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个人的告白
艾悠左右看看，没想到杨小天所说的谈话地点居然是本市最贵的几家餐厅之一。
专做传统中国菜，文思豆腐佛跳墙，蚂蚁上树炖燕窝。
艾悠来回翻了三遍菜单，最后虔诚地点了一盘鸡蛋炒大米。
报上菜名的一瞬间，艾悠清楚地看到服务生的嘴角抽了抽。
本以为要经历一场俗套的扮猪吃老虎剧情，没想到服务生素质好得不落俗套，尽管满心无语，面上还是笑着说：“好的，请您稍等。”
杨小天也要了蛋炒饭外加一份鸡屁股，然后对女孩笑笑：“怎么，怕我请不起啊？”
艾悠摇摇头，示意角落里的一张桌子：“还有人在等我。”
杨小天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不其然收获了简家少爷的一对白眼。
艾悠就在这时收到了系统的反馈。
【宿主，资料显示原主是和主系统签订合约，然后自愿献上身体的。】
【一般来说这样的情况下，原主的残存意识可能在沉睡，也可能脱离身体去自己喜欢的地方，关于具体位置，系统无权捕捉】
艾悠微微皱眉：所以她付出了身体，又能得到什么？
【执念清除】
【系统任务者帮她完成执念后，原主的意识也会彻底消散】
【至于她的执念究竟是什么，目前还不能确定，只知道或许和支线任务有关】
艾悠神色变幻，面对杨小天探究的眼神，却也只能说：“你做的一切，她或许看得到。”
所以别自暴自弃，也许她献上身体，只是为了实现关于你的执念。
……当然，还有50％的可能是关于简亭舟。
艾悠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穿个书可真是艰难。
不但要走剧情，还要改变结局，还得给原主实现愿望。
不如从今天起改名阿拉灯神丁。
杨小天大概是听懂了艾悠的言下之意，沉默片刻，轻声说：“我原本打算在今天和她表白的。”
“今天是我们认识的第十一年整。”少年看着艾悠的脸，却又只是透过这张脸看着另外一个人，“那时候悠悠六岁，我七岁。”
“我妈的神经不太正常，那天她犯病的时候，我偷偷跑出去躲在草丛里，正好对着悠悠家的一扇窗户。我看见那么小小的一个人，踩着板凳自己做饭，皱着小眉毛的样子辛酸又可怜。”
“她那天做的是炒饭，盐巴炒白饭，还给窗外的我分了半碗。”
“这么多年我一直骗她说好吃，其实盐都结块了，一口齁咸一口淡，难吃死了。”
杨小天的嘴边露出一点笑意，忽然从艾悠的脸上挪开视线，对着空气小声说：“喂，你听得到吗？那怎么还不来打我？”
两盘蛋炒饭端了上来，艾悠心情低落，脑子里的系统已经哭出了一片汪洋大海。
杨小天默默地递给她一双筷子。
于是两人穿着还没来得及换下的工地服装，坐在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对坐无言地吃着鸡蛋炒大米。
饭后杨小天问：“听了我们的故事，是不是很感动？”
艾悠在系统“呜呜呜”的附和声中，点了点头。
杨小天欣慰一笑：“既然这样，礼物就可以送给你了。”
说着开始从自己的大背包里找东西。
艾悠瞳孔一缩，意识到什么。
难道是杨小天提前准备好的表白礼物？
可她不是原主啊！杨小天不是分的很清楚吗？
那他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个渣男是想找替身？
可恶！这么无理的要求，她是一定不会同意的！
于是在艾悠愤愤的目光中，少年从包里掏出了——
一整套五三。
艾悠沉默片刻，觉得果然没有最差，只有更差。
一个逼她学习的伪竹马，还不如找替身的死渣男呢！
起码对于后者她还能义正辞严地拒绝。
“听说你性情活泼，还参加了校庆表演，这些都很好，只是学习毕竟是重中之重，还是希望你能够好好考虑。”少年歉意地笑了下，“当然，我没有逼你负担悠悠人生的意思，我只是……”
杨小天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望着空气静静地出神。
艾悠深吸一口气，抬手按住那一摞五三，语气沉痛地说：“没关系，我自愿肩负起我们共同的人生，未来985高校的入学名单上，必有你家悠悠的名字！”
杨小天脸上的落寞顿时一扫而空：“你能这样想就好了，加油。”
艾悠这时再看这张阳光帅气的脸，只觉得此人没有感情全是套路，活脱脱就是一只披着小狗皮的狼，阴险狡诈。
呵，男人。
杨小天目标达成，也不再浪费时间，极轻极快地叮嘱一句：“徐家并不简单，你万事小心。”
艾悠愣了一下，轻轻点头：“谢谢，还有别的事吗？”
“简家少爷还在那边望眼欲穿，我就不多余送你了。”杨小天看着艾悠起身，故意等到简亭舟的视线被吸引过来时，才又喊了一声，“悠悠。”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够竖起耳朵的简亭舟听到。
“从前你是我唯一的光。”杨小天笑了下，似乎有些苦涩的味道，“以后也永远是朋友。”
艾悠“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这句话的百分之九十，都是他说给那个未必能听到的人听的。
艾悠向角落里的简亭舟走去，一边若有所思地拍了拍系统：你觉不觉得，杨小天知道的好像有点太多了？
系统忽然打了个哆嗦，有点害怕又有点兴奋地说：【宿主，我们终于要走上鲨人灭口、进军黑道的不归路了吗？】
艾悠沉默片刻：你最近又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系统调动内存，认认真真地回答：【浏览记录显示，最近一本小说的名字叫做《大佬轻点宠：黑/道帝王的卧底小娇妻》】
艾悠冷静地说：但我们现在穿的是校园/豪门文，不是法外之地
系统：【好吧qaq，那您为什么说小竹马知道的太多了？】
艾悠坐在简亭舟对面，垂眸轻笑了下：原主不是我，她可不需要这套基础版的五三。
而那套五三明显是早就准备好的。
——也就是说，在今天见面之前，杨小天或许已经知道，这具身体里装着的未必还是原来那个灵魂。
系统显然还没想明白，开始在艾悠脑海里焦虑地啃数据条。
艾悠冥冥之中嗅到，是蛋炒饭味的数据。
……她的系统还真是与时俱进呢。
“喂，回神了。”简亭舟忽然开口打断艾悠的思路，语气不是很好地嘀咕，“不会吧不会吧，都21世纪了不会还有人被‘你是我的光’这种话感动吧？要是哪天被医院的x光照亮，某人是不是还要用胯骨轴给医生扭一段《爱你》？”
说完看了艾悠一眼，意有所指地“呵”了一声。
艾悠：“……你怎么也吃鸡蛋炒大米？”
简亭舟放下筷子，优雅地擦了擦嘴：“怎么？你们两个吃情侣套餐，还要垄断无辜的蛋炒饭吗？”
“胡说什么。”艾悠翻了个白眼，起身扯过简亭舟的手腕，“快走吧，不是说要面试吗？”
少年“哼”了一声，小声埋怨：“知道要面试，还让我等那么久。”
不过到底没挣脱艾悠的手。
出门前简亭舟回头看去，对上那个陌生少年的眼睛。
杨小天似乎早有预料，举起酒杯冲他示意，又露出那一口阳光灿烂、很有亲和力的白牙。
两人离开之后，杨小天垂眸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很快呛咳起来，不算白皙的面孔浮现一抹不甚明显的红。
少年盯着酒杯看了一会，忽然意味不明地笑出了声，喃喃道：“挺好的，别等到像我们一样……”
餐厅经理犹豫了一下，才走到他身边低声请示：“少爷，那位悠悠小姐已经走了，我们的计划是不是……”
“一切照旧。”杨小天打断他，吃完一整盘鸡屁股后擦擦嘴，走进休息间换下了一身工地服，穿上裁剪合身的手工西装，然后坐在大厅中央的钢琴前。
闲置的大屏幕忽然亮起，全息投影中映出女孩的笑脸。
她有一双漂亮的小鹿眼，明亮又坚定，顽强而旺盛的生命力在她的眼中燃烧，轻易就能震动人的心灵。
却又时时低垂眉眼，显出某种一触即碎的脆弱。
要强又敏感，优秀也自卑。
——这是他爱的那个女孩的全部。
餐厅里灯光变幻，烛火燃烧，柔和而缱绻。
不知道什么时候铺了满厅的花朵，散发出温吞的香味，一点点盈满了空气。
气氛正热，一切刚好。
杨小天穿着数十万的高定西装，坐在昂贵华丽的餐厅里，带着满嘴鸡屁股的香味，磕磕绊绊地弹了一首《小星星》。
座位上空无一人。
没有十一年的羁绊，也没有他心心念念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