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奇局

沉寂了一段时间，鸿源、中瑞和千翔这三大巨头的三角阵终于在暗流涌动中泛起了水花，就像往水面投了一颗石子，涟漪一层层泛开，水下的震荡完，水面涌动了。

看到杨传士打来电话，辛明笑呵呵的接了起来：“老哥哥，您有什么指点？”

杨传士浑厚的声音从话筒传来：“辛老弟，听说最近跟陈中瑞闹的不愉快？”辛明听到这话心里奇怪，不明白杨传士是何意，打个哈哈道：“老哥哥，这点事连您都知道了，唉，一点小问题，有什么话您尽管说。”

“陈中瑞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想约着一起吃饭，跟你好好聊聊，请我做个中间人，他的意思还是要以和为贵嘛。”杨传士毫不隐晦，直截了当说出了来意。却也让辛明暗自惊讶，不知道陈中瑞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一时间沉吟不语。

杨传士笑道：“本来这是你们自家公司的事，我不方便说话，但是我想既然你认我这个老哥哥，我就厚着脸皮来做个中间人，京圈商界，同气连枝，你这真有什么事，我也不能坐视不理不是？”

“有您老哥的面子，我还能说什么，陈中瑞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辛明笑道。

“我听说，千翔集团的董事长穆千山，联系了陈中瑞，意思是跟陈中瑞联合，吃下明悦资本，再进一步成为鸿源的大股东。”杨传士说的缓慢而字斟句酌，情况敏感，他生怕一言不慎，产生什么误会。

辛明心里一阵慌，这一节他是考虑过的，也是他最担心的，只要千翔和中瑞合作，他辛明必然处于劣势，怕什么来什么，强自按捺住情绪道：“哦？这对陈中瑞是个好机会啊！”

“陈中瑞没有答应，反而想跟你合作，把千翔集团踢出局。他的意思，不希望第三者插足。”杨传士认真道。

辛明倒也佩服陈中瑞，这么有利的条件竟然会拒绝，着实想不到，本来辛明已经做好了千翔和中瑞合作的心理准备。

辛明暗自揣测着陈中瑞这步棋的意图，跟千翔集团合作固然能让辛明极为被动，但也许是引狼入室，很可能搞成一锅夹生饭，最后千翔渔翁得利。陈中瑞精于算计，不会干亏本的买卖，但这么关键的时刻要跟辛明联合，这倒是辛明始料未及。辛明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何况您老哥说话了，我哪能不从！”

杨传士哈哈一笑：“商场如战场，陈中瑞是个拎得清的人，我来安排吧，冤家宜解不宜结！”

“老哥哥费心了，就这么办吧！”陈中瑞的面子可以不给，杨传士的面子却不能不给，挂掉电话，辛明立刻安排人去查探情况，原来陈中瑞被千翔抄了后院；更令辛明惊讶的是，他的人无意中打听到，杨传士竟然是陈中瑞远房表兄，只是多年来来往甚少，陈中瑞连这层关系都能刨出来用上，也算是挖空心思，手段非常。

这个陈中瑞，完全是认钱不认人，要说辛明和杨传士同为长城会的成员，再怎么说生意归生意，但人情往来，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应该打鸿源的主意。

现在风水轮流转，千翔集团从悄悄买进中瑞基金的股票，到现在公开买进中瑞基金股票。和鸿源集团不同，鸿源集团自始至终都是辛明绝对控股、大权独揽，而中瑞是上市公司，股权分散，陈中瑞虽然是最大的股东，可也只掌控了一部分的股权，大部分股票都握在各大金融机构和散户手里。这就给了千翔集团狙击中瑞基金的机会，从可靠的朋友那辛明了解到，

千翔集团已经买进了10%以上的中瑞股权，并且还在继续买进，中瑞基金的股价因此持续上涨。股民倒是欢欣鼓舞，陈中瑞却夜不能寐了。

了解到这个情况，辛明猜测千翔与中瑞谈判不成，直接釜底抽薪，狙击中瑞，如果千翔真的拿下中瑞，那么不仅可以通过中瑞进入资本市场，还可以顺势成为鸿源的大股东，一箭双雕。但要拿下中瑞，要动用的资金量相当庞大，这样大手笔，穆千山真是个厉害角色！

辛明此时却不禁为中瑞暗暗担心起来，说到底，就算中瑞真的成为鸿源的大股东，这公司仍然是辛明的的公司，中瑞是搞资本出身的，未必能搞好实体产业，再者，辛明还在加紧搞一项秘密武器，一旦成功，就算舍弃鸿源的实体项目，也无不可。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辛明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他在尽一切努力跟时间赛跑。

辛明明白了陈中瑞求和的用意，但辛明乐得看到这个结果，生意场上，谁愿意树一堆敌人呢，朋友多了路好走，那是不错的！辛明希望借此机会化干戈为玉帛，商战，大都是没有赢家的战争。

穆千山对于陈中瑞是颇为恼火的，按照穆千山的计划，是先拿下了明悦资产25%的股份，再以此作为筹码，与陈、辛谈条件。为此穆千山在辛明和陈中瑞之间反复权衡了一番，辛明的优势在于仍然牢牢掌握着主动权，陈中瑞的优势在于财力雄厚，但千翔插手后，已经把陈中瑞的路堵上了，有钱也无用武之地，因为股权已经瓜分完毕了，如果陈中瑞还想继续掌控鸿源，除了选择合作，似乎已经没有其他的出路。选择和中瑞合作看起来其实是一条最为合理的选择，但穆千山其实还有更深一层的考虑，此时中瑞对鸿源步步紧逼，如果千翔此时出手，帮助鸿源击退“野蛮人”中瑞，同时跟辛明谈股权合作或者项目合作，也是一个选择。到底是站鸿源，还是站中瑞，穆千山其实是下了心思的。而促使穆千山做决定的，是中瑞和鸿源不同的性质。

按照穆千山的想法，中瑞是个金融机构，陈中瑞是搞资本的，一旦合作成功，给予充分的财务回报即可，可以换股的方式，出让一部分千翔的股份给中瑞，来换取中瑞持有的鸿源股份。将来鸿源的实体纳入千翔进行经营，到时候千翔并购优质资产的消息一出，股价又能大涨一轮，对于千翔和中瑞都是双赢。而鸿源是做实体经营的，没了鸿源，辛明其实等于退休了，这些实体项目对陈中瑞和对辛明的意义是不同的，这一点促使穆千翔最终下决心先跟陈中瑞谈。

大出意料之外的是，陈中瑞竟然拒绝了！这让穆千山颇为意外，穆千山想不通，明明看起来必胜的合作，为什么陈中瑞竟会拒绝，但穆千山鏖战商场多年，绝不是吃素的，眼看合作不成，立马准备二套方案，直接狙击中瑞。

为了跟辛明吃顿饭，陈中瑞专程从上海飞到BJ，杨传士做东，三人在传士股份的私人会所碰头了。杨传士邀请两人参观了传士股份，兴致勃勃的讲起了传士股份的发展史，讲到动情处，杨传士感慨道：“传士股份最早只是一个小作坊，靠着改革开放和市场红利，一步步发展起来，做成拥有先进技术的制药厂，又发展成多元化的集团公司，这里面的每一步，既有传士的每一位员工的心血，也有资本的助力。要说资本真是个好东西，当年从小作坊搞工厂，要投资几百万，愁啊，银行看公司小不肯贷款，只能到处求人，在一家银行行长那盯了一个月，才批了一百多万，唉，要说做实业，真的是不容易。依我看，实业要和资本充分结合，那就是双赢，大家都挣钱！”

杨传士论年龄和商界资历，算是老大哥，陈中瑞和辛明一左一右，认真听着。杨传士话说的漂亮，好像没说鸿源和中瑞的事，但仿佛又说了，意思传到又滴水不漏。

到了宴席上，四凉四热上来，杨传士举起红酒道：“咱们这把年纪的人，总得量力而行，我看不要喝白酒，太烈，也不要喝啤酒，太胀。红酒刚好，有内涵有韵味有分寸，来！希望我们就像红酒一样，一颗红心，心意绵长。我干了！”说罢，三人碰了杯，一饮而尽，辛明和陈中瑞也都喝了。

杨传士又给二人倒上一杯：“今儿我提三杯酒，陈老弟第一次到我这来，这点仪式感还是要有，后面咱们随意喝。这第二杯酒，欢迎陈老弟，自古以来，中国就有商帮，晋商、徽商这都是大商帮，以前陈老弟来BJ少，以后欢迎多来，也融入一下京圈，朋友多了路好走嘛，对吧！来，干了！”三人又干了一杯。这一杯酒，算是杨传士代表京圈商界表达了对陈中瑞的姿态。

到了第三杯酒，杨传士道：“辛老弟算是京圈的商业地产大佬，人脉广，路子多，那是跺跺脚BJ商界就要震一震的人物，连我都经常求到辛老弟这，我看咱们京沪两地要多交流，互通有无，来，干了！”第三杯酒把辛明捧了一捧，也提醒陈中瑞不要小觑了辛明，闹不好鱼死网破，大家都没好处。

杨传士这三杯酒走完，算是把自己的义务尽到了，把场面的氛围搞好了，给足了陈中瑞面子，又抬了辛明，哪边都没落下，台阶给俩人都铺的妥妥的，剩下的就看两个人怎么就坡下驴了。

陈中瑞主动示好，举杯道：“老辛，之前一直说请我喝茶，这我可还记得呢，咱们今天喝酒，明天有时间，咱们喝喝你的好茶，你可别不舍得！哈哈！”陈中瑞把喝茶这事拿出来说，算是委婉的表达了求和的意思。

辛明笑道：“我的茶是一直都珍藏着，都不舍得拿出来，就等陈总来京！这次过来可要多住几天，咱们哥俩好好叙叙。”辛明把话接过来，算是有来有往，把面子都给足了。

两人干了一杯，这一杯酒下肚，两人心里都暗暗松口气，算是暂时把前面的梁子揭过去了，各自腾出手来应对各自的麻烦，至于缓过这口气来之后的事，那就到时候再说了。这时候气氛更加松弛，杨传士看的明白，顺水推舟，讲点商界最近的奇闻趣事，三人把酒言欢，这顿酒算是喝到位了。

次日，陈中瑞登门拜访辛明，两人喝了两个多小时的茶，也聊了两个多小时的事，一杯酒、一盏茶，那点意思就都在里面了。

陈中瑞和辛明会面的消息很快传到穆千山的耳朵里，眼看两人讲和，千翔花了大价钱买到的明悦股权几乎相当于便宜了卖家。千翔哪能吃这种亏，穆千山内部下达了指令，尽快拿下中瑞基金！穆千山向来以雷厉风行，作风强悍著称，况且他实力雄厚，合作可以不成，但这个面子不能丢。为了这次收购，千翔精英尽出，悄悄注册了多家新公司，而且动用了大笔资金，不动声色地分批小幅买进中瑞股票。

从BJ回到上海，陈中瑞加紧部署抵御千翔的收购计划，自从跟穆千山谈崩之后，他暗自防范，以陈中瑞搞资本运作的丰富经验和狼一样的敏锐嗅觉，千翔的几家新公司刚开始买进中瑞的股票，陈中瑞已经隐约觉察到不对了，当股价开始缓慢上升的时候，陈中瑞立刻派人去调查，顺藤摸瓜查到了千翔。陈中瑞这边一边安排向媒体释放中瑞基金的利好消息，抬高股价加大千翔买进的成本，一边调动资金准备在必要的时候回购，以确保控股地位。同时，为了反击千翔，陈中瑞找到了两家关系密切的沪上媒体，秘密商讨攻击千翔负债率的问题。

媒体看热闹不怕事大，再加上陈中瑞给予的好处，立马连篇累牍报道千翔经营不善，资不抵债，近期向金融机构大举借款续命，这一消息随即在网络上开始发酵。千翔举债本来是为了买进中瑞，被炒作成了经营不善，一下子刺激了股民的敏感神经，这个世界上最为恐慌的群体果然开始抛售千翔的股票，千翔股价应声下跌，打了穆千山一个措手不及。原本谈好要给千翔资金支持的多家金融机构，已经从积极转为谨慎的态度，穆千山的资金不足，不得不暂缓买进股票的节奏，发表声明澄清。中瑞和千翔第一回合打了个旗鼓相当！

中瑞和千翔的商战消息流出，很快吸引力商业圈的目光。商界知名媒体《商道》迅速刊登了头版头条：实业巨头与资本高手的较量！其他媒体纷纷跟进，追踪报道此次双方的鏖战情况，一时间商业界好不热闹！

辛明冷艳旁观，暗自庆幸。

此时的鸿源集团内部随着与中瑞的争议暂时搁置，安定下来，于是内部的工作加速推进起来，尤其是王府项目的改造计划。这段时间，付天云和周楠带着改造小组，几乎每天都盯在现场，开会、追进度、协调各种关系和资源，每当付天云带着郑哲出差谈品牌，周楠就代替付天云抓现场工作。对于其他人而言，付天云和周楠的关系属于不公开的秘密，都是混迹于职场的老油条，眼光毒辣的很，付天云对周楠的态度不管多么的公事公办，总有那么一点不易觉察的微妙的感觉，这种微妙的感觉，老江湖们几乎都能读得出来。所以即使只有周楠在现场，也没人会刻意为难或者不配合工作，都知道周楠背后站着付天云，谁会给自己找不痛快呢，况且绝大部分情况下，周楠做事的方式坚决、稳健、条理清晰，除了部分高管自恃身份，开会的时候对周楠提提意见，做做指导，显示一下领导身份和存在感，大部分员工也都较为服气。

眼看工程改造如火如荼，品牌招商却突然出了大问题！重点引进的主力大牌奢侈品HL突然终止了与鸿源的谈判，主力店的建筑结构本来是按照HL的要求量身打造，大量采用了异形设计，面积也是整个商场最大的，双方一直相谈甚欢，连意向协议都签了，突然间莫名其妙的中止，这让付天云大吃一惊，连夜订机票飞赴香港HL的亚太区总部。

这消息在鸿源内部引起了震动，如果HL引进失败，非但短时间无法找到替代品牌，而且主力店空置，将直接影响开业时间和开业效果，甚至成为商业地产圈的笑谈。

辛明当晚与飞抵香港的付天云整整打了一个小时的电话，在原来的招商条件上可以释放更多的优惠条件，包括免租期、装修补贴、租金分成等等，只要对方同意继续进驻，付天云可以相机决断。

付天云在香港等了三天，才见到HL的中国区负责人，法国人Lance，高大、健壮、风度翩翩、蓝色的眼睛里似乎总带着戏谑的笑。Lance在香港、上海、BJ生活多年，是个中国通，通晓法语、英语、德语，还能讲点中文。

老外就是有一点好，跟你打招呼聊天都特热情，好像跟你是多少年的兄弟见面了，尤其是法国人，见面的感觉甚至超越了兄弟情，满满的基情四射。Lance一把抱住付天云，叫到：“HiFrank，longtimetogo！你看起来棒极了！”Lance夹杂中英文跟付天云打着招呼，仿佛让付天云等了三天的人不是他一样，完全没有丝毫的歉意和愧疚。

付天云也热情回应：“Lance，好久不见！”付天云纵然心急如焚，也要先跟Lance热情寒暄一番。

“Coffee？”Lance问道。

“Sure，coffee，please！”付天云这时候需要一杯咖啡压压惊。

“youknow，这里的coffee是最好的！”Lance随时不忘夸耀一下HL的coffee。

咖啡的香味在诺大的会客室里弥漫开来，付天云深深的吸了口气，仿佛要把多日来积攒的不快和忐忑都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