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 敢作赌
围观群众乙道：“路公子是谁，那妖女又是谁？两人为何要用这种方式分出胜负？”
围观群众甲丢给了围观群众乙一个白眼。
“小子，你来天涵城多久了，这两人你都不知道？”
“左边那位是路攸路公子，他是御史中丞路成渊的独子。路家乃我朝传承百年的诗书之家，代代出英杰，向为君上倚重。”
“至于右边那妖女么，别看她小小年纪，乃是邪教“飞花”的教主。处事老练狠辣，机灵果断，天涵城里的正邪二道都不敢招惹她。”
围观群众乙目光在那二人身上转来转去，思量道：“一个名门之后，一个邪教妖女，唔……有意思。”
围观群众甲道：“他俩的事，早在城里传开了，剪不断理还乱，纵是神官也难断啊……”
“也不知因何闹成今日这副局面，莫说分什么胜负，我看到头来两个人都很难收场。”
混在人群中的叶影，一眼便认出坐在红木长桌右方的那个青衣少女，正是昨晚从聚安客栈不知所踪的非飞。
叶影（诧异）：（非飞？她在这里做什么？）
叶影：（正好，待会问问她昨晚的事。）
叶影：（奇怪，为什么明明被她摆了一道，我却并不生气？）
叶影（暗叹）：（…………阿郑后遗症么。）
素衣简装的路公子扬了扬手，喧嚷的人声顿时安静下来，上百双眼睛齐刷刷地定在了场中那以真心作赌的二人身上。
路攸温声软语，道：“非飞，别闹了。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非飞毫不示弱，道：“你怕了么？”
路攸道：“不是。”
非飞道：“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很快就会传遍整座天涵城，再也瞒不了任何人。我们的关系，不是早就已经人尽皆知了吗？你还怕什么？”
路攸道：“我们……有什么关系？”
非飞低眸抿唇，道：“好，路公子，我问你，你是否真的愿意娶宁怡公主为妻？”
路攸一脸平静，道：“她是我的未婚妻。圣上钦定，无可更改。”
非飞道：“听清楚我的问题，我问的是你的意思。”
路攸道：“圣上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路攸座旁的獬豸石像纹丝不动，他放入兽口中的右手完好无损，神兽獬豸的判定已然分明。
众人的目光几乎都落在了路攸的右手上，只有叶影把眼瞧着非飞，似乎有些担心。
非飞瞥了一眼路攸的右手，咬住下唇，若无其事地道：“轮到你了。”
路攸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道：“非飞，结束这个荒唐的游戏，别再继续问下去，好吗？”
非飞道：“不好。”
路攸无奈道：“那……等你问完我三个问题，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非飞道：“好。”
路攸道：“你接着问吧。”
非飞道：“你听着，第二个问题，你有没有动过跟我走的心思，一瞬间也好？”
默然片刻，路攸叹气道：“非飞，你放弃吧。”
非飞看着路攸，一字一字道：“回答我。”
路攸摇头道：“没有。完全没有。”
獬豸石像一如死物，威风凛凛，刚正不阿，大张着口，并没有合上。
非飞怔了怔，目光闪动，道：“如果这是你的真心话，我更想听你的谎言。”
路攸道：“非姑娘冰雪聪明，定能识破路某的谎言。路某从不欺瞒非姑娘。”
非飞道：“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路攸道：“非姑娘请问。”
非飞咬了咬嘴唇，微微闭眼之后，抬起眼睫，道：“倘若我阻扰你的婚事，你会不会……杀了我？”
路攸闻言沉默以对，手指轻划桌面，呼吸忽而转促忽而转平。
场上诸人俱是敛声静气，无人言语，气氛降至冰点。
路攸：“………………”
非飞：“………………”
围观群众：“………………”
叶影怀抱冰冷剑鞘，看了看不发一语的路攸，又看了看凝视前者的非飞，不由地在心里叹了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路攸直视非飞明亮澄澈的眼波，不闪不避，缓缓开口：
“如有必要，我会那么做。”
掷地有声，不容有差。
仿佛时间停止，连空气也凝滞起来，场内诸人一阵哗然之后亦是俱静无声。
许久。
比路攸的沉默更久。
非飞面有强忍之色，却是轻轻一笑，打破冷寂的气氛，说道：“呵呵，不愧是玉面无情的路公子，非飞自叹不如。”
语毕，非飞走向路攸，将他的手从獬豸石像的口中拉了出来。在指尖相触之时，两人都微微一滞，然后同时飞快地收回手去，不留一丝缱绻。
非飞站在路攸身旁，将自己的右手放入了那头方才已验证过路攸三句答话的獬豸石像口中。
她看着路攸，像是要看进他的心里，品味那令自己沉陷的东西是什么。
“路公子，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我？”
路攸微微回避那道目光，像是要把什么藏起来，藏到万丈深渊之下。
“非飞，你不辞辛劳、孤身涉险替我娘找药，我很感激你。”
他的声音很好听，柔和而清晰。
“我只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别再做傻事。”
非飞巧笑倩兮，极是可爱，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应道：“好啊，我答应你。”
这时，獬豸石像突然合齿咬住了非飞的手，猩红色的鲜血从破开的肌肤里缕缕流出，将獬豸神兽染成了一张血口。纤细柔白的右手皮开肉绽，淌血于地，非飞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似乎丝毫不觉痛意。
路攸惊呼道：“非飞！”
围观群众：“……！！！”
叶影：（非姑娘……）
非飞挡住欲要起身搀扶自己的路攸，自个儿抽出手来，唇边勾起一抹明艳动人的轻笑。
她笑着面对路攸，说道：“你果然没有说谎。”
路攸呆若木鸡，哑口无言。
非飞垂着血流不止的右手穿过人丛，旁人纷纷避让。在经过叶影身旁的时候，叶影清楚地看见，那女孩的眼角闪烁着某种晶莹剔透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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