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玫瑰小镇「04」

帕克的家中有三层，能够探索的内容想必不少，但江离并没有急着去探查房间，而是任由帕克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来问东问西。江离多次试图从他嘴里套出点什么线索，均未果，因为帕克真的像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孩子，满脑子只想说自己有多想她。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地址的？”江离问。

“是管家告诉我的。”帕克低着头说，“他说他终于打听到了你的住址，信也是他替我寄的……你知道的，镇子里从前是没有信箱的，后来才在镇子门口建了一个，但没什么人用，信也要很久才能寄出去。”

交谈的过程中一直是帕克说话居多，江离被迫维持着“多年未见的青梅竹马”人设，一直没有打断他。起初她还有些僵硬，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面对面坐着让她的职业dna动了，她很自然地把自己和帕克代入成了心理医生和病人的角色，于是一直面带微笑地听自己的“病人”阐述，偶尔回复上一两句，甚至还下意识地在手中转起了笔。

……然后在发现手里没有笔的时候略微清醒了一点，挑一下眉，又聚精会神地微笑着继续应付帕克。

司垣从头到尾只是站在大厅里，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听清他们三人对话——聊的全都是些毫无线索的废话。他一贯八风不动地冻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但听的时间长了，眉宇间还是不可避免地显露出一丝不耐。

然而尽管不耐，他还是站在一旁默默地旁听着，仿佛在等江离一起上楼。

不过对于司垣来说这些是没什么作用的琐碎小事，听在江离耳中却是另一种感觉。她从业心理学专业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已经形成了在倾听的过程中剖析对方性格以及心理问题的习惯。在心理咨询的过程中，一个人的语言、神态甚至细微的小动作，都是对方潜意识的一种体现。

从帕克的肢体和语言中，都可以看出他是一个缺爱又孤僻的人，虽然已经成年，但心理还是相当不成熟。母亲早逝，而他的父亲对他的态度似乎在母亲去世之后就一直显得有些冷漠，完全是一个放养的状态。帕克没有朋友，唯一作为他亲近的青梅竹马江离在十年前就离开了小镇，只和家里的管家有比较多的交流，社交圈子几乎就是零。

这导致了他的个性十分怕生，虽然现在家里来了客人，但从头到尾都没有和江离以外的其他人交谈过一句话。向甜甜和乔布斯在上楼之前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和帕克交谈，但他的反应只是躲到管家背后，用一双怯生生的蓝色眼睛盯着他们。看上去，除了江离之外，没有人能够从他的口中套出有用的信息——或者更确切地说，即使是江离，从他这里也得不到什么线索。

看起来，帕克这个npc在副本中只是担任了一个边缘人的角色，并不重要。而他的性格也能侧面地反映出一些东西来，譬如在哈里斯去世之后，现在在哈里斯家中负责管事的就只剩下管家一人了。

比起帕克，管家身上似乎能够获得更多的信息。

但江离没有直接和管家交流。在和帕克交谈结束之后，她便直接上了楼。

对此，江离有自己的考究。她现在的人设虽然很方便问话，但管家和帕克不同，和更懂得人情世故的管家交谈时很容易暴露她并没有十年前记忆这一点，也就是俗称的崩人设。

而江离有绝对的信心，她现在的这个人设十分重要，甚至可以起到一些关键作用。所以，她必须保证自己在管家心目中的地位。

一直待在大厅里的司垣在江离上楼时十分自觉地跟上了她，用冷冰冰的语气将一句问话说成了陈述：“管家身上明明藏着秘密，你怎么不问。”

“敌友未明，还有东西需要确认。”江离轻轻挑着唇角，“与其说这个，不如聊点别的。你一直等我，是想告诉我些什么吧？”

还没等司垣开口，她又打断了他，将手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歪了一下头：“等等，让我猜一下，你是最早回到这里的，不知道今天去了什么地方调查？”

她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他，“我猜猜，你今天哪儿都没去，对吗？”

司垣的瞳孔微微一缩。

她的敏锐让人惊叹，甚至让人不解。地图上标注的地点有四个，一个下午的时间只能去两个地方，就算司垣最先出现在了帕克的家中，一般人的思维只会想到他的调查速度比较快，绝不会认为有人会放弃调查机会在集合地点待一下午摆烂。

但是江离却在没有任何证据和逻辑支持的情况下一针见血地肯定，他没有去任何其他地方。

“你在消极游戏，”江离看着他，“或者说，其实这个副本什么也不用做，就能够通关离开了。其他玩家是没有猜到，还是在这个游戏里别有所图？”

“……”司垣瞥了她一眼，说道，“进副本前，这个副本的描述里有一个规则提示，游戏结算的奖励由存活玩家平摊。”

江离恍然大悟。

难怪开局的时候几个玩家不肯合作。在这条原则的基础上，玩家数量越少，能够得到的奖励就越多；那么原本是合作关系的玩家，自然就成为了潜在的竞争关系。她不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她进游戏时根本没有选择和查看副本的机会，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拉进来的。

“你对副本奖励没兴趣？”江离自然也想到了矛盾之处，饶有兴趣地说，“但如果没有兴趣，为什么你要进这个副本？”

乔布斯在游戏开始的时候提到过，这个副本原本应该是一个四人本，但最后却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个司垣。毫无疑问，司垣是自己选择这个副本的。

“我有我的原因。”司垣沉声说道，“我只是来提醒你，最好早点离开这个副本。”

江离已经踏上了三楼楼梯，方一转头，手中便被塞进一样东西。冰冷坚硬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顿，那是一把□□。

司垣是在场唯一一个能够携带枪支进入游戏的高级玩家，但按照游戏的限制，他所带的武器并不会太多，也就是说，这把枪是他唯一的、仅有的防身武器。

他却把枪给了江离。

这个想法在江离的脑子里转了一圈，她脸上却依然没有露出一些接到如此贵重礼物应有的表情，只是歪了一下头，然后笑了。她将一支艳红的玫瑰花递给了司垣，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谢谢，这是回礼。”

司垣皱着眉接过那支玫瑰——问题不在于玫瑰本身，而是她掏出那支玫瑰的位置。那支玫瑰藏在她睡袍的内部，被轻轻压在贴身的轻薄衣料之间，就好像她把玫瑰放在了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江离在挂着“书房”门牌的门前站定，然后推开了门。

不出所料，乔布斯正在书房里翻书，似乎是在使用技能查找线索。

【图书馆使用：令使用者可以在图书馆一类的地方找到一些信息。】

【系统提示：玩家江离使用了技能（图书馆使用）。】

【检测技能数值中……对不起，您没有学习该技能，无法进行图书馆技能检定。】

江离：“……”

她有些不太愉悦地挑挑眉。

【系统提示：玩家江离使用了技能（侦查）。】

【江离试着进行了一次侦查检定：r1d100=82/60，失败。】

【那么，你瞎了。】

江离：“？”

那些刚才还能清晰地看清书目名的书架子瞬间在江离眼前变得扭曲模糊起来，仿佛她一下子得了高度近视还没有戴眼镜，书本上的每一个字都变成了无法理解的色块。江离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问乔布斯：“有什么发现吗？”

“这里的书大都是宗教相关，这栋房子的主人似乎是信基督教的，”乔布斯一边翻着一本书说道，江离非常费劲地辨认，才看得出书名是《失乐园》，“这本书有被大量翻查和记画过的痕迹，有几页被人为撕掉了，我刚才用了技能，发现被撕掉的那几页应该是关于七宗罪中代表‘贪婪’一罪，掌管财富和**的恶魔‘玛蒙’的描述。”

司垣在那本书的缺口上看了几眼，淡淡地说道：“撕口参差不齐且带有皱痕，撕的人当时应该处在某种情绪中，不太冷静。”

江离奇异地觉得他似乎是看了一眼就做出了判断，没有过任何的技能。

“还有一本书……”乔布斯迟疑着从书架里取下了一本书，说道，“里面的文字我看不懂，系统提示我需要神秘学相关技能。”

那本书很有分量，像一本厚实的辞典，封面上没有书名，纸页有些泛黄，应该是有年头的老书了。江离接过那本书，翻开了第一页。

【神秘学：使用者可以识别出神秘学道具、用语和概念，以及民间传统，并且可以辨认魔法书以及神秘学记号。】

【系统提示：玩家江离试用了技能（神秘学）】

【江离试着进行了一次神秘学检定：r1d100=72/80，成功。】

江离脸上露出了些许意外的表情。书页里那些密密麻麻的符号似的不明文字映入她眼中，好像瞬间就被某种不明的力量解码编译，转换成了她能够识别的内容似的，她沿着文字一行行毫无阻碍地识别了下去。

然而江离很快就皱起了眉。

因为尽管这其中每一个陌生的文字她都能看懂，但是当它们组合成句子，她却看不懂了。

文字里充斥着狂乱的痕迹，图案和语言扭曲得近乎全无逻辑，更像是一个精神失常者写下的疯言疯语。密密麻麻的文字让她在顷刻间有一种晕头目眩的感觉，好像从书中扑面而来的不是文字，而是神秘可怖的咒文和冤魂的尖叫呐喊。

而被标红的那一页是一个巨大的图案，从凌乱交错的血红色线条里依稀能猜测那应该是某个法阵一样的玩意。

江离揉着眉心合上了书。系统好死不死地在这个时候亮了灯，温吞地念着提示道：

【巨大的精神冲击让你的san值产生了一定的掉落：精神值下降r1d10=9，目前还剩81/99点。今天你疯了吗？】

【阅读《死灵之书》任务完成，主线进度：50。】

“你说，哈里斯可能是一位基督教徒？”江离把书塞回了书架，说道，“这本书我并不能完全读懂，但我可以肯定，它和基督教毫不相干。”

“会不会是从基督教徒改信别的教了？”乔布斯说，“比如飞天意面神教之类的？”

他的冷笑话并没有得到屋子里另外两个人的反馈，十分尴尬地咳了一声。向甜甜恰好从走廊外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羊皮本子，脸色惨白地道：“我在哈里斯的房间里找到了一个日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