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靡桂无秋（4）

“我的恢复能力比正常人强，挨点雨水算得了什么？”游云自嘲地笑了。

“那叫比正常人强？你已经完全不合理了，稀薄到跟一粒盐丢进湖里一样的狼血根本不可能让你比正常的人类强到哪里去。”女孩较劲般说道。

“一旦狼血失去活性变得懒惰，你却依然能从狼血中获益，明明就那么点，不管是质还是量都……”女孩闭上了嘴。

沉默尝试着蔓延，像探出洞穴的松鼠，沉默肆无忌惮的扩张着，静得只有雨水沥沥的砸在树叶上、青草上、石块上的声音，时而会有水珠敲击水洼的声响。

“我手累了。”女孩的话语立刻将欢悦的松鼠给惊回了洞穴，“回去吧。”

游云摇摇头，女孩丢开油伞，在游云身边坐下，学着他抱着双腿，把下巴抵在膝盖上，看着空白的墓碑，上边没有文字，表面也并不光滑，它不会向任何人告知土堆之下是谁在沉眠。

游云有些惊讶，疑惑地看向女孩，桂花花瓣贴在女孩的瑰红色的发丝上，飘来混合着桂花香的味道，女孩鼓着脸颊，脸上写着无聊，游云悻悻地把头转了回去，这种任性让他心里有些自责，让他有种连累其他人陪着自己哭丧的错觉。

“与其坐在这里自哀自怨，倒不如抄家伙把那帮家伙干掉。”女孩像是为了避免尴尬一样寻找话题，“我有那伙人的情报。”

“你的意思是我该去帮大叔报仇？”游云觉得这么小的女孩子说出这种话让他有些突兀。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更何况那帮犊子手里不止你家老爷子这一条命，果断点，趁着那帮犊子还没走远，上去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完事往田里一扔，来年地里收成也不会差，垃圾的作用也就这一点。”女孩说，“回头他们走远了，走散了，你一个个找起来多麻烦啊，一锅端了省事，免得夜长梦多。”

“算了吧。”

“为什么？这不是你家老头吗？你都抑郁得想捅自己几刀了，这不是你家老头也该是你重要的人吧。”

“重要，很重要，如同再生父母，在蒙克诺斯人摧毁云驻城时我被困了，是大叔救了我。”游云顿了顿，他打算转移这个话题，“云驻城是华肖尼亚的一座介于二线与三线之间的城市……”

“我知道。”

“知道……？”游云愣了愣，“你也是……？”

华肖尼亚的国土面积很大，算上附属国的话面积更是大得惊人，一线城市都不一定能记全，更别提云驻城这种因为要发展才被提了等级的小城了。

“我不是，我只是在华肖尼亚待的时间比较长而已。”女孩随口敷衍。

“十一二年也不算长吧，十三四年……”游云估摸着女孩的容貌与年龄的关系。

“套女孩子的年龄可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女孩转过头瞪了游云一样。

“对不起，失礼了。”游云缩回了脑袋与目光，礼貌地道歉。

“你知道这是什么树种吗？”女孩指向一旁开得极盛的桂花树。

桂花树多在秋季开花，能在夏季开花的桂花树不多，唯独四季桂一类的品种是常年开花，但四季桂的花香很淡，淡得几乎闻不到。游云确定不是因为自己的嗅觉灵敏才觉得花香浓，其实他不知道，即便是正常人类的嗅觉也会觉得这种花香浓得香甜馥郁。

游云摇摇头，在他有限的知识中他只知道四季桂，但眼前的桂树显然不是。

“这是靡桂，一种被扭……通用的说法是魔物之一，他们是上一场战争的受害者，不过当初被魔化的那一批大多都被处理掉了，但那些侵蚀程度较轻的却幸存了下来，在研究过后确定它们完全无害便被允许种植，它们的寿命很短，大多只有两年，不似其他桂花树那样七八年才成树。

它们种子落土后会一直等，只在开春时发芽，错过了开春便不会发芽，直到来年的开春。大约一年的时间它们就能成树，第二年的开春它们就会开花，你也该注意到了吧，泥里、地上、枝头，这些花的数量根本就不是一棵桂花树能产出的量，它们产出的桂花是普通桂花的数倍，最少也有八倍。

到了盛夏它们就会孕育果实，无论有没有蜂蝶替它们传粉。

到了夏末它们就不会继续开花，花会大片的掉落，一天就能从极盛转至极衰，第二天就看不到树上有花了，挂满枝头的只有成熟的果实。

你不认识是因为华肖尼亚的海拔高一些，靡桂在华肖尼亚的产量偏低，质量也差。

这种靡桂在塔尔洛斯平原很多，曾一度泛滥过，塔尔洛斯平原有‘桂香平原’这样的别称，虽然有点夸张，但确实没有哪里能比得上塔尔洛斯平原了。

产出物的质量差，自然难以卖出，一旦产品滞销也只能销毁；管理靡桂需要格外小心，一旦泛滥就会受到处罚；种植靡桂没有补贴；塔尔洛斯平原的靡桂产品量十分大，商人们可以以极低的价格购入，再倒卖至华肖尼亚，有方便的机车与铁路交通作为运输手段，基本上每次运货带上些靡桂的产品都不会亏。

华肖尼亚有不少东土人，久而久之，无论先祖是哪块地域的人，民众们都对桂花树的产物需求量趋于偏大，另一方面就是国家的税收了，商人赚到了钱，华肖尼亚却能赚到比钱还重要的东西。农户们也就没什么理由种植靡桂了，这是铁轨铺出华肖尼亚国境后就发生的事了。”

游云记得铁轨铺出国境是三百年前的事。

“生长周期短，收益快，相对于其他桂花树来说，靡桂能带来极高的利益，不过我想跟你说的不是涉及农业经济学的话题。”女孩又说，“仇恨这种东西就像靡桂，种子量很大，也许你能滤掉很多种子，但哪怕是只要一颗种子落入土中，都可能就此泛滥成灾，一棵靡桂枯萎了，种子就落在了四周，第二年开春就会发芽，再下一年又会有更多的种子落入泥土中，趁着还在盛夏，它们的果实还未成熟，趁着正是花开极盛，趁着独苗时伐了最好，否则时间一长，你心里可就只有靡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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