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寻找李桂英
秦建孝几经周折，在县城的一家歌舞厅里找到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从事打扫卫生，给顾客端茶倒酒的营生。几天后，他打听到县秦剧团的地址，便早早去找李桂英。这时候，李桂英进秦剧团已经整整两年了，可以算得上是半个城里人了，而他却在秦家村放了整整两年的牛。
秦建孝找到秦剧团，可他在门口徘徊了许久却没敢进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胆怯了起来。
回到歌舞厅，建孝有些懊恼，都走到秦剧团门口了，他为什么又不进去呢！第二天他又去，可还是没敢进去，因为不知道见了面该说什么。
这家歌舞厅，后面有居民楼，社区规定说是下午两点到晚上十一点营业，可每次下班都到十二点以后了，听原来的服务员说，最晚的一次到了凌晨四点，老板还不给加班费的。
秦建孝不怎么喜欢歌舞厅，在秦家村，在吴砦，到了晚上人们也不过坐在一起看看电视，聊聊天，想着第二天天不亮就要去地里干活便早早睡觉了。而这些城里人却总是灯红酒绿，醉生梦死，用他们的话说，晚上十一二点钟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看着闪烁的霓虹灯下，在舞池里互相搂搂抱抱，扭动腰肢，虚情假意，惺惺作态的男男女女，秦建孝一开始很不习惯，脸红耳赤，心跳加速，这样的事情他之前从未见过，也没有听谁说起过，假如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男女授受不亲的秦家村，发生在“七年男女不同席”的吴砦，一定会被大家所诟病，为人不齿，父母见了也会觉得家门不幸，但在这县城里一切都很平常，平常的让初入社会的秦建孝觉得不可思议。
有时候，秦建孝会不由自主的去想，城里人和乡下人的区别，有些人奋斗了一辈子就想在城里安家落户，而有些人一出生就住在城里。
这也难怪，那些农村的孩子，一旦考上大学便是金凤凰飞出了山沟沟再也不回农村了。可建孝不这么想，他觉得农村的孩子念书有了出息，更应该回到农村里去建设自己的家乡，因为“鸦有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做人不能忘本，不能忘记初心。
可秦建孝为什么又来城里呢，他的初心又是什么呢？他现在只是急于想见到李桂英，可又害怕见到李桂英。
第三天，秦建孝又去了秦剧团，又在秦剧团门口徘徊了许久。他不知道李桂英会不会见他，愿不愿意见他，见了他现在的模样又会不会觉得丢人，因为他这身衣服已经在身上穿了好几年了。
秦建孝最终决定等发了工资再去，他要买身新衣服，然后再请李桂英逛街，吃饭，这样就不觉得尴尬了。这么想着，他便安安心心的去上班了。
一个月后，秦建孝拿到二百多元工资，因为上个月只上了二十天班，所以这个月初老板只发给他二十天的工资。秦建孝长这么大，第一次拿到这么多现金，而且还是自己挣的，内心自然是说不出的高兴。
建孝拿三元钱理了发，几十元买了身新衣服、新鞋，剩下二百多他决定全部邮寄给家里。因为他住在店里，吃住都是老板管的，因此用不着零花钱。
这一个月来，秦建孝对着歌舞厅里的那面大镜子演练了许久，他假设了许多种同李桂英见面的情形，和不同情形下他该说的话。
按理说，这样的准备已经非常充分了，可建孝心里还是觉得忐忑不安，毕竟两年没见面了，确切的说，从上初中开始他们就已经很少见面了，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他们小时候的那些事情。
秦建孝终于鼓起勇气走进了秦剧团，首先去门房打听李桂英，门房大叔兴许是个话唠，便告诉秦建孝，李桂英可是县剧团里的四小名旦，也是四朵金花里面最受欢迎的那一个，时不时会有年轻后生来找她，你可得加油哦！
秦建孝不由愣住了，他差点忘了桂英来县城已经两年了，两年时间可以发生很多很多的事情，想来追桂英的男生都能从这小县城里排到秦家村了，毕竟桂英已经十八岁了，是一个大姑娘了，如果不是来了秦剧团，估计上她家提亲的人把门槛都要踩断了吧。
秦建孝忽然觉得莫名的失落和紧张起来，虽然在老家吴砦，在秦家村，女儿家大多还是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可听说县城里早就自由恋爱了，说不定桂英已经有了男朋友。
不不不，建孝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因为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假如桂英真有了男朋友，秦家村里不可能没人知道，更何况桂英也不过十八岁，还不到法定结婚的年龄。还有，他俩小时候在秦家村的河坝里拉过勾，他这辈子的梦想可是要看桂英唱戏的，只是不知道桂英是否还记得他俩儿时的约定。
“吆呵，这不是秦腔小学的三好学生秦建孝同学吗，你在这干嘛呢？”一阵略带嘲讽的男高音突然响起在建孝身后。
秦建孝回头一看，只见张宝民正站在不远处歪着脖子冷冷地凝视着他，目光里隐隐有一种大仇未报的感觉，让他莫明地紧张了起来。
秦建孝禁不住一下子联想起九年前在秦腔小学，他逼着一帮同学往老师的水桶里撒尿、吐痰，甚至把他的脸按进水桶里的情形。再看看眼前，尽管张宝民把自己打扮的西装革履，可无论怎么看他那吊儿郎当的身板与如此庄重优雅的服饰都显得格格不入，就像这衣服原本就不是他的，而是临时找人借的。
不过，秦建孝还没回过神来，张宝民便紧接着问他:“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秦建孝一脸的窘迫，他不想让张宝民知道自己是来找桂英的，可又不知道该怎么撒谎，情急之下不由结巴了起来，“我……这个……那个……”
“你紧张什么呀？”张宝民一眼便看穿了他，想到小时候二人偷偷跑到吴砦城楼上看火车的情景，就知道这家伙肯定也是来见桂英的。
“你是来见桂英的吧，那可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和桂英早就约好了，我等她下班了一起出去玩呢。”张宝民不给秦建孝说话的机会，他想先声夺人，让建孝知难而退。
秦建孝听了这话，心里的热情瞬间凉了半截。正不如该如何回答，李桂英正好从里面出来，本来还和身边的同事有说有笑的她，突然拉下脸来大老远就喊:“张宝民，你还有完没完，都跟你说多少遍了，以后不要来找我，我是不会跟你去的。”
两年不见，桂英变了，身材高挑，容颜靓丽，完全出落成了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没有一丝丝的乡土气，可以说跟小时候判若两人，可建孝还是一眼认出了她，她连生气的样子都那么楚楚动人，这也是他在睡梦中见到她的样子，只是在他的梦里没有张宝民。
此时此刻，建孝的心里既惊喜又紧张，本来跟她见面就有些羞涩，突然冒出个张宝民更让他不知所措，便側过身子不敢上前搭话。心想张宝民刚说他俩约好下班一起出去玩的，莫不是二人之间有什么矛盾。
“桂英，看在这位帅哥这么诚心诚意的份上，不如你就从了他吧。”身边同为演员的几个朋友故意开桂英的玩笑。桂英便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几个女同事，便转而又打趣张宝民，说什么“我本将心向明月，怎奈明月照沟渠”啊，不如你约我们三个吧！
张宝民没有搭理她们，也没有生气，反而一改刚才对建孝趾高气昂的态度，嬉皮笑脸的看着桂英，满心希望她能够答应自己的请求。
桂英不打算理他，她也没看到秦建孝，只管气冲冲扭头就走。
张宝民一伸手拦住了她，桂英杏眼圆睁，怒怼他:“你还有完没完，信不信……”
张宝民不等她发火，便嬉皮笑脸的说：“桂英，你先别生气啊，今天可不是我一个人来约你，你看这是谁！”
张宝民说着便将手指向了在一旁心慌意乱的秦建孝，建孝不由一阵惶恐，极其不安的冲着桂英非常尴尬的笑了笑。
“建孝，你、和他、你们——”李桂英分别指了指二人简直难以置信，见到建孝她自然是非常高兴的，可她不明白建孝怎么会跟张宝民扯在一起，所以还是有些生气，便打算谁都不理，径直从二人中间走了过去。
李桂英往前走了一段路，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建孝，问道：“去哪儿？”
“啊！”秦建孝一脸茫然。
张宝民大喜过望，他赶紧跑过去拽住建孝的一只胳膊，把他拉到桂英面前乐呵呵的说：“你说去哪我们就陪你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