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低谷

接到詹涛的电话，朱平倒并不意外，林羽京和詹涛是一条线上的，林羽京提出来的事，多半都是跟詹涛汇报过的。

朱平认真跟詹涛沟通了对于员工外包的顾虑，最大的问题在于引发员工的不稳定，基层员工毕竟还是大多数，几百名员工改成外包，动作太大了。

詹涛认可朱平的顾虑，但是他的理由也很直接，他作为股东代表，必须要考虑股东利益最大化，降低不必要的成本，获取更高的利润，是他必须要关注的事情。詹涛的建议是可以分批分类的外包，把保安保洁先做外包，工程、客服可以下一批。这个方案朱平也不同意，把员工分成两类，那不就人为的制造了不公平吗，对于员工的管理难度就更大了。

詹涛的态度却很坚持，这让朱平有些无可奈何，詹涛毕竟代表第二大股东，又是联席总经理，推翻詹涛的意见固然不对，执行却也不对。朱平在思考是否去跟付天云沟通一下的时候，李慧洁进来了，看朱平一脸不快，犹豫了一下，道：“朱总，刚在门口，听您在打电话就没进来，我听到了您跟詹总说基层员工外包的事，要不您把这事交给我来处理试试。”

朱平看着李慧洁，奇道：“你想怎么处理？”

李慧洁迟疑了一下：“我还没完全想好，但我想总有办法的，您交给我吧，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我来承担责任。”

朱平笑了：“好，那你来处理吧，我跟林羽京说一下你来跟他对接。”李慧洁能否处理好，朱平并不是很有把握，但既然她主动提出来，朱平倒也想试试，毕竟她在朱平心里是作为副手在考察。想了想，又道：“林小妩对公司熟悉，有什么需要，你可以找小妩帮忙。”

李慧洁把几份资料放在桌上：“好，我知道了，这里有几分文件需要您签批的，我先给您放在这您看下，等您签好了我再过来取。”

李慧洁这几句话，让朱平心情舒畅了不少。对于朱平而言，不在于李慧洁能否真的化解这个问题，而在于一个下属对领导有心，眼睛里有活，遇到困难不躲闪，甚至敢于主动担责。一个人是否堪当重任，关键就是态度和能力两个问题，能不能干成，是能力问题，愿不愿干，是态度问题。

林羽京见朱平肯推动外包的事，喜笑颜开，表示马上跟李慧洁对接。

那边詹涛跟朱平通完电话心里却有点烦闷，林羽京现在竟然越级向陈中瑞汇报，这让詹涛心里很是不悦。本来詹涛对于员工外包的事与朱平的看法是一致的，认为已经做过裁员，员工心态刚刚稳定下来，此时不宜再做什么动作。没想到林羽京竟然直接向陈中瑞做了汇报，陈中瑞直接下了指令，要求詹涛支持林羽京的建议。

詹涛揣摩着陈中瑞的意图，陈中瑞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热心，员工不稳定对陈中瑞有什么好处？心念一动，陈中瑞莫非想借机搞乱鸿源，分散和牵扯辛明的精力，他再乘虚而入。如果是这样，那鸿源肯定是越乱越好！不过出了这个事，詹涛对于林羽京有了看法，敢越级汇报！林羽京跟陈中瑞的关系到底有多深，陈中瑞又给林羽京安排了多少任务。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辛陈之间，胜负难料。想到高玉丰那晚委婉转达辛明求和的意思，詹涛暗自纠结要不要劝和，不过，陈中瑞恐怕也不是他詹涛能劝动的。况且，现在陈中瑞和林羽京直接绕过他，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也许是陈中瑞对他不满，也许是怀疑他的忠诚和立场，

甚至不排除在某个必要的时刻，放弃他这枚棋子。

詹涛长长的吸了口气，是的，对于陈中瑞来讲，他詹涛是一颗棋子，林羽京也是一颗棋子，哪个好用哪个就重用。就像对于辛明来讲，付天云、朱平、高玉丰、乃至孙海英，也都是棋子，有用的时候用，无用的时候弃。而即便是陈中瑞和辛明，何尝不是棋子，陈中瑞是资本的棋子，而辛明，是命运的棋子。人生如棋，职场如棋，棋路顺的时候，也许你还可以做一些选择，不顺的时候，你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任人摆布，生死由命。

这个林羽京，詹涛觉得以后要防着点了，这是一枚危险的棋子。

对于李想想和鸿鹄队的伙伴们来说，每过去一天，就离gameover近了一步，这让大家都焦虑不已。她们已经使出浑身解数，也寻求了各方帮助，业绩始终起色不大，这让大家很是泄气。

李想想开始怀疑当时选择的方向是不是错了，年轻群体到底是不是电商的核心客户，低价是不是“鸿宝书”的核心战略。或者，是经营上的问题？app操作不便捷，还是客户服务不到位？

李想想想着“鸿宝书”的问题，一肚子苦闷无处宣泄，在办公室到处走来走去，不知怎么就走到了朱平的办公室门口。李想想犹豫了一下，想敲门，却欲敲又止。旁边林小妩看到李想想过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打了个招呼：“想想找朱总啊，他在呢，你敲门进去就行。”

李想想苦笑一下：“嗯，我找朱总，谢谢小妩姐。”敲了敲门，门里传来一声，进来！

李想想坐下来的时候，其实也不知道要跟朱平说什么，只是觉得这个地方会让她有安全感，能让心静下来。

朱平看着她，看了一会，李想想一时无话。朱平笑了：“我听说了，怎么，压力大？还是想不到解决问题的方法？”

“都有吧，我觉得我带着大家走进了死胡同。”李想想满脸沮丧，在朱平面前，她是不需要遮掩的，这个向师傅和父亲一样的男人，一直以来给予她鼓励和支持，帮助她一步步成长起来。

朱平想了想，给她讲了一个故事：“我记得当年刚当上人事经理，开始管理一个3人的团队，刚开始带团队的时候，我总是把自己做主管时候的风格带到工作中，严厉、苛刻、抠细节、喜欢否定他人，结果3个人离职了2个，剩下1个也完全不在状态，差点辞职，后来一段时间我走入另一个极端，怀疑自己，完全不自信，觉得自己能力不行。后来去向我当时的领导请教，我的领导对我说，专业上来讲，一个人从不带团队到带团队，是从个人贡献者向团队管理者转化，必须要学会管理团队的能力，那是完全不一样的。她教给我很多管理团队的方法和技巧，后来，我重新组建团队，营造一个宽松但积极的氛围，只要大家做出了成绩，我就会及时奖励他们。最后这个团队越来越好，被评为模范团队。我想告诉你的是，每个人在工作中都会遇到这样那样的困难，绝大部分情况下是方法不对，还有一种情况是方向不对，如果上面两条都对，那就是心态不对。我们需要不断反思，到底是方向不对，还是方法不对，或者是心态不对。年轻人，容易着急，我觉得你要学会保持定力，哪怕是失败了，也要保持定力！这是你职业道路上的必修课。”

“我们现在只有不到3个月的时间，也许是我太害怕失败，也许是我太想成功，每一天我都在焦虑、失落、害怕、后悔，后悔当时的选择，后悔做的每一件事。我在想如果当时不是我牵这个头，而是让给其他更优秀的人，可能结果会不一样。”

“想想，你有很多成功的经验，但是，失败的经验也是人生必修课，人这一生不可能一直顺风顺水。最考验人的，不是成功时的荣耀，而是失败后的低谷。我想这件事的意义不在于说你们必须要成功，而是你们勇敢的去尝试了，你们想尽了各种办法，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即使是失败了，那也是虽败犹荣，也是人生中一笔宝贵的财富。你想，就算做不成，最坏的结果又能坏到哪里去！”

两个人聊了很久，李想想心里觉得温暖而踏实，朱平无法像付天云、高玉丰、詹涛那样给她业务上的建议，但却给了她人生的指引。

对比李想想的失落，林小妩最近似乎心情愉悦的很，她没有再去相亲，因为没有时间，没有时间，因为时间都被姜鱼填满了。

又是一个周六，林小妩像往常一样兴冲冲的来到姜鱼的影视公司，尚未进门，就听到一阵女人的笑声，欢快中带着娇气，羞涩中藏着暧昧，从宽大的窗子向里面望去，一个淡绿色裙子的女孩子坐在姜鱼身边，随着笑声身体微微带着颤抖，似乎要贴到了姜鱼的身上，绿裙子看姜鱼的眼睛闪闪发光，好像一只馋嘴的猫咪，看到一条鲜美的鱼儿，两个人聊的开心，姜鱼一脸的灿烂。

林小妩忍不住生气，面无表情的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姜鱼起身打着招呼：“小妩姐，你来啦！”

“怎么，我不该来，还是我来早了！”林小妩话说的阴阳怪气，她是资深HR，跟人打交道多了，眼光毒辣，嘴巴损起来也不饶人。

“没有啊，刚好，我们正在对今天的剧本。”姜鱼愣了一下，赶紧解释。

“是该对对剧本，也好搞清楚接下来怎么演！”林小妩把“演”字说的格外的重。

绿裙子女孩向林小妩伸出手来，“这就是林小妩林姐姐吧，常听姜鱼说起你，今日一见，果然不同一般。”看着是来握手，那眼神里却分明带着挑衅。

林小妩更来气了：“非同一般，哪里非同一般了，一般的很！”

“林姐姐资历深，是我们的前辈，以后要想您学习呢。”绿裙子姑娘就像是在故意气林小妩，特意把“前辈”俩字说的特别重。

林小妩听她话里有话，分明是在说自己老，这时候反而不怒反笑：“看你年纪也不大，成年了没有啊，这一看见你们这小姑娘，我都觉得你该叫我阿姨呢。”林小妩嘴巴上毫不客气占着对方便宜，她工作中处理过各种各样的劳动纠纷，跟老油条的员工吵架都不算什么，何况对方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绿裙子女孩也不客气：“我倒想有这么年轻漂亮的阿姨，那是我的福气呢，你说是不是啊姜鱼哥。”她把林小妩当成阿姨，把姜鱼叫哥，话里话外在嘲讽林小妩老。

林小妩心想，现在的绿茶是真绿茶，教训起姜鱼来：“你是没事干了是吧，今天还拍不拍了，是嫌钱多是吧，把钱都花在跟妹妹聊天了是吧！”她转而骂了姜鱼一顿，搞得姜鱼手足无措。

姜鱼一肚子委屈，就跟一个演员妹妹聊几句天，咋生这么大气。他打小娇生惯养，平日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说要在BJ开影视公司，老爸二话不说就给投资，长这么大没人这么教训过他，又不知道说什么，顿时发起脾气来，转身上楼去了。

看姜鱼自顾自的走了，林小妩气炸了，为了一个绿茶婊竟敢给老娘甩脸色，真是岂有此理。

等姜鱼上楼了，绿裙子女孩幸灾乐祸道：“火气这么大，小心老的快哦，那就真成了阿姨了。要我说也是，姜鱼哥这么年轻，当然要找个志趣相投的女朋友了，要不然有代沟的。你说是不是啊，林阿姨！”

林小妩愤愤地看着绿裙子女孩：“小丫头，我不要的，也轮不到你。姜鱼不喜欢绿茶，喜欢咖啡，穿这么绿，是怕别人看不出来嘛。”白了一眼，转身也走了。

走在路上，林小妩又生气，又奇怪，为什么要生气，因为吃醋嘛？自己不是觉得跟姜鱼不合适嘛，不是拿他当小弟弟嘛，怎么看到他和别的小姑娘在一起，就生气了呢？难道自己喜欢姜鱼了，想到这，林小妩吓了一跳，虽然姜鱼一只念念叨叨要跟她结婚，但自己一直是拒绝的。难道自己真的喜欢上姜鱼，嘴巴上拒绝，但心里其实是愿意的？

林小妩心里一阵恐慌，但是那个小姑娘怎么解释，姜鱼这种心性不定的小孩，说不定随时会爱上别人，那些年轻漂亮有心机的小姑娘，还不得跟狂蜂浪蝶一样扑上来，今天是绿裙子，明天是红裙子，后天又有个花裙子，这谁受得了。林小妩脑子里乱七八糟，又是生气，又是烦躁。

同样在周末，周楠从现在住的房子里搬了出去，她不得不租住在远离公司，五环外的一个小房子，这是多家合租的，只有一个公共卫生间，厨房里面各家的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堆的满满当当。

站在自己的小房间，看着一地的箱子、生活用品满目狼藉，周楠心里一阵阵苦闷，自己辛辛苦苦好不容易从山谷爬到山腰，这下又再次回到了原点。原本那些光鲜夺目的生活，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她内心的感受，就像现在租住的小房间，昏暗、狭窄、局促。现在的她，甚至不敢接家里的电话，既怕问起她现在的状态，更怕那一堆托她办事的亲戚朋友。自从上次解决了宅基地的事，老家的亲友顿时把她看作无所不能的大人物，她的父母也成了香饽饽，打电话的，直接登门的络绎不绝，如果是以前，也许还多少能帮上一些，现在，周楠是不好意思去联系魏国强的那些关系的，就算联系了，没有魏国强的这层关系，别人也不会给你什么面子。

除了魏国强这层关系断了，连付天云那也断了，付天云已经不再让她负责总经办的工作，而新的工作安排也悬而未决。她就像一条咸鱼，被人抛弃，在刺眼的阳光下，在干涸的泥地上，拼命挣扎，呼吸困难，只能等待着死去。

辛明最为重视，最先约见的也是西城银行和海阳信托，不得不说，他和陈中瑞都是商场老狐狸，都知道私人关系相对稳固，但利益关系则相对松散，跟金融机构只需要谈钱，且谈钱不伤感情。况且这两家机构的北分负责人都是他的老关系了，他有信心。

西城银行和海阳信托的北分负责人的反馈出奇的一致，陈中瑞已经找他们谈过了，高价收购他们手中持有的明悦资本的股份，并且开出的价码远远高出这些股权的价值。这还不算，陈中瑞还找到了他们上面的领导，上面的领导也做了明示或暗示，让他们把股份卖给陈中瑞，这让两家金融机构不管从哪个方面都很难拒绝。

陈中瑞这一手，让辛明心里一沉，陈中瑞就像一个高明的剑客，出手就是杀招，让你绝没有回旋的余地，对于西城银行和海阳信托的这30%的股份，陈中瑞似乎志在必得。

辛明决定找两家机构的高层，只有打通高层的关系，才能扳回这一局。而一个电话让辛明大惊失色，霍三公子持有的20%股份，竟然已经卖给了陈中瑞，连股权转让协议都已经签完了。这让辛明无法相信，霍巨业是他的朋友和恩人，为何在这个时候出卖他，要知道，他虽然此时处于守势，但局势绝对是对他有利的，只需要再回购10%以上的股权，即可立于不败之地，慢慢跟陈中瑞缠斗即可。万万没想到，率先失守的竟然是辛明认为关系最为稳固的霍家！

不可思议，陈中瑞究竟用什么手段拿下了霍巨业，两个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关系。陈中瑞不但来了招声东击西，甚至连仗怎么打的都不知道，对方就已经赢下了这一场。

辛明默默思索，这个对手，太可怕了，难怪他竟然敢在毫无优势的情况下，在辛明已经放低姿态求和的情况下，依然敢于出手。商场如战场，难道是我辛明好日子过的太久了，已经变得麻木、迟钝、甚至愚蠢了，已经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和快速的应对了。一时间，辛明内心感到深深的恐惧。

但坏消息再次传来，海阳信托持有的10%股份，转让于陈中瑞的中瑞基金！至此，陈中瑞已经持有明悦资本30%的股权。

这段时间心情恶劣的辛明，毫不客气的否决了付天云提出的王府项目整体改造方案。

付天云精心准备的“重奢+IP+艺术”的王府项目整体升级方案，辛明草草看了几眼，便给否了，这让付天云心里很不舒服，但是看着辛明不悦的表情，付天云知道说的不是时候，便只好先搁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