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生当人杰

且说赵构到江宁后，派人将已经充作学宫的南唐旧皇宫去打扫、整理出来，自己则暂时居住在龙舟上。

金军退军后，吕颐浩和王渊也押送着扬州城中留存的官员、后宫、财物、文书等陆续抵达江宁。

然而如今这形势，哪里有片刻安宁。赵构到江宁后不久，一日深夜宦官慌忙来报：“官家！城中燃起大火，恐有兵变！”

赵构慌忙起身，出船舱眺望，果然江宁城中有火光冲天，隐约有厮杀之声。赵构看了看身边的这些宦官、宫女，他们正瑟瑟发抖不知如何是好。

也是，这一路上乱军遍地，甚至有乱兵冲入他的院子，多亏后来的“带刀皇后”吴氏机灵骗他们赵构去别处了，赵构才幸免于难。所以这些随行的宦官、宫女早就是惊弓之鸟了。

赵构于是厉声喝道：“别慌！唤今日班值的御营统制来！”

没等赵构声音落下，御营统制辛企宗一路小跑来到近前拱手道：“禀官家，刚刚江东转运副使、直徽猷阁李谟觇遣人来报，是江宁御营统制王亦谋反。李大人已率所部民兵设伏。火起之处正是天庆观！”

赵构点点头道：“朕知道了，你命人去唤姚端，命其带领所部去支援。你率所部守住码头。”

辛企宗拱手道：“臣遵旨！”而后飞奔而去传令。

这一起小叛乱赵构倒是知道，本是籍籍无名的一件小事，不过却因为牵扯到一位大词人所以才被后人所知。所以赵构倒是并不慌张，回船舱内继续搂着美人睡觉去了。

不久厮杀声停止，大火也渐渐熄灭。姚端飞马来赵构居住的船舱外禀报道：“禀官家，臣赶到时王亦已被李谟觇击退，臣与其所带民兵内外夹击，王亦已被臣诛杀，所部已经尽数拘禁。”

赵构躺在床上搂着美人淡然道：“交由司将为首的处置了便是，不知情由的士兵先行收押，待各部将军到齐后散至外军各营中。”

“臣领命！恭请官家安寝！”而后姚端悄声退去。

次日有司来报：叛乱发生前，李谟觇就已经通知了江宁守臣秘阁修撰赵明诚，然而赵明诚毫不在意。结果叛乱发生后这位赵大人，竟然和通判毋丘绛、观察推官汤允恭第一时间翻城墙跑了！

这个赵明诚，就是著名女词人李清照的丈夫，小有才名、是著名收藏家。

结果自然很明了，赵明诚、毋丘绛、汤允恭全部被罢官。而数月之后，赵明诚和李清照在长江南岸郊游时，李清照遥望江北的乌江镇吟诵出了那名垂千古的《夏日绝句》——

生当作人杰，

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

不肯过江东！

此诗一出，赵明诚瞬间脸被羞的通红——这短短二十五个字，字字都扎在赵明诚的心头！

李清照是什么样的奇女子？以文辞而不是美色闻名后世的女子，她是绝无仅有的千古第一人。仅仅就这首诗就能看出，李清照的铮铮铁骨。这毫无疑问是在嘲讽临阵脱逃的赵明诚。不久赵明诚就因疟疾和抑郁病死在建康。当然这是后话了。

回到当下，数日后王渊又来报，之前刘正彦招降的叛匪丁进，以请求北上抗金为由意图拥兵自立，被王渊诱杀。

短短数日就由两处叛乱，赵构叹息一声后命令王渊将其部下收编了事。

而此时在龙舟后的一艘官船上，却是一番和这烽火遍地的世间截然不同的氛围。内侍省大押司康履正躺在一把太师椅上洗着脚，杨沂中则满脸堆笑站在他的身后。

杨沂中此时心中自然是极为愤怒。然而无奈，康履和蓝珪都是当年康王府的宦官，自然是这许多人中赵构最信任的体己人。再加上内侍省押司本就是掌着实权的宦官，相当于董事长秘书。

这不，即使是黄潜善和汪伯彦这两位丞相，也只能一脸恭敬的陪伴在下首坐着。蓝珪则和康履一左一右坐在正座上。

杨沂中作为一个久经官场熏染的将门世家子弟，自然知道要讨好他们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而康履这两人并未做过宫中管事，只当是他们怕自己，竟然狐假虎威越发飞扬跋扈。

这不，刚刚王渊他们押送来的物资，竟有好几船是康履的私财！要知道，赵构他们一行人一边躲避金军追杀、一边清扫着沿路的流寇，可是刚刚在扬州安顿了一年多而已。

如此混乱的时局，朝廷的军费和日常行政开支都捉襟见肘，只能靠着几个擅长理财的大臣在江南苦苦支撑。

康履竟然还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搜刮到如此多的私财！对于他们的贪婪和跋扈，军中、朝中和民间早就怨声载道了！

史上那场要了赵构独子小命的苗刘之乱，直接导火索就是这些作威作福的宦官。

只见黄潜善对康履道：“康大家，您看官家这些天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呀！”

康履懒懒散散的笑道：“放心吧，这不是来了江宁这些天也没把你们怎么样么？官家我最了解了。只不是有些生气你们办事不力，过段日子就好了。你们也是，把差事办成这个样子，要不是官家英明，咱们这些人此时怕是都成瓮中之鳖了！”

汪伯彦忙附和着点头道：“对对，您说的是。”

蓝珪笑道：“反正估摸着一会儿朝会，肯定有御史参你们，你们多多赔罪就是了。官家还要依靠着你们压制着那些朝中元老，不会动你们的！”

与此同时，赵构正在一群护卫的簇拥下在江边钓鱼，一个甜美的女孩声音从身后传来道：“官家，潘贤妃和小太子到了。”

赵构回头一看，正是那个14岁的女孩儿，身穿戎装挎剑而立。一对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姣好的面容配上这一身戎装，说不出的靓丽可爱。

这个女孩姓吴，一个月前刚刚入宫侍奉赵构，此时是赵构的才人。她也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个和皇帝走完金婚（五十年）的皇后。

宋史记载她：殊妍丽可爱，后颇知书，从幸四明，益博习书史，又善翰墨。

其家世居开封，他的父亲吴近曾经做梦见到自己到一个亭子。亭子上面的横匾是“侍康”，旁边种植芍药，只有一朵花开了，特别妍丽可贵，花下有一只白羊。吴近醒后颇感惊异。后来，在1115年生下吴氏时，红光射向户外。于是取名“芍芬”。（芍芬之名应为后世依据典故臆造，介于影响力较大，权且采用。）

直到1129年，也就是这一年的年初吴氏被选入宫侍奉赵构。吴近这才恍然大悟，认为这是“侍康”的征兆。（赵构即位前为康王）因吴氏可爱聪慧、自幼习武，颇得赵构喜爱，常常戎装服侍在赵构左右。所以后世戏称她为其“带刀皇后”。

吴氏不但机智、漂亮、有才学，还很贤惠。无论是太后还是文武百官，都对她推崇备至。故而她也在赵构得知邢皇后死讯后，顺利的成为皇后。为了安慰赵构，还让自家的两个亲戚娶了刑家的两个侄女。

对于这个陪伴了自己六十多年的皇后，赵构自然对她有格外深厚的感情。不过，自赵构穿越归来还未碰过她，无他——14岁啊！太羞耻了！还是再养几年吧……每每想到这里，赵构脑中都会闪过四个字——萝莉养成。依旧很羞耻有没有……

赵构听到后欣喜万分把鱼竿扔在一边，忙起身道：“是吗？快走……”

却见潘贤妃抱着小太子赵旉走了过来，刚刚一岁半的小太子伸着小手奶声奶气道：“爹爹……爹爹……”

赵构走到近前抱过小太子，逗弄着他道：“哦……爹爹抱……爹爹抱……”只见赵构满脸都是笑意，不一会儿眼泪却是不受控制一般簌簌的流了下来。

潘贤妃忙拿手帕帮赵构擦拭眼泪道：“官家这是怎么了？”

赵构忙笑道：“啊，太久没见到你们了，一时感慨而已，无妨……无妨……”

小太子也伸着肉嘟嘟的小胖手喋喋道：“爹爹莫哭……”

赵构闭目擦了擦眼泪，哄着小太子道：“嗯嗯……爹爹不哭……”

赵构抱着小太子享受了片刻天伦之乐后，杨沂中前来拱手道：“官家，百官已经到齐了。刘光世将军也率部渡江赶到这里了。”

赵构将小太子交给潘贤妃，而后道：“好，朕这就去。”

刚没走两步，却听小太子糯糯道：“爹爹作甚去……”

赵构也不回头，只是边大步向前边高声指天道：“去给孩儿再造一个太平盛世！”

说罢挥袖而去，步步轩昂。

小太子懵懵懂懂自然是并未听懂，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潘贵妃。潘贵妃亲了一下小太子道：“孩儿，你父皇的雄心又回来了！”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满江红.怒发冲冠》岳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