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厚赏
郭子仪不仅是军事家，也是政治家，他很清楚，打了天狼帮，抄了金流镇，无异于捅了马蜂窝，必然引起安禄山一系的激烈反弹。
为了争取主动，他派马使奔赴长安，将征剿天狼帮匪众及查获被劫官银等情上奏朝廷。同时上报朔方节度使安思顺和河东节度使安禄山，并通报给负责恒山防务的大同军。
安思顺是安禄山的族兄，也是郭公的顶头上司。
安思顺从小兵做起，一直做到河西节度使，又迁任朔方节度使，一生戍边四十余年，在河西、朔北地区极有威望。
而安禄山同时兼任河东、范阳、平卢三镇节度使，在河东、辽东地区是第一号人物。
假设安氏兄弟联手反叛朝廷，跺一跺脚，整个北方地区就非大唐所有了。
大唐的幸运在于，安氏兄弟虽同为蕃将，禀性却大不相同。
安禄山处心积虑，不断积蓄力量，创造条件，企图取代李唐而拥有天下。
安思顺安于边将地位，一心为国戍边，还多次向皇帝打小报告，举报安禄山谋反的阴谋。
唐玄宗对安思顺很信任很器重。对安禄山也很信任很器重。
用普通人的眼光来看，安氏兄弟一忠一奸，理应一扬一抑，怎能同等信任和器重呢？
唐玄宗自然不是普通人。
一个久居深宫，全凭听汇报了解天下事的人，智力见识未必及得上普通人。
其时，不少藩镇将领看出了安禄山的反迹，郭公即是其中之一。
可惜，看出了，也只是看出了，并无有效禁制办法。
安禄山是深受皇帝和贵妃宠信的大红人，直接与之对抗是不明智的。这是郭公对出兵金流镇犹豫不决的原因。
不过，如果机会好，变着法子损安禄山一把，也是极好的事情。这是郭公终于出兵金流镇的原因。
郭公出兵金流镇，有三个秘而不宣的目的：
一是削弱安禄山的实力。
安禄山兵多粮广、财雄势大，损失若干私兵和钱财，还不至于伤筋动骨。但能使其有所损失，总归是好事。
二是离间二安的关系。
二安本不合心，现在九原军毁了金流镇，断了安禄山的财路，安禄山必然怀恨在心，更无争取安思顺合作的心情。
三是充实自己的力量。
九原郡财政拮据，金流镇一战，缴获钱银众多，除少部上贡朝廷外，大部可留作军用，一年内不必为军饷犯愁了。
郭公素来赏罚分明，凡有功者，一定给予奖赏。对朝廷赏赐给他个人的钱物，他总是慷慨地分享给将士，从不吝啬，因此士卒都乐为之用。
现在，天狼帮残部还盘踞在天峰岭，战事尚未结束，还不到论功计赏的时候，对部下官兵的赏赐需待战事结束后进行。
对李小等人的赏赐却可以即时给付。
郭公将李小等七人召至军帐，根据各人的功劳大小，给予了相应奖赏：
李小领头侦办郡守府劫案，又促成金流镇之战，功劳最大，赏银一千两。
李家奴指挥苏村战斗有功，赏银四百两。
常老七、苏呆子、郑氏兄弟、何青等六人，襄助破案有功，各赏银二百两。
何青英勇负伤，另给抚恤银一百两。
大家得了赏银，都很高兴。
李小长这么大，花钱不少，还是第一次赚钱呢！
他也第一次发现，赚钱的感觉真好，跟花钱的感觉一样好。
苏呆子、常老七、郑氏兄弟等人，平生第一次赚这么大一笔钱，自是兴奋异常。
李家奴是见过大钱的，区区几百两赏银还不至于让他心里起波澜。
但他的心还是被触动了。
被赏赐这件事本身所触动。
李小从不带钱，得到赏银后都交给李家奴保管。二人的赏银加到一起，共七十锭大银，码起来也有不小的一堆。
李家奴看着这一堆银两，想到了一个跟钱有关却又超乎钱之外的问题：究竟是人跟财走，还是财跟人走？
许多人苦心求财，却求不到财。李小这孩子，从不为财忙，却从不缺钱。先前在苏村，那么一大笔钱，他说送就送出去了。谁知这里又有一大笔钱在等着他。
李家奴摸着衣袖里两个金祼子，心里暗道“惭愧”，早知道有这笔赏银，何必将两个金祼子摸来？岂不是多此一举么！
何青更是感慨莫名，捧着三百两白花花的银子，禁不住热泪涟涟。
几年来，为了找三百两银子给弟弟治病，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波折，虽有收获，还差得远呢！想不到现在一下子就得到了三百两银子，自己多年的心愿，乃至全家人的心愿，眼看就要实现了，她怎能不激动呢？
她私下对李小说：“你真是我的福星啊！跟你出来还不到两个月呢，就到手了这么多钱，我终于可以给我弟弟治病了！”
李小本来想说：区区几百两银子，何足挂齿！
但他怕再次激怒何青，就谨慎地说：“孙大夫跟我父亲甚有交情，我请他出诊，他不可能收你的钱。”
“诊费不收的话，药费总该给的，难不成让他贴本？”
“我家药材多着呢！人参、灵芝、鹿茸、雪莲、首乌等，应有尽有。”
何青讶道：“你家开药铺吗，为什么有很多药材？”
“我家住在大山里面，好几百口人，进城就医不便，只好自备医药了。从我家里取药，不可能收你钱。”
“若果如此，我还能为弟弟备办一个体面的婚礼。”何青吃吃一笑，“兴许还能为我自己备办一份体面的嫁妆呢！”
李小一听，心里大急，忙问：“你为什么要备办嫁妆？你想嫁给谁？”
何青愣了一下，又莞尔一笑，说：“自然是嫁给想娶我的人。”
“我想娶你，你嫁给我吧！”
“你为什么想娶我？”
“不知道！我就是想娶你。”
“等你知道了，我再嫁给你吧！”
从此，“为什么想娶何青”，成了一个时常盘亘在李小心里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