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两头怪物

“都是艾默瑞斯干的好事。”客人在回应的同时予以反击。

“你竟然敢拜托那家伙帮忙，我怀疑你已经老年痴呆了。”路尘斗气一般反讽。

“但艾默瑞斯的能力毋庸置疑，再怎么说，他通过人工的方式制造了许多人类英雄，用一句大胆的话来说，他拥有提升人类可能性的能力。”客人顿了顿，“就是太喜欢捣乱了，没人管得住。”

“他？不对，也不能称呼为她……”路尘马上就想到了关于艾默瑞斯的恶趣味，艾默瑞斯拥有能够改变自己存在方式的能力，也就是说直接改变本质，既可以是“他”，也能是“她”，甚至可以是“它”，更甚，能是路边的一棵树，一棵草，一朵花，这种改变即使是路尘这种构式学识达到顶峰的家伙，也无法通过解析构式的方式来识破，因为艾默瑞斯是从根本上发生了改变，构式的结构就是一棵树，所以路尘对艾默瑞斯有着天生的敌意，鬼知道艾默瑞斯是不是就藏在自己身边。他一直这样的想法，被艾默瑞斯捉弄早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这……无所谓吧。”客人小声喃喃。

路尘能看到客人的脸已经发黑，虽然客人的“脸”由黑色的鳞片覆盖，但他还是能看出客人的无奈。

“我发现我也很讨厌艾默瑞斯……不提了，不提了。”客人缩了缩脖子。

“提升人类的可能性吗？我还真不知道那家伙有这样的嗜好。”路尘对此确实感到意外，因为艾默瑞斯给他的印象一直很恶劣，却不得不佩服，但却有些反感这样做，他想看的是人类自身的可能性，而不是被赋予的可能性，更别提他希望看到的不是少数人类的可能性，而是人类整体的可能性，哪怕是看到上限也好，这样的话，氏族也就再也不需要承担传火的责任。

也许连存在的必要都可以没有。路尘觉得，这样反而更好一些。

“这会是我们接下来的主要工作之一，我想你一定很反感这么做，所以你不愿意的话就负责点燃篝火吧，在那之后可有你忙的，在那之前，你就优先忙你带孩子的事情，事前工作全都交给亡灵们。”客人双手抱在胸前，鳞片磨娑的声音格外清巧，让人感觉不到厚实感。

路尘听着觉得有点不对，但又说不上来有哪里不对。

“之一？还有别的事？把话说全了。”

“嗯……”客人沉吟了一会儿，“各种各样的事情吧，这你不用费心，我能处理好。有件事得跟你说说，第六战之后我发现扭曲变得严重了，也许是我的错觉，以前也曾经发生过几次类似的情况，都成功了压了下去，但这次感觉有点不一样，所以我要去东土转转，调查一番，不管情况如何，也正好顺道去压一压，你知道的，东土的情况最麻烦，不是大麻烦的话倒是可以省省心。”

“嗯。”路尘轻轻点头。

“南疆这边就交给你了。”客人转过头直视路尘。

“你让我一个人管一个大区？你太看得起我了，我还得照顾孩子，哪有那么多心思，你派点人来给我，我不想离开渔村。”

客人叹了口气，“一己之力成众人之事，否则我哪敢找你这么一个被流放的家伙，找天峰会都比你靠谱，但是天峰会的人手实在惨不忍睹，氏族那边的情况我也了解，所以请不动，而你不仅身为本次计划的核心，还被流放了，算是半自由的身份，再者，你又有这么不讲道理的能力，综合来说，你是最合适的人选。而且东土那边我得分派人手去压，实在抽不出那么多人来帮你了。”

路尘忽然很想骂脏话，最后还是憋了下去。他心说这能力又不是没有消耗，消耗起来还挺吓人，现在自己的情况根本不允许用这能力。

“西地、北域、中领呢？这三片地区谁负责？”路尘倒想知道客人是否如自己想的那样去找那些老熟人。

其实路尘也明白客人的难处，现在人多势众的只剩下亡灵了；

氏族因为死规矩的关系没法离开群岛，想离开群岛搞些大动静就得叫醒先祖，但是氏族的使命之一就是困住先祖，这就很矛盾了；

天峰会的总人数加起来还不到十个，虽然他们有号召力，可这种事，需要有能力的人来做，也是派不上太大用场；

至于神坛，那就难办了，亡灵的老大是古龙，当年和神坛掐架的次数就不少，而且疑心重重，根本不会和亡灵合作，如果搬出路尘来，那更要完蛋，氏族本就四处树敌，跟谁都不太对眼，跟神坛更是各种不协调；

天堂也是请不动的主，他们和神坛穿一条裤子的，至于地狱，需要先祖出面，也是请不动；

林林总总算下来，路尘实在想不到还有哪些人多势众又有能力的势力能帮上忙了。

“中领那边天峰会肯定会自己解决，那些个玩意对这种事比谁都上心，西地那边有点头疼，朦岳一把火就把西地的脉流烧瘫痪了，脉源修复脉流的速度不快不慢，这些年倒是恢复了不少，但还是很脆弱也很糟糕，而且除了银月教外就没几个像样的势力，担不起这事，但是银月教他们没什么能参与这事的人了，算起来也不过十来个人，没办法，顶多在资源上帮他们一把，派些人去协助一下他们，让他们拖一拖，回头把东土的事情解决了再去解决西地的问题。”客人耸耸肩，“北域那边没什么事，最太平的就是北域了，人都没几个，都快荒了，反倒是南疆和西地的事情多。”

“行吧，不用我操心就好。”路尘吐了一口烟雾，很快就被雨水打没了。

那悄然升起的侥幸心又一次在作祟了。不会被取代、被代替，与所有的“自己”说一句客套的再见后从此再也不相见，摆脱赝品身份的希望，也许是存在的。

“晚年生活都要继续操劳，也许我们比那姑娘还爱着人类也说不定。”客人摇头苦笑，“这大概就是我和你，都无法抵达起源的原因吧。”

“也许吧。”路尘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路尘感觉心里有一颗种子发芽了，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生长，无法被阻挡，枝条向往着明亮的高空，根须则钻入了更深的黑暗。

沉默开始肆无忌惮地蔓延，两头丑陋的怪物各自倚在护栏两侧，看着同一片雷电涌动的乌云各怀心事。

哨塔下艾薇拉大喊了一声，客人低下头，瞧见那小小的身影穿过雨幕时愣了愣，随即轻轻地笑了。

“我该走了，那孩子来找你了。”客人转身走入没有遮掩的另一边，在雨水的冲刷下鳞片变得光滑透亮，电光闪耀时变得有些刺眼，“曾经拼了命地保护这个愿意接受亡灵的世界，现在居然要亲手毁掉它，心里还真有点不是滋味，怪难受的。”

许久。

“她过得不太好。”

客人没有回应，他早已没了踪影，正如来时那样，悄无声息。

清语爬上来时脚步略有不稳，浑身都沾满了尘土，加上身子和衣服也被雨水浇了一遍，显得更脏了，就像在田里滚过一圈似的。她扶着墙，右脚轻抬，只有布鞋尖贴着地面，看到地面上的小竹篮和倚在墙边抽烟的路尘，立马就鼓起了小脸，用责问的视线不断射向路尘。

路尘心说那楼梯慢慢爬就行，这一路到底摔了多少次，不仅摔得全身都脏了，竟然还把脚给崴了，好在没滚下去，否则自己的肠子都得悔青了，艾薇拉那家伙在干什么，看到孩子乱跑也不跟着。

“真是个傻孩子。”路尘撇嘴，一手拿起小竹篮，一手将清语抱起，“回头你得给我好好喝药，苦就喊出来，但也得给我咽下去，还有，这几天别乱跑了，脚上也得敷几天药，不许瞎闹腾，还有你手上的这些伤……唉唉唉，别咬我肩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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