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选择

初春时分。

旭日东升，曙光四射，穿透黑暗，天穹散发点点光明。

一处幽深的山谷内，早早地迎来了客人。那是一个略显稚嫩的少年。少年身着单薄的衣衫，身材瘦小，身后背着比他还高出一截的长条布囊。少年缓缓从山路走来，步入谷中。

早春天尚寒，山谷幽深风大，且初晨之际，寒意更胜一筹。少年站在山谷内，脸色通红，双手一直放在嘴边不停地哈着气，瘦小的身躯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看着尤为令人心疼。

山谷空旷寂寥，却生长着成片成片的雏菊花，布满山谷，散发着盎然的生机。山风吹拂之际，这些雏菊全部面向少年所在方向，轻轻摇曳，似乎是在和他打招呼。

少年见之，露出开心的笑容。他很喜欢这些白色花瓣黄色花包结合于一体的小花，清新纯洁，简单却又散发着美。他笑着对这些小花招手，像是亲密的朋友。

他摘下那只布囊，缓缓打开，一股寒气散发而出，里面是一杆长枪。

枪长约六尺，金其锋而以木为柄，看起来颇有气势。

少年挽了一个枪花，挥动长枪。但见长枪舞动时，寒星点点，银光皪皪。防守之际，泼水而不能入；临敌之时，失石所不能摧。

远远望去，少年身随枪动，气势凌人，别有一番意蕴。

长枪在他手中彷佛有了灵性，意之所动，枪之所指。一人一枪，交相辉印。

日头渐高，阳光照耀在山谷内，微风轻轻吹拂，明亮温暖而又舒适。少年似是感到疲倦，一式既罢，缓缓停下身形，将长枪装好在布囊内，便直接躺在地上，双手覆于脑后，轻轻合上双眼，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偌大的山谷仅少年轻躺于此。山风缓缓吹过，吹散少年脸上的汗水，抚平少年躁动的心。少年处于雏菊丛中，阵阵花香弥漫，清新澹雅，好闻极了。少年躺在花丛中，呼吸渐渐平稳。此时天地万物都与他无关，忧心烦躁之事皆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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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缓缓流逝，不知已过了多久。

少年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意识也逐渐清醒。他好像知道脚步的主人是谁，脸上再次露出笑容，干净，温暖，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他睁开眼睛，一跃而起，笑嘻嘻地对着来人喊到：“陈伯！”

少年的对面，是一位上了年岁的老人，身穿灰色长袍，头发花白，皱纹满布脸颊，却又精神矍铄。

老人看着眼前的少年，面带微笑，和蔼慈祥，满是宠溺之色。

他立于一侧，轻轻行礼后，轻声对少年说道：“少主，家主回来了，让您回府去呢！”

少年见此场景，故作不满道：“陈伯，说了多少次了。您是我的长辈，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叫我裕儿就可以了，也不用这些虚礼。何况整个家就我们三个人，讲什么少主家主的。”

老人听闻，只是笑着点头，并没有出声反驳。

少年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他的陈伯还是如以前一样并没有听进去，便也不再计较。

他随老人缓缓往家的方向走，一路上两人言笑晏晏。可见两人关系极为融洽。

突然少年像是忍不住一般，试探着向老人问道：“父亲这次会在家里待多久呢？”

老人摇了摇头，无奈道：“家主的来往踪迹我并不知晓。少主大可当面询问家主，不必每次询问与我。”

想到那张不苟言笑的面孔，少年面带畏惧，狠狠的摇了摇头，嚷道：“不要不要！”

老人见此，内心叹了口气，也不再言语。两人默默前行。

他们的家距山谷并没有远，不多时两人便抵达府门前。

说是府邸，也不过是稍大的院落。一前一后两院，几间房屋组合而成，和真正豪门大族府邸相差甚远。

令人惊奇的是，附近仅此一处人家。再向远看去，方圆百里，亦是仅有他们一家居住于此。

两人打开大门，慢慢往里面走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是一棵梧桐树。皮青如翠，叶缺如花，妍雅华净，赏心悦目。其株尚幼，据龙伯私下与少年所说，乃是少年出生之际，少年的父亲亲手种下。后移居此地，更是不远万里移植而来。

老人带着少年前往大堂，归来的家主正在这里等候。

堂前座椅上是一个中年男子，身形高大，身着青色长袍，头戴高冠。他有着一张国字脸，面庞如刀剑凋刻一般棱角分明，神色威严冷厉。

他正是少年时常远游外出的父亲——萧修远！

见到陈伯带着少年过来，他紧皱地眉头稍微舒缓一点。

陈伯立于堂下稍远处，少年一人前行至萧修远身前，神情略带惊喜，却又含有一丝紧张，他微微行礼道：“烨儿见过父亲大人！”

中年人许久未见儿子，也是有着几分欣喜，不过这些被他很好地隐藏着。

他轻轻嗯了一声，看向他这个儿子。但见少年身形瘦弱，好似弱不禁风一般。他凝视良久，微微低头抚额，似有一丝叹息。不知是自责自己没有做好父亲的责任，还是忏愧什么。

他抬起头，一眼便注意到了少年身后背负布囊。

他沉声问道：“烨儿，你在练枪？”

少年见父亲注意到，脸上的兴奋喜悦之情更盛。他开心说道：“父亲不在这段时间刚开始的。我让龙伯给我找了一杆长枪，每天都在练习呢!”

萧修远又皱了皱眉头，问道：“你喜欢枪?”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放在腿上的双手不由地握紧。细看之下，可见那双手上，布满了老茧。

少年听闻，回答道：“我很喜欢枪。当时我在书房看兵器谱。百兵之中我最喜欢枪。而自当我拿起长枪的那一刻，便有一种特殊的感觉。我觉得它适合我。”

萧修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久久没有说话，似在沉思。

少年见状，以为是自己的话惹父亲不高兴了，不由紧张起来。

良久，萧修远才抚平心绪。他直直凝视着少年，内心百感交集。他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既然你选择了枪，看来是天命如此了。罢了！”

少年不明所以。

萧修远的目光随即变得锐利起来，沉声道：“我且问你，你是把枪当做业余兴趣爱好，还是把枪当做你的生活？”

少年茫然，不知父亲之言何意，亦不知两者有什么区别。他愣在原地。他想逃避。

但是不知为何，父亲一直紧盯着他，似乎一定要得到答桉。

站于不远处的陈伯，看见此等情况，脸色有一丝不忍。

少年站在原地挣扎良久。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这些时日以来在山谷练枪的场景。初晨风寒，每次他都会感觉冷。练枪很苦，每次他都会觉得累。但他从没有抱怨，没有畏惧，这一年来无论是大风雨雪，每天清晨他都会去练枪。似乎对于他来说，枪已经是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想到这里，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明。

他抬起头，向父亲行了一礼，眼神坚毅，道：“烨儿不知父亲所言何意。但是对烨儿来说，枪已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在，枪便在！它会一直存在于我的身边。”

萧修远闻之，面色复杂。

他沉吟许久，终于，他挥了挥手，说道：“我明白了，你先下去吧。”

少年行礼退去。

萧修远坐在座位上，双手交叉合拢，撑着下巴，不知在想着什么。

陈伯缓缓走来，轻声问道：“少主还小，此时就让他做出选择，是不是太早了？”

萧修远轻轻锤了一下脑袋，不再去想那些烦心事。他说道：“不早了。过几天便是他六岁生辰了。他也不是小孩子了。”

老人面带笑意，说道：“原来家主是专程回来给少主过生辰的。”

萧修远嘴角微微上扬，心情也愉悦起来，道：“那可是我的儿子。”

老人听闻，笑意更浓。但随即又忧心起来，犹豫道：“我看烨儿很是畏惧你，可要想办法改善你们的关系。”

萧修远又变得头疼起来：“我常年不在他身边。这也不怪他。只是事到如今，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慢慢来吧。”

老人点头，忽而又想起什么，道：“笼中雀是我给他的，确是很合适。”

萧修远点了点头，随即沉声道：“此间事了，你带他离开此地，让他外出学习吧。”

“去宗门？”

“不，宗门束缚太多，且以利益为上，不利于他的成长。并不适合，不去那里。”

“那······？”

萧修远目光烁烁，沉声道：“带他去圣光王朝！”

“昭天学院？”

“是！”

老人点了点头，面色严肃。随即也行礼退去。

萧修远缓缓走下堂前座椅，独立与大堂之上，双手负后，目光深沉，沉默不语。

这一天，他一直待到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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