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 使坏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我就觉得没毛病，但是从你嘴里说出来，我就觉得毛病太多了。”路尘接过清语递来的板栗丢入口中，“我还想着你应该会大发雷霆然后就走了，没想到这么整你你都没爆发，你还挺有大局观。”

“真不愧是氏族之人，矫情又固执。”

“有人白送东西才有问题吧。”

“对氏族之人来说，这世上的问题都能解决吧，所以这世上对你们来说根本就没问题。”

“那只能说明你和那个人都太看不起氏族了，或者说，是看不起我。”

两人的对话没有任何情绪与起伏，十分地平淡。

艾薇拉却从这淡淡的话语里感到了被镇压的愤怒，不是由于脾气差而产生的小情绪，而是如同躲在不知哪个草丛里伺机而动的猎杀者，看不到，听不到，闻不到，察觉不到，却能感到浓厚的杀意。

坐在他们中间的清语旁若无人，掰板栗壳尽管很费劲，但她显然玩得很开心，通过自己的努力品尝到美味的食物虽是小事，但总比理直气壮地伸手要更有成就感，付出总能得到回报，只是回报不一定是预期中的需求物，可能也不会察觉到这份意外的回报。

清语皱着眉头跑到树根边吐出口中嚼碎的板栗，拿起茶杯含入一口茶水简单地冲洗了一遍口腔，最后回到两人中间坐下，继续跟板栗壳战斗。

“你被坑了。”艾薇拉说。

“买的时候没注意到有颗坏的，下回会注意的。”

“你自己做的？”艾薇拉略显诧异，“没想到家里蹲还会做零食小吃。”

“你果然看不起我。”路尘撇嘴。

“不敢不敢，只是感到意外而已。”艾薇拉耸肩，“僵局吗？”

路尘轻笑，“为什么你会觉得跟我势均力敌？主动权在我手上。”

艾薇拉诡异地笑了起来，手搭在清语头上，手作爪样穿过清语的雪发，轻轻向下梳理有些乱杂的头发，“虽然没血缘关系，可我也算这孩子的母亲喔。”

路尘默然，艾薇拉得意地笑了起来，使出了唯二的底牌中的一张，“总不能让孩子有了父爱就没了母爱吧，有人负责给予严厉，有人负责给予温柔，这难道不是对孩子的成长最有帮助的方式吗？我可是一直很溺爱她的喔。”

尘隼把脑袋塞进翅膀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等会场面或许会很血腥。她不得不佩服路尘的痛点不仅多，而且都藏得不深，随随便便一个路人不经意间说出的话都能戳伤他。

住在路尘心底的野兽总是在睡觉，被吵醒了不会生气，但野兽会饿，会想吃东西。这就是尘隼认识的路尘，心眼小却不生气，报复不源于愤怒，而是对所有物被侵占、被破坏后立刻发起反击的本能。

“啧。”路尘咂舌，觉得很苦恼似的扶额，“你说得有道理，但我不会……该怎么说？用你们的思维方式和习俗来理解的话就是纳妾，嗯，教育确实是个很大的问题，如果我身边有几个有经验的同族我也不至于……”

“等等等等等！”艾薇拉听到了一个关键词，立刻就打断了路尘。倒不是因为觉得路尘这种老妖怪会随口把自己的难处说出来而感到惊讶，而是另一个点让她很在意，事关性命。

“怎么了？”

“纳妾？你有老婆？”艾薇拉苦着脸，小心又谨慎。

“有啊，有什么问题吗？”路尘不明白为什么艾薇拉的反应这么剧烈，“我看起来像几百年都没人要的人吗？”

“不不不，让我冷静一下。”艾薇拉一手扶额一手摆手，“你是妻管严吗？”

路尘的食指在下巴上反复抠动，他思考了一会，“因为习俗的关系，在某种程度上是这样没错。”

“我会被撕成碎片吗？”艾薇拉怯怯地问。她对氏族的了解不多，只知道个个都是怪物，在某些从未公开的秘史或是野史中，有记载他们随便一个谁都是弑神如同杀鸡的存在，连七八岁的孩子都能手撕巨龙，比东土的澈水守卫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几百年没见了，我怎么知道她会不会撕了你。”路尘随口说道，“脾气怪得狠，跟个爷们似的。”

“卧槽，分居几百年？放西地早都能离婚了。”艾薇拉说。她想，“脾气怪得很”这句话你凭什么说得出口？

“能离我也想离，然而结了就没法离了。”路尘露出苦涩的笑。

“那夫妻不合矛盾重重怎么办？床头打完了床尾继续打这种情况怎么办？”

“没什么怎么办，这种事情不会发生。”路尘摆摆手，“别八卦了，氏族远比你想象中要美好和不真实，跟你说也说不清。”

“是嘛，感觉就是一个名为天堂的地狱。”艾薇拉撇了撇嘴，“美丽之下充满了可怖。”

路尘心说：这个比喻很直观也很客观也说不定。

“哈，我赢了？”艾薇拉轻笑，那模样可以用小人得志般的嚣张来形容，“这事我能吹一辈子。”

“僵局。”路尘撇嘴。

“我赢了。”艾薇拉不服。

“僵局。”

“我赢了！”艾薇拉的语气十分肯定。

“我死的时候才能算作输。”

“真是不要脸，输一次怎么了？你没输过？”艾薇拉不依不挠起来，“你这种老怪物有几个能捅死你？不请神估计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吧。”

“我还真没输过。”路尘干笑了俩声，“请古神来说不定能伤我，现神？一群拿起刀剑就以为自己是战士的残疾人凭什么跟我打？”

“请开始你的表演，继续吹，我看看你能吹出什么来。”艾薇拉面无表情地轻轻鼓掌。

“无所谓，你母亲来了我照样摁在地上打。”路尘的嘴角以傲慢地角度扬起，“我只会输给我自己，可惜的是，我从不会真正的死去，你们所认为的死亡对我来说只不过是工作期间的偷懒小憩罢了，想杀我？谁来都没用，来多少个都没用。”

“厉害厉害，吹得好，我给你101分，多给你1分让你骄傲。”艾薇拉附和道。

“信不信由你。”路尘哼笑。

“你知道有种东西叫做flag吗？”艾薇拉神秘一笑。

“不知道，你刚刚用了两种语言吧，不是很明白这种混搭的语句在交流层面上有何意义。”在某些情况下路尘会觉得语言会妨碍认知，这也是他总是花时间去学多种语言文字的理由，不过只能了解字面意思的话也只不过是能与相应的对象进行交流，其价值也就只局限在沟通上，好比一把武器用得趁手，而俗语、俚语则具有更深层次的价值，这就好比一把武器的历史，通过解读和研究俗语和俚语能够更深入地了解文化、历史以及风土人情，以及深藏于阴影中的秘密。

“是吗？无所谓了，打个比方，一名士兵对战友说，等战争结束了我就回老家结婚，结果士兵死在了战场上，这就是flag。”

“人生十有**不如意，事与愿违的事情总会碰上很多。”路尘撇嘴，“而且那个士兵的心已经不在战场上了，死在战场上又能怪得了谁呢？忘了自己能做到什么和不能做到什么，这就是他战死的原因。”

“唉，算了，跟你这种远古人说不明白。”艾薇拉说，“我要吃夜宵，大厨去煮两碗面吧，噢，还是米粉吧，风原的米粉好吃，酸辣味就行，多点肉，肉沫自然是最好的。”

路尘觉得自己确实吹得有点太过了，古神说不定还真能把自己给做了，碰上现神他也不一定能捞到好处。不过他对艾薇拉使唤自己一事有些不悦，他刚要和艾薇拉好好讲道理，艾薇拉就问清语：“丫头，想吃夜宵吗？”

路尘嘴角微微抽搐，用充满恶意的笑容冲艾薇拉点了点头，以眼神传达“可以啊，挺了解氏族之人嘛，竟然利用这一点来整我。”

艾薇拉又说，“你爸爸做的可好吃了。”艾薇拉对路尘回以一个甜美地微笑，“是不是啊？孩子他爹。”

艾薇拉的笑容确实很美，只是路尘已经被她气得肩膀都耸高了，清语转过头，“爸爸？”

“……”路尘扶额，“等我十分钟。”

路尘觉得输了，不过不是输给艾薇拉，而是输给了清语，这一声“爸爸”虽然是用疑惑的语气说出，可还是把他的心都叫得给融化了，他抵抗不了，只能顺从。

一切的一切都偏离了路尘最初的预想和打算。

尘隼瞥了一眼消失在后厨里的路尘，又看了看石桌边相视而笑的一大一小两个姑娘，不由生起了坏心眼，“我是不是可以要点封口费？一次赚俩份，感觉还挺不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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