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倌人遇害案
“咚咚咚咚……”
一位衣着有些妖艳的女子正卖力敲着府衙外的冤鼓。
“回避”和“肃静”的虎头牌树在了公堂之上,衙役们正吆喝着“堂威”,水火棍不太整齐的敲击着地面……
“堂下何人?有何冤屈?”
裴子默有模有样的问道。
“奴家本名孙翠浓,是“醉仙楼”的粉头,奴家的妹妹昨夜里被贼人所害抛尸金陵河,今儿一早便听闻了噩耗。求大人为奴家那可怜的妹妹做主!”
孙翠浓抹了抹眼泪喊道,她随后从身上摸出一个布袋,将里边的碎银抖落在了手心里。她起身捧着估摸着七八两的碎银,有些颤抖地放到了裴子默身前的桌案之上……
裴子默顿时有些不悦,他站起身来将桌案上的碎银一枚一枚拾了起来,又原封不动的交还给了孙翠浓。
孙翠浓见状急忙跪倒在地,抬头看着裴子默痛哭流涕道:
“奴家知道大人嫌少,奴家与妹妹刚刚被卖进醉仙楼不久,接客不多……”
裴子默笑着打断了她说道:
“我这官,买的!花了五万两银子买的,我缺你这几两碎银吗?你快拿走吧…”
孙翠浓听后顿时觉得为妹妹申冤无望,便将碎银一枚一枚收回了布袋里边去,但还是抱着一丝侥幸抓着裴子默的袖角说道:
“求求大人为我那可怜的妹妹主持公道!”
裴子默从她手中夺过了装着碎银布袋,缓缓坐回太师椅之上,醒木一响大声说道:
“传仵作将尸首抬到公堂之上!”
…………
杀人抛尸,手段残忍!通常来说杀人都会有缘由,或图钱财、或有私仇又或有情感纠葛……总之不会无缘无故被人所害,如今得先从那具女尸下手!
裴子默将覆盖着尸体的麻布掀开,看着死者的眉眼确实和孙翠浓长得神似。
他拿出手帕握着尸体的手腕试着牵引了一下,随后又用指尖轻轻按压手臂上的肌肉,显然肌肉已经基本没了弹性……
“昨夜你最后见到令妹是什么时辰?”
裴子默转身对着孙翠浓问道。
“回大人的话,最后一次见面估摸着是子时,妹妹正陪同着刘财主走出醉仙楼,之后便是今早得到了这噩耗!”
孙翠浓啜泣着回想道。
“那这个刘财主与令妹可有什么瓜葛?”
裴子默追问道。
“刘财主是她多年的主顾,平日里经常给她小费,不曾见到有争执。”
孙翠浓回想了片刻后说道。
“那便把刘财主请过来吧!”
裴子默对着捕头说道。
…………
捕快没多久便把刘财主带到了公堂之上,身后竟还跟着四个装束不一的人。
年纪最大的那人似乎是一老农,穿着一身破麻布衣杉,黢黑的脸上刀刻斧凿般的岁月痕迹加之虎口上的陈年老茧,应是多年干农活磨出来的。而另外三名着装也各有不同,应该是从事着不同行业的人。
莫不是这位刘财主提前就找好了人证?如此刻意的行径不是等同于不打自招了吗?
裴子默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向刘财主问道:
“你可认得地上是何人?”
刘财主一脸不屑的回道:
“死人呗!”
“刘财主说话倒是有趣,那便先赏你十记杀威棒吧!”
裴子默说着便从令签筒里抽出一根令签出来掷在了地上。
两名衙役顿时上前按住了刘财主,两名执着水火棍的衙役则开始重重的打向他,嘴里还大声报着数目……
十记杀威棒下来,刘财主顿时没了刚才那股子风趣劲,唯唯诺诺说着:
“回大人的话,她是醉仙楼的红倌人,小人时常去听她唱曲儿……”
裴子默起身走到了刘财主跟前,弯下腰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可她好端端的怎么就死在金陵河中了呢?”
刘财主急忙磕头说道:
“小人真的不知啊,昨日小人将她带回家中**过后她便离去了,之后发生了什么小的便不知晓了!”
裴子默走到仵作跟前耳语了几句,随后衙役们便将尸体抬下公堂去了……
…………
“他们是?”
裴子默指了指刘财主身后那四人明知故问道。
“他们是小人的证人,可以证明小人的清白!”
刘财主急忙回道。
“从你开始,把知道的说给本官听听!”
裴子默指着那位农夫模样的证人说道。
他们本就是刘财主自己带上公堂的证人,必定早已经串供好了要说的证词,所以对这宗命案倒也没有什么参考意义,只当是走个流程听完便是了。
仵作按照裴子默的吩咐仔细检查了尸体,得出了几条有价值的线索:
一是她脑后有长条状淤血痕迹,应是被钝器击打所致。
二是鼻腔内并未见有泥沙呛入,可以断定她被推落河里之时早已昏迷或者死亡。
三是她以经身怀三个月的身孕!依据楚国律法,未婚有孕的妇女会被沉塘,而若是娶这风尘女子传出去定会让刘财主沦为金陵的笑柄!
想必就是这个不可调和矛盾使得他起了杀心吧!
…………
“你们的证词听起来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本官还有些疑点要问问你们!”
裴子默对着四个证人说道。
他遣衙役搬来了四张凳子让这四个证人背对背坐着,随后从令签筒里抽出四根红头令签出来,说道:
“现在本官要问你们十个问题,你们只需根据自己的所闻所见回答,本官说的对你们便举起左手,说的不对便举起右手,切记要目视前方!”
他命四个证人将令签抿在双唇之中,不许让令签掉下来,否则便要赏他十板子再说。
此时四个证人明显有些紧张了,嘴里抿着的令签让他们不敢开口说话,避免了当堂串供的可能。
“既然你们都声称昨夜见过死者,那本官的第一个问题便是,死者昨夜是否穿着一身桃红色的衣裳?”
裴子默心中本就有了答案,带着答案来问这四个证人问题是为了摧毁这四个证人的心理防线。
四个证人听后无人举手,相互之间用着眼角余光打量着……倒是刘财主跪坐在地上挤眉弄眼的……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若是让本官查出你们收受钱财一起串供愚弄本官,本官自是不会轻饶!”
裴子默游走于四人身前大声说道。
那名农夫模样的证人嘴唇似乎有些抽搐,裴子默走上前去将令签拿了下来问道:
“你可有话要说?”
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嘴里大喊着:
“大人!是他将那妇人推入金陵河中的,小人亲眼所见!”
裴子默看着他指着的那人正是堂上的证人之一,那证人顿时被吓得晕厥了过去……
“那先前为何不道出实情?”
裴子默追问道。
“小的怕刘财主将我也推入金陵河中,便收下了他给的五两银子,小的该死!”
他说罢便使劲磕着头,竟把额头都磕破了。
“那你有何证据证明你说的是实话?”
裴子默继续追问道,随后又蹲下身子扶起了他说道:
“若是你们说出实证,本官可以放过你!”
“金陵湖畔那棵歪脖子柳树下埋着一根带血的木棍,大人可以派人去寻来!”
他说罢便将怀中的银子扔在了刘财主跟前,嘴里还喊着自己见钱眼开之类的言辞。
“事已至此,人证物证兼具,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本官洗耳恭听。”
裴子默走到了刘财主身前,对着已经瘫坐在地上的刘财主说着。
刘财主使了吃奶的劲勉强撑死身子,随后扯了扯裴子默的衣角,悄悄向他使了个眼色并递给了他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裴子默倒也不客气,直截了当便收下了,随后走到了孙翠浓的跟前将银票递给了她说道:
“你且收下这银票,待退堂过后便将令妹尸首领回去好生安葬,剩下的银子你或可拿来为自己赎身后做点正当的营生!”
孙翠浓收下银票后便急忙向裴子默磕头谢恩,不料刘财主见状却跪不住了,他大声说道:
“大人,这是小的对你的一番心意,可不能便宜了那臭婊子啊!”
孙翠浓听到这番刺耳的言辞后顿时微微低下了头,裴子默见状便走到桌案前拿起了令签筒,他将令签筒拿到孙翠浓的跟前说道:
“一根红头签便是十大板,你是苦主你来吧!”
孙翠浓听后双手攥紧了小腹前的衣裳,她有些不情愿的轻轻摇了摇头,她强忍着泪水使劲咬着自己的下唇……
杀亲仇人就在眼前,她只需从令签筒里随便抽出几根掷出便可亲眼看着仇人被杖毙于公堂之上!
孙翠浓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轻轻摇了摇头用着早已哭哑了的嗓音轻声说道:
“我做不到……”
“那你为何击鼓鸣冤?有冤就说明有怨,既然有怨为何不敢生恨?那个人杀了你妹妹,你却连掷出这跟令签的勇气都没有!”
裴子默大声质问着。
越是苦命人越是善良,只因懂得苦的滋味……
“既然你如此宽宏大量,那便把他放了吧!”
裴子默有些失望的说道,随后便向衙役挥着手,此时孙翠浓愤然起身,她把手伸向筒里插着的红头签,将里头所有的红头签都抽了出来!数十根红头签如同雨点般砸在了刘财主的脸上……
起初刘财主还在大声叫唤着,随着衙役手中的水火棍一棍一棍打在他的身上,估摸着是八十来下的时候便消停下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