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 一个人的祭典（19）
起初，家人是自己的父母，血缘是父母爱护、照顾自己的原因，是自己与父母相连的纽带。
后来，她看着父母的背影远去，便觉得家人这种东西总会做奇怪的事情，比如抛弃与利用，血缘其实就是用积木搭起的奇怪建筑，吹一口气就会掉几块下来，碰一下就塌了，既不牢固，也很虚幻。
再后来，法兰西斯出现了，自己却不明白家人是什么样了，只能凭感觉去感受其存在，很模糊却很深刻，不需要狠狠拽在手心里。
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被青珊视为家人，都让艾薇拉感到舒心，她看得出来，青珊没有刻意的意思，很理所当然地表达“一家人”这层关系，可她心里也冒出了些酸酸涩涩的东西来。
青珊看起来相当了解路尘，那也许与时间的积累有关，但时间绝不是主要因素。
所以他们这对“父女”不管如何恶语相向，甚至是离开对方，都始终允许对方在任何时候站在身旁，也许会为谁来撑伞一事而争吵也说不定，可能，还会借着头顶的伞来取笑对方的品味很差。
————
戴迦闲来无事，便盘起蛇身，顺溜在划“菌苔”玩，就跟着拿起一块“菌苔”，放在手里玩捏，他想捏出个自己的大概形状来，可“菌苔”很不配合，总是在蠕动，没一会儿就恢复成原样，越是这样他就越来劲，恨不能“菌苔”捏成肉水似的。
“二十五，二十四，二十三，二十二，二十一……”戴迦嘴里喃喃数着数，“零。”
他转回头，路尘的身影正从浓墨中走出，越来越清晰。
“意外地准时。”戴迦立起大拇指，很快又收了回去。
路尘冲戴迦翻了个白眼，以表达心中的不满。
“你们氏族之人，我还算了解。”戴迦耸耸肩，起身示意路尘跟上自己，“你说五分钟，这肯定是不能信的，可你说要自己动手，这我倒是信的。”
“会迟到，却必定兑现的承诺。”轻笑着的戴迦侧过头，发现路尘正满面乌云，“这不就是你们对谎言的定义吗？玛格瑞恩，胃海人是这么称呼你的。”
“看来是音译，那是什么意思？”路尘问。
“炽槛之王。”戴迦说。他撒了谎，玛格瑞恩并不是这个意思，他真庆幸氏族并不了解胃海的古老历史。
“嘁。”路尘撇嘴，显得有些不耐烦，“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是个赝品，继承了‘它’的力量与姿态，仅此而已，如果从我身上看到与‘它’相似的影子，那只是因为这份力量与姿态，是以赋予‘存在’这一概念而实现。”
“真可笑。”路尘轻蔑地笑，“身为容器的一个赝品，代表着铁匠和‘它’而活着，却想着获得自我，更可笑的是，重建氏族并重新赋予氏族全新意义的铁匠，竟然囚禁了‘它’，真是搞不懂他们俩为什么要相爱相杀。”
“明明都爱着人类，却相互否定对方。”路尘的话里充满寒冷的怨恨。
“你这头装蔫的臭猫咪赶紧给我闭嘴吧。”戴迦忽地提高音量，骂出声来，“别给老子说这些，老子还不想因为知道得太多而被你拖进火炉里。”
戴迦又说，“我小心翼翼地活到现在，是为了回家，可不是为了你们氏族那不知道到底是啥玩意的计划而随时牺牲的薪柴！”
路尘沉默，戴迦也未在说话。
跟在他们身后的顺溜见气氛冷却了下来，便问，“你们在吵架吗？”
“就像你和船沙一样而已。”戴迦的腮边喷出一股急流。
“那不就是在吵架吗？”顺溜说，“没错，别把我和这条大头鱼的关系想得很美好，终有一天我会夺取这个身体，然后大杀特杀，就先杀那只秃毛猴子！再杀光其他人！哈哈哈！”
路尘斜了一眼顺溜，“船沙，今晚要来我家吃饭吗？”
“承蒙阁下的盛情邀请，可近日繁琐之事较多，恕不赏脸。”
“唉，真是越来越错乱了。”路尘摇摇头。
戴迦和路尘都停了下来，他们面前的虫子躺在底泥上，一动不动。
“你做了什么？”路尘看了一眼，没看到外伤。
“虽然猎人不喜欢将猎物拱手让人，但猎人捕获猎物的成就可得好好争取。”戴迦按得指骨咯咯作响，“就是让这小龙虾见识了一下大海的魄力，没想到它就被吓破了胆，嗝屁了。”
戴迦动用了权能，起初他还不敢出全力，生怕把虫子的灵魂给震碎了，却不想这虫子的灵魂还挺结实，他咽不下这口气，就下手狠了一些。
“内层构式这么坚固吗？”路尘自言自语起来，“看来它们都是老乡，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
“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理？你那院子里可有一堆不合适看到这玩意的人，这其中还有能够发现这玩意的人。”戴迦说，“既然你想要全尸，是有别的目的吧。”
“我只是想剖开它。”路尘舔了舔唇。
戴迦明白路尘话里的剖开有两个意思，一是解剖，二是破解构式。这意味着，这虫子的最后结局是连灰都不剩。
“洞里有什么？”戴迦问，他想了想，又赶紧说，“算了，你肯定会说‘没什么’。”
“真不喜欢被别人熟悉。”路尘无奈地说。
“嚯？那我们算朋友了？”戴迦好奇地问。
“‘我’只有一个朋友，‘我们’的朋友倒是挺多。”路尘歪过脑袋，直视戴迦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好像还真有一个‘朋友’跟你长得挺像的。”
“啧。”戴迦咂舌，“你是真的老了，那就是老子。”
“顺溜，走了，你想留在这看猫咪吃龙虾吗？”戴迦摆动蛇神，与顺溜一同往湖面游去。
————
暗处里两双慵懒的眼睛忽地亮起光。
“动了动了，大鱼和小鱼都动了。”
“奇怪，路尘不下水吗？”
她们看到戴迦与路尘聊完了闲话，便跟着顺溜一同进入水中。戴迦和顺溜在湖面游了一会儿，随后他们一同沉下水，不到半分钟又浮出了水面，这时路尘瞥了一眼祠堂外挂着干尸的树，迈出步子朝着自家方向走去。
她们的脑子几乎绞成了麻绳，半天没明白过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戴迦和路尘聊了大半天的闲话，聊完就各走各路，就跟两遛鸟的老头碰一起聊几句，聊完就继续散步，这谁能看出个端倪来？
“咦？又浮起来了？”
“搞什么鬼啊，水下难道真没别的东西？”
“我们就在这听他们说了大半天的闲话？！”
→