜测探老已死，也可能猜测圣母掌握了什么关键消息，但这一切，都不该发生在石坚身上，他一个外人凭什么掌握探灵府手里的消息？
还是说，石家已经和探灵府勾连在一起？
蛇都五大家，代表了圣母之下的最大权势，五家相互牵连，却也相互警惕，这也是为什么没有一位公主能够取得两家以上的支持，从一开始五大家就注定不能与任何公主之外的势力走在一起，这是圣母最大的忌讳之处。
由此，石家家主才会在圣母那一问后做出了这样的决定，石坚和外人有牵扯的事实已定，不管他牵扯的是谁，他都是死路一条。
想通了这一点，杨夕也就能理解石家家主为何如此决绝，她刚刚的话可比步家的断尾要严重的多，尽管大多的过错都推到石坚身上，但明明白白承认石家需要为下城暴乱负责的表态仍旧具有颠覆性。
这种举动无异于将所有主动权都交由圣母，即使圣母此时一怒之下要将石家清算个彻底，也得低头咽下苦果，当然，效果也是明显的，只要圣母不打算将石家往死里整，反而会态度明朗起来，就比如现在。
“下城之乱几时能平？”
“如果有御领军协助，三天之内一定有成效。”
“希望成效能让本座满意。”
“定不负殿下期望！”
简洁又快速的对答仿佛所谓的动乱只不过是小孩打闹而已，杨夕此时也有些迷茫，难道下城区根本就没被圣母放在眼里？可这毕竟是蛇都，圣母未免太轻拿轻放了吧！
“把人领走吧，你自己的人自己来处置！”
同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石坚似乎也逃过了一劫，这让杨夕的疑惑更加强烈了。
而有了石家家主带头，丁老太和步家的领头人，很轻易的就放下姿态，不仅是自己的姿态，还有整个家族的态度。
御领军的统率权被圣母收回一半，步景云被革职，步小倩禁闭半年，圣母还特意嘱咐步家家主，‘禁闭和禁足可不同’，想必步小倩接下来的日子不太好受。
一切就像伴随着五大家的屈服以及圣母的宽仁而结束，杨夕甚至觉得所有关于圣母的传言都是假象，此刻站在圣座上的威严身影根本就是隔壁家和声和气的家庭主妇，直到那压得人喘不过气的视线再次落回自己的身上。
“那么！”
宛如一切告一段落，新的篇章翻起的总结词，杨夕心中的危机感突然强烈闪烁起来。
他再次有了整个金殿的空气朝胸口挤压的感觉，只不过这一次，他貌似‘抓住’了那对冷酷的目光，避无可避的被抓住。
“接下来就谈谈正事吧！”
“自三年前蛇羽两族一线天交战，蛇族大败而归，本座带着天儿退回蛇都时起，蛇都的空气中就总飘散着些腐臭的味道，有时在内城，有时在城外，有时，甚至飘进了这金殿附近，不知诸位可有过这种感觉？”
仿佛是大课堂上老师猝不及防的发问一样，堂下的学生们或静默或互视，有的甚至还没从刚刚的‘非正事’中醒转过来，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出来作答。
不过圣母似乎也没打算让人作答，那早已没有了笑意的眼神轻蔑的一扫而过。
“有也好，没有也好，蛇都里终究还是有些东西藏了进来，这一点本无大碍，毕竟万蛇谷从未真正的封锁过，本座也无暇为了些微鼠末伤神费力。”
“但假若如此反让本该藏在地洞的东西有了跳上明面的勇气，本座也就不介意让他们知晓，劣鼠终究是劣鼠，贪慕皓日光华只会连最后的藏身之所都失却，不该生的心思，比毒药更致命。”
随着最后一声落地，金殿的威压瞬间放大到极致，杨夕亲眼看着身边的身影一瞬间瘫倒在地，唯有两位公主和家主们勉强维持身形，哦，还有躲在圣母身后毫无异样的十一。
尽管已经慢了半拍，杨夕还是急智的摔了下去，为了看起来更逼真，他一点缓冲的动作都不敢有，左脸撞得生疼，但至少看起来不会那么突兀。
“母上息怒！”“圣母息怒！”
金殿众人慌不迭的告饶着。
然而威压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等到杨夕随周围一起爬起来，疑惑的抬起头时，才发现圣母和十一已经不见了踪影，而周围同样察觉到这一事实的那些冷汗连连的面孔，却像是得出了某种一致的结论，全部松了口气。
嗯？
杨夕一头雾水，又警惕不已。
就在此时，原本站在丁家一列的丁玉惊觉般回过头来，杨夕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金殿之外的晨曦中，一队刀斧卫正工整前进，与此同时，一声高昂的声调响彻金殿内外。
“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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