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复出

在吟游诗人所传唱的那些英雄的冒险故事中，最受欢迎的莫过于带领小伙伴击败恶魔大军，拯救世界之类的情节。总之在故事里面，英雄们基本上都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而作为反派的恶魔都是英雄的垫脚石，地狱就像后花园一样可以来去自如。

有很多年幼无知的少年都曾经有过成为英雄的梦想，但他们不可能知道，真正的地狱有多么危险恐怖。

人类所生活的凡间，由秩序规则构建而成，但是恶魔诞生的地狱，则是混乱的具现化产物。如果一个普通人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突然穿越到地狱，支撑他身体存在的所有秩序规则都将在瞬间瓦解，等待着他的结局自然也只有死亡。

罗杰率领的队伍在第二层遗迹就遭遇到了类似的情况。

正如他所担忧的那样，强盗们虽然悍不畏死，但他们实际上还是一群乌合之众，缺乏系统有效的组织训练。有很多强盗看似桀骜不驯，但他们的内心却缺乏精神支柱，实际上脆弱无比。

这种人平时看不出什么蹊跷，一旦感受到压力就会露出马脚。在第二层遗迹的混乱法则压迫之下，很多强盗的情绪都开始失控。哪怕他们明知道身边都是自己的战友和兄弟，却连一点最基本的信任都未曾有过。只是感知出现了些许误差，但他们却毫不犹豫地对身边人拔刀相向。

一开始只是个别强盗爆发出了极端情绪，但在他们的影响之下，不安的情绪迅速扩散开来。

“不要过来！你们不要过来！”茜娅的尖叫声引起了卡洛的注意，他抬起头，看到少女尖叫着逃出了原本所在的队伍，她已经激发了身体上的生物护甲，如同甲壳般的护甲包裹住了少女的脑袋，只露出两只明黄色的无瞳之眼，一排排尖锐的骨刺从她的四肢上生长出来，看起来就像一头炸毛的豪猪。

两名嘴歪眼斜，精神状态明显不正常的强盗从后面扑了上来，想要将茜娅摁倒在地上。即便以卡洛的视角也能看出他们纯粹的恶意，茜娅的反应更加激烈。她双手一甩，两根骨刺飞射而出，准确地插进了两名强盗的眼睛里，而她自己反身一跃，竟然仅凭着四肢的力量攀附到了岩壁之上。

“原来是地行者剑蛛的血脉，虽然低等但确实很实用。”罗拉娜看到茜娅四肢关节怪异的扭动，眼睛一亮小声说道：“不过我还真是有点好奇啊，那位安妮丝女士究竟是怎么获得这种血脉的呢？”

“现在不是研究这种事情的时候吧，这地方有点不太对劲。”卡洛偷偷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谨慎地注视着周围黑暗中的动静。他手下的伊斯塔伦战士已经结成了防御阵型，他们的心理素质倒不用太过于担心，正规军队的优势在于拥有严格的纪律性，越优秀的军人越会严格遵守命令。

而命令本身就是一种绝对的秩序。

到达第二层遗迹之后，天空中的魇魔顿时四散而去。强盗们松了一口气，但卡洛和罗杰的脸色却都不怎么好看。魇魔的离去并非是放弃了目标，看它们毫不犹豫折返的样子，更像是对于第二层遗迹的畏惧。

即便是以恶魔混乱的天性，也会本能地服从强者，第二层遗迹残存的恶魔力量远远超过第一层遗迹，但是面对这样珍贵的补品，魇魔却不敢越雷池一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证明了潜伏在第二层遗迹中的恶魔更加危险。

“我们必须在惊动更多怪物之前迅速穿过这片城区到达目的地，否则恐怕会很麻烦。”罗杰将发狂的茜娅从岩壁上拽下来，砍断了她身上的骨刺，将小姑娘夹在怀里，走到卡洛面前沉声说道。

“既然这样就别废话了啊，赶紧走吧。”卡洛的心里也很焦躁，说话的口气带上了几分不耐烦。

“如果这样走下去，我的队伍很快就会变成一盘散沙。所以现在需要你的部队走前面，你们身上的秩序力量可以帮我们多撑一会儿。”对于卡洛的脸色罗杰视而不见，因为这时候他有求于人。

“我们走前面？我们往哪儿走？”卡洛听完罗杰的话，气得差点笑了出来。他倒不介意自己的部队走在前面面对危险，但是自己毕竟是外来者，光看地图怎么可能在这个鬼地方找对方向？

罗杰固然知道路径，但是他却不能抛下自己的队伍跑到卡洛这边来当向导。看他手下那群强盗这副鬼样子，要是他不亲自在这里盯着，恐怕用不了五分钟时间就要一哄而散。历代强盗之王耗费巨大人力物力下来探险，面对的最大问题从来都不是黑暗中的恶魔，而是自己的手下。

“没关系，咱们还有一个合适的向导。”罗杰看着自己丑态百出的手下，犹豫了片刻，有些不甘心地说道。

罗杰所指的向导当然不是守夜人，守夜人虽然绘制出了第二层遗迹的地图，但对于罗杰想要去的那个地方却不甚了解，只有手持黄金弯刀的罗杰才知道历代强盗之王探索出来的路径。

而在这里，还有另外一位曾经掌握过黄金弯刀，并且组织过不止一次探索的大人物，那就是上一任的强盗之王——黑胡子。

按照强盗之间不成文的规矩，如果新的强盗之王想要上位，就必须杀死上一任的强盗之王来竖立自己的威信。但是罗杰从卡洛手里得到黑胡子之后，却始终没有下手，反而好吃好喝地把他供养起来，一起带到了这片遗迹之中。

相对于所谓强盗之王的威信，罗杰更看重于黑胡子的剩余价值——比如他上一次进入古代城邦的经验。这本来只是一招暗棋，如果有可能的话，罗杰也不愿意动用黑胡子这张底牌，但是现在的局势却由不得他继续藏私。

想要寻找盗贼之王的宝藏，就必须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哪怕有引火**的危险，在这个时候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当卡洛看到黑胡子从罗杰的队伍里走出来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他没想到罗杰就敢这样堂而皇之地把黑胡子带在身边。虽然黑胡子手脚上戴着特制的镣铐，但谁都清楚这些玩意只能起到象征性的意义。

就算是再坚固的镣铐，也很难困住一名白银位阶的强者，只要黑胡子愿意，他随时都可以逃脱。而他之所以没有这样做的原因，恐怕也是和罗杰达成了某些不可告人的交易。

“哟呵，又见面了啊。”黑胡子看到卡洛脸上惊诧的表情，顿时裂开嘴笑了起来，他习惯性地抹了一把自己的胡子，转头看向罗杰笑道：“小鬼，现在才知道这地方不好玩了吗？当初你侥幸逃出去，就从心底里小看了这个地方吧。”

“这一千年来有那么多位强盗王折戟于此，我怎么敢有小觑之心？”罗杰苦笑了一下，拔出腰间的黄金弯刀，在手上转了个刀花，往地上一摔。黄金色刀光闪过，黑胡子双腿之间的镣铐应声而断。

“小子，你真敢把黄金弯刀还给我？”黑胡子冷眼注视着罗杰，慢慢俯下身捡起地上的黄金弯刀，放在自己手腕上用力一别，将手上的镣铐也撬开扔到一边。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挺起胸膛大笑一声，曾经的王者气势骤然显现。

“只要这一次能找到盗贼王的宝藏，就算把黄金弯刀还给你也无所谓。”罗杰歪了歪头，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我从你手里抢过一次，就能抢第二次。”

当着在场所有强盗的面，新老两代强盗之王默默地对视了一眼，锐利的眼神几乎在空气之中擦出了火花。黑胡子冷哼一声，紧握住黄金弯刀转身离开。

“这简直是……充满了王霸之气啊。”全程目睹一切的卡洛忍不住小声赞叹道，和罗杰这个强盗头子一对比，他突然感觉自己实在是有些小家子气。

这家伙从头到脚到闪耀着令人无法直视的光芒，简直就是故事里的主角模板，如果放在别的地方，或许成就远远不止今天这样。

“怎么了？卡洛将军？你也感受到鬼狼罗杰的人格魅力了吗？”黑胡子走到卡洛身边，脸上露出挪揄的笑容，嘿嘿怪笑着说道：“是不是觉得这小子做事够大气，只要跟着他混就一定有前途？”

“我跟他混个蛋蛋，赶紧做事吧。”卡洛翻了个白眼，收起心中的羡慕嫉妒恨，将注意力转回到黑胡子身上。相对于喜欢做交易谈判的罗杰而言，这家伙对自己的威胁反而更大，因为他才是一个真正的，不择手段的悍匪。

“不急，不急，这个地方可不能心急啊。把心态放平和一些，你越着急，就越容易被心中的恶魔引诱。”黑胡子神秘兮兮地说道。

他拿起黄金弯刀，紧握在手心里，慢慢地抬起来指向正前方。他维持着这个动作将近十秒钟，才谨慎地迈出了第一步。

“如果你想要活着离开这鬼地方的话，最好听我一句忠告。”黑胡子的声音变得低沉起来，虽然他没有回过头，卡洛却知道他就是在和自己说话。

“不管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你呼吸的空气里都浸透着恶魔的力量，它会逐渐侵蚀你的身体，麻醉你的头脑，让你产生幻觉和妄想。不管怎样，你必须时刻牢记——你自己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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