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分离
这天,鸡鸣破晓之时,一家三人便早早起来,各自开始忙碌。
萧修远提了一把枪,一个人进了深山。陈伯在厨房煮饭烧菜,筹备中午菜肴。萧烨则最为清闲,难得停下每天的枪术练习,穿上新装,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好不快乐。三人各司其职。
前院,梧桐树下。
萧烨提着一只水壶,正在给梧桐树浇水。他围着小树一圈转过去,确保树根每处都能浇到水,神情严肃认真,一丝不苟。这是他逢年过节必做的事情。
水壶满装水,少年提着略显吃力。但是他依然坚持着做完这件事。
而后,他又修剪了残叶,抓了虫,给梧桐好好打理了一番。今天是他的生辰,亦是这株梧桐的生辰。
良久,少年终于做完了这一切,他扔下水壶,倚靠在梧桐树上。
他轻轻拍着树干,轻声道:“古书上说:‘凤凰鸣矣,于彼**;梧桐生矣,于彼朝阳’;‘十二层楼倚翠空,凤鸾相对立梧桐’。老伙计,你名气可真不小啊!”
微风吹拂,枝叶沙沙作响,似在回应少年。
萧裕却是自嘲一笑,说道:“书上可是将你和凤凰这些祥瑞神兽相提并论的。如今和我在这深山里,在这小院中,你可曾会觉得委屈啊?”
“不过你就算不情愿,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你跟了我呢!哈哈哈哈哈”少年无赖道。
他突然神情落寞,轻轻说道:“今年我的愿望,还是想要见到母亲。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故事书里,别人都有母亲陪伴。会教他们读书认字,会陪他们玩耍,会歌唱童谣哄他们入睡。而我······”
他的声音愈发微小,甚至略带哭腔,眼眶中亦有泪珠流转,“我很喜欢那样,我想和别的孩子们一样。”
“父亲待我很好,虽然他不怎么说,但我知道。陈伯也对我好,这些年一直是他照顾我,我不曾受到什么委屈。可是,可是我就是想要母亲在我身边。”萧裕再也控制不了,趴在膝盖上,低声呜咽。他一直很懂事,懂事的让人都要忘记,他今天才刚满六岁啊!
清风吹散一片梧桐叶,落在少年身上,似乎是想要安慰他。
厨房门口,不知陈伯何时出来,靠在门框上,远远看着此幅场景,老人满是心疼,“烨儿······”
大门口,萧修远斜背长枪,肩上扛着一头鹿,手中提着几只山鸡,愣在当场。他已经在这里站了有一会了,听着儿子的自言自语,八尺的汉子虎目赤红,竟泪流满面。
午时,龙陈伯终于忙完了一切,招呼着父子两人吃饭。
饭桌上,三人各自坐于一侧。父子相顾无言。
陈伯从汤锅里里给萧裕盛了一勺,笑道:“少主,这是鹿羹。很有营养的,多吃点。”
“嗯。”
少年低头慢慢吃着。不再言语。
陈伯摇了摇头,亦是无奈。
饭桌沉默,仅有快子和碗相碰的轻微声音。
午饭接近尾声,都已放下碗快。萧高逸沉吟良久,说道:“烨儿,下午收拾一下东西,明天陈伯会带你离开这里。”
萧烨下意识回答:“好。”便准备转身向外走去。但忽然意识到不对,回头道:“离开?要去哪里?”少年面带震惊,亦有一丝不解。
“明天陈伯自会告诉你。”
“那父亲你?不随我们一起吗?”
萧修远罕见的在萧烨面前露出笑容,他轻轻抚摸少年的头“我向来四处游历,有陈伯在你身边足矣。”
他拍了拍萧烨的肩膀,面带鼓励,“去吧去吧。”
少年垂下了头,神情低落,轻轻哦了一声,向外走去。
屋内,萧修远凝望着少年的背影,久久无言。
陈伯站起身,面带不忍,轻声道:“真的不一起去?我能看得出,烨儿还是很希望你在他身边的。”
萧修远摇了摇头,说道:“不去了。我这个父亲帮不上他什么。呆在他身边还会令他感到拘束,只会适得其反。”
老人轻声叹息。
片刻沉默。
“烨儿今天说的话我听到了。明日你们走后,我也会离开,前往·····”
老人大惊,面色严肃起来,问道:“可是有把握?如果不行,大可晚些。此去艰险,如果你也出现什么意外,你要这孩子怎么办?”
萧修远目光坚毅,握紧双拳,沉声道:“不论结果如何,此次我都会全力而为。逃避了这么久,也该有个了断了。烨儿已经长大了,他总会明白的。我的儿子,岂会被这些小事难倒!”
他转向老人,轻声说道:“陈伯,如果有什么意外,烨儿就拜托你照顾了!”
老人罕见的有了怒气:“烨儿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就是我亲孙子,自会由我照看,不劳你多嘴!”
老人重新坐到桌前,大口喝着酒,生着闷气。
萧修远立于原地,目光复杂,心思沉重,微微叹息。
他从怀里拿出一物,轻轻递给龙伯,“烨儿六岁生辰,我没什么送给他的。这块玉佩你且代他保管,等以后时机成熟可交付与他。”
老人手中,一块莹白玉佩,正面篆刻着一个萧字。
老人接过玉佩,久久看着萧修远,嘴唇微动,似是想要说什么,却怎么也没说出口。
屋外。
他们并不知道,萧烨并未离去,他蹲坐在门口,听着父亲与陈伯的交谈。
他一直觉得父亲神秘,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今日听闻果然如此!
他并不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又会很长时间见不到父亲他又会再次一个人。虽然陈伯会在,可毕竟不是父母。
少年早熟,早早独立。却依旧是少年。
他缓缓走远,心里带着迷茫。
落日余晖。
萧修远走到梧桐树下,他看着这棵树从种子到幼苗直至成长至现在。
“苍苍梧桐,悠悠古风,叶若碧云,伟仪出众。”
他望着梧桐,轻声道:“待你如那般时,我的烨儿又是何种模样?”
“落落梧桐树,何年作凤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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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东方。
少年和老人各自背着一个行囊,离家远去。
他们并没有带什么东西,老人装着他们随行衣物,一些所需水和食物。
少年带着的是那杆长枪,枪名笼中雀。
屋内,萧修远独自一人。他从床下拖出一个大箱子,已经有好些年未曾打开。
他用力抹去灰尘打开沉重木箱,一股寒芒迸射而出。
那亦是一杆长枪。不过和萧裕那杆所不同的是,这只枪全身皆由精铁打造,入手冰凉沉重,枪尖寒光点点,尘封多年,锋锐不减。
枪身上铭刻两列四个小字:萧;过河卒。
萧修远面带笑意,轻轻抚摸枪身,像是和许久不见的老朋友打招呼“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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