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 泡澡

客栈的天井不大，一口井，轱辘已经爬满锈迹，一棵老榕，树下有一张圆石桌与石凳，泥土地夯得结实，未铺青砖，地面坑坑洼洼，还有不少小水洼与油渍，一侧开口通往停放拉车的空地与马厩。

路尘在石桌边坐下，拿出酒壶、烟枪、烟袋，卸下身后的烧火棍，统统放在桌面上，他解开马尾上的棉麻布，放下及腰的雪发，用手作梳随手整理了俩下，依然还是乱糟糟的。

艾薇拉领着清语来跟路尘要了几枚钱板子，临走前损了路尘几句，路尘没搭理她，她觉得自讨没趣便走了。对艾薇拉来说，挂着人畜无害的淡笑却又有点阴险，是她对路尘的第一印象，眼前路尘这嘴角下撇的冷淡模样却是让她感到莫名其妙，就像一个陌生人——虽然刚见面并“同流合污”也没多长时间，和陌生人只差了那么点。

打更人以一慢两快的节奏敲响铜锣，待锣声褪去，打更人吆喝起来，“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打更人与两人擦肩而过。艾薇拉想了一会，喃喃说，“二十三点了啊。”

她们顺着掌柜所指的方向没走太长时间便找到了澡堂，仅有百来米的距离。

前台的老头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看了眼掌柜给的房牌，道出折扣后的价格，老头接过桂币，指了指左边的帘布。

艾薇拉和清语钻进了左边，她们的身影刚消失在帘子后，一个男人在老头面前放下桂币便进了右边。

艾薇拉褪下衣物就迫不及待地跳进了浴池里，也没在意还在更衣间里还忙活着与头发和衣服作斗争的清语。

清语抱着小盆在浴池边上的小凳子上坐下，默默地拿起毛巾沾湿热水擦拭身子，随后从水槽里舀起热水到小盆中，举起小盆让热水从头顶冲刷至脚下。一切都是默默地，即便举起小盆时略显吃力，她也没转身用眼神企求艾薇拉来帮助。

现在澡堂里空荡荡的，女性这一边的浴池只有艾薇拉和清语，隔壁没有男人的喧闹声，艾薇拉估计也没多少人。

澡堂能开这么晚，也是托了镇子地理位置的福，赶路的旅人较多，三更之后也有零零散散的人来光顾。另一方面，塔尔洛斯平原的晶石矿不少，优质的晶石能反复使用，但价格略高，反而劣质晶石的需求量很大，虽然只能用数次，可价格低廉。

最重要的是晶石能够回收利用，价格自然也就低了。有不少天赋高不成低不就的法师便以此讨生活，靠着这行当过得也算有滋有味，虽不算是大富大贵，养活一家人至少不在话下。

澡堂只要在初期投入点成本，就着劣质晶石和柴火就能维持基本运作，还花不了太多钱，稳定的顾客群体一旦形成，只要没有人在澡堂里“切磋”把堂子拆了，每月的收入很是稳妥，遭遇小幅度的税金上调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以上这些，艾薇拉是完全不知道的。她正很没有素质地在浴池里用毛巾搓洗身子，哼着不知从哪个梦里学来的小曲。

艾薇拉算了算日子，她被夜神教撵了差不多七年——足够一对新婚夫妻从恩爱到平淡乏味的时间，而她在这七年里把一个刚断奶的娃娃给拉扯到看她不爽就瞪眼的年纪，她做了一个母亲该做的事，除了哺乳和教育。

她很庆幸这两个问题的前者她不需要做，后者在丫头即将步入青春期的前夕得到了解决——找到了那个人所说的打桩狂魔，无论她自己的言行是否已经把清语的底子打坏，后续的问题她不需要关心。据那个人所说，这个年龄不详的老东西无所不能。

她想，都打了那么多桩了，儿孙肯定不少，那教育孩子肯定也有一套完善的体系，是打是骂都轮不到自己管了，把事情从头捋到尾，这几年自己根本就像是在帮一个女人把孩子送回负心汉身边。

但不知为何自己被卖了。

近乎颠沛流离的七年远比一个人独自旅行的悠长岁月还要漫长，而且十分煎熬。

现在艾薇拉泡在热水里感到内心无比平静。接下来的日子是在偏远宁静、有天然屏障保护的小村庄里悠然度日，既然是在海边，气温自然不会低，这样可以先弄一块小小的花圃，让四季都有花开；

闲暇时可以去海边钓鱼或是游泳，或是蹲在花圃边看看书，如果想找点刺激就到山里去打猎……什么家务、什么农活，全找借口给推了，反正艾薇拉起初就没真把路尘的刁难话当回事。

想到这里，她忽然发现自己臆想出来的悠闲生活里多出了一个光屁股的老妖怪。

艾薇拉猛然明白，现在不应该憧憬如何度过心情愉悦地每一天，而是如何每一天都能完美的避免**，她可真不想突然就被老妖怪给扒了裤子还任由他往身子里捅，来亲戚这借口总不能常用。

性病怎么样？应该是个万全之策。艾薇拉觉得自己真机智。

“老流氓，和自己的五指姑娘度**去吧。”艾薇拉把半张脸沉进水里，得意地阴笑起来。

“……”清语站在艾薇拉面前面无表情，眼里满是鄙夷和嫌弃。

“干嘛？”艾薇拉吐着泡泡。

清语默默地伸出手，在艾薇拉面前握成拳，艾薇拉一时间没明白过来，这是要做什么。

清语竖起中指。

“你跟谁学的。”艾薇拉气得不行。

清语指向艾薇拉，艾薇拉发作不起来了，她忽然发现，教育这个问题比想象中严重，也许日后会被老妖怪抓着数落一番。

突然热水浇了艾薇拉一头，艾薇拉抹去脸上的水珠，面前飘着小盆，清语已经跑到了浴池的另一头，还回过头冲她吐舌头。

“死丫头，这可是你自找的啊，可别怪我欺负你是小孩子。”艾薇拉抓过小盆向清语拨出大片水花，在浴池里追着清语泼水，“别跑！”

前台的老头脑袋一沉一起，醒来发现四周无人，见桌上有几枚桂币，收回桂币后又继续打瞌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