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 湖中月
他用檀香扇掩住了非飞微噫的柔唇，指尖轻轻滑过那层描金镂空、薄可透视的扇面。
“做我的狸猫好不好？”
非飞又羞又气地甩开他，急忙起身，水湍舟摆，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掉进湖里。
“混蛋，不好！”
知术宁殷拂衣站起，手中握着那把香气熏人的折扇，脸上带了一缕撩人心扉的笑容。
“那天皇姐晚宴之上，你让大家猜一猜你的结局会是什么……”
“我说，我会猜中你的故事结局。”
“现在我告诉你，你的结局只有一个……”
“非飞，你会嫁给我，做我知术宁殷的妻子。”
非飞脸红了红，哂道：“你说大话不怕结巴么？”
知术宁殷道：“我说的是将来的事实。”
非飞瞪他一眼，扭头道：“实你个鬼，本教主不同意。”
知术宁殷手摇香扇，翩翩出尘，一副弄玉戏花的公子做派，语中含笑道：“别急，来日方长，我可以慢慢等教主大人你改变心意。”
非飞道：“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知术宁殷道：“你是说我准皇姐夫么？”
非飞道：“他不会娶她，一定不会。”
知术宁殷道：“你在骗你自己。”
非飞摇头道：“不是。因为经历过那些日子，我不觉得他真的忍心放弃我。”
知术宁殷道：“‘那些日子’？”
非飞直视知术宁殷，睫毛轻颤道：“……情侣之间，花前月下，你觉得呢？……需要我描述一下那些会让你心碎的细节么？”她似笑非笑地眨了眨左眼。
知术宁殷道：“……真是嫉妒呢。男人惯弄风月，女人却痴心不悔……该说是男人太无耻，还是女人太天真？”
非飞道：“……我并不蠢，他真心与否，我还分得清。”
知术宁殷轻呵一声，搁扇于袖中，望湖道：“刚才那番关于权力之争的话是路攸告诉你的，对吧？那你应该很清楚，他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与皇室联姻，显然对他的仕途发展更为有利。在这一点上，你却给不了他任何帮助。”
非飞道：“……从认识路攸的第一天起，我就清楚我和他之间存在的正邪与门第差距。我知道如果我们想要在一起，双方都不可能不付出一丁点代价。”
知术宁殷道：“你想让他为了你而放弃心中抱负？”
非飞道：“其实我能够理解路攸想要攀上皇亲一步登天的欲念，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道摆脱不掉的暗影，我能接受这一点。起先我的确以为是我自己情多自扰，他已脱身出局，可是后来……”
她忽然住了口，以指抚唇而笑，眼睛里藏了一丝妖娆的异色。
知术宁殷道：“你这样既冰雪聪明又美丽动人的尤物，的确让人很难忘怀。”
非飞道：“二皇子殿下，你说要我嫁给你，可是认真？”
知术宁殷道：“绝无半分虚言。”
非飞道：“你们皇室容得下像我这样一个妖女吗？又或者，你敢放弃一切跟我走？”
知术宁殷道：“未尝不可。”
非飞道：“……哦？”
知术宁殷道：“可你还不是我的女人。我只上女人的床，不上女人的当。”
非飞：“…………”
非飞笑了笑，眼瞅着知术宁殷忽上忽下，嗯哼着道：“宁殷殿下，你会不会游泳？”
知术宁殷在她古怪目光之下如遭虫咬，浑不自在，又觉甘之如饴的心痒。
“会，水性还不错。”
非飞道：“潜水呢？”
知术宁殷道：“尚可。”
非飞取下手腕上戴着的一串镶饰铃铛的金镯，朝水面扬起，提声道：“我把这金镯扔进湖中，你能不能把它找回来？”语毕，只听“叮咚”一声破水之响，金镯落入湖中，激起连串水花跃出湖水表面，随即消失在了一圈圈水流旋涡里。
知术宁殷眉头一皱，凝起双目望向湖面上金镯落水之处，面露难色道：“这柳湖占地百里，深不知几许，加上水流湍急，水中之物所处位置时时生变。要想把这样一串金镯从湖底打捞而起，即便耗费大量人力，亦是徒劳无功，几乎绝无可能。”
非飞吐舌道：“就像猴子捞月，不可能的事。”
知术宁殷理解了对方让自己知难而退的意思，眼中升起一丝复杂之色，沉默些时，转念道：“纵然我找不回原来那个，不过我可以送你一个更好的镯子。”
非飞气定神闲地道：“可我偏偏就喜欢原来那个，宁愿从此腕上空空，也不想换另一个。”
知术宁殷：“…………”
他无奈一叹，望着眼前那位伶牙俐齿的娇俏少女，将其倩影映入眸心深处，唇边渐渐堆起戏谑的笑意，转而言道：“回铃虫可好？”
非飞脸上挂了一副“为什么要提起这一茬”的苦瓜表情，嘟囔道：“它好，我可不好。”
知术宁殷道：“良药苦口，这是老人言。”
非飞噘嘴道：“可我讨厌虫子，你也不比我大几岁……要不是影姐姐信了你的鬼话，非要我和那虫子‘肌肤相亲’，我早就捏死它十八遍了！”
听到非飞这么说，知术宁殷知道她到底是用上那回铃虫了，心中稍感慰藉，笑意更盛，忽一动念，迟疑道：“你口中的影姐姐，那位叶影叶姑娘，和我三弟——”
非飞瞪他道：“你想知道什么？”
知术宁殷侧身朝船尾看了一眼，目光深邃，道：“没什么。”
非飞道：“反正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知术宁殷：“…………”
非飞剔眉道：“你和你那弟弟的事我不管，但你若敢打影姐姐的主意……”
知术宁殷连忙摆手道：“打住，我没那个意思。”
非飞再次警告道：“别动我朋友，这是我底线。”
她耳垂上的一对碧翠珠子，随主人的情绪表露轻轻颤晃。
知术宁殷盯着那副耳环看了半晌，又移目向非飞空裸的脖颈，忽然心头一动，取出袖中折扇信手扬开，呵然而笑，眉眼间尽是自信之色。
“你可以从此不戴手镯，但我可以送你一条项链或是一副耳环。我不必替代谁，我能给你只有我才会拥有的东西，比如，整个天下。”
他的身上散发出了皇孙贵胄睥睨庸众的冷傲气息。
非飞（咬唇）：“…………”
非飞道：“抱歉，我通通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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